黎淺淺想了下,問,“師祖手劄裏可有說,藥王穀給他的懲罰是什麽?”


    屋裏很安靜,養在籠裏的鸚哥在廊下學舌,黎漱指了指窗前的書案,黎淺淺走上前,不太明白他要幹麽。


    黎漱歎氣,“研墨。”


    “喔。”黎淺淺應了聲,這時鸚哥適才長長的歎息一聲,黎淺淺反應過來,舀水研墨,廊下這隻鸚哥,是黎漱逛街時順手拎回來的,聽說這鸚哥見了他就很興奮,在籠裏又叫又跳的,搞得那攤上的鳥雀驚叫不已,攤主不得已,隻能問黎漱想不想要。


    黎漱沒興趣,可駕不住這鸚哥兒熱情啊!最後隻得付錢把它帶回來。


    黎淺淺沒跟去,所以並不知詳情,不過看表舅一臉無奈,江分舵主笑得尷尬,她也不好追問。


    但大概猜得出來,攤主為了把這隻搗蛋鸚哥給賣掉,肯定是做了什麽事,才讓表舅無奈買下。


    這隻鸚哥毛色很漂亮,油光水滑,可見攤主很用心照顧它,而且很聰明,不用人教,每每看到她,就會學著春江的聲音,跟她請安。


    隻是這家夥太聰明了,學舌能力太強,耳力也好,現在大家說話,都會小心的避著它,深恐被它不小心聽著學了去,誰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學些什麽話出來,萬一是對自己不利的,那可就完了!


    黎漱原本不知道,這種事情,誰會跟主子說嘛!他之所以會知道,就是因為那家夥學鳳公子和黎淺淺說的話,被他聽到了!雖然兩個小家夥沒說什麽,但聽在長輩耳中,就是不對!


    可他又不能因此說黎淺淺他們兩什麽!


    憋悶啊!


    然而也因為如此,現在他有什麽要緊的事,要說要交代的,統統改成用寫的,讓人看完後,不是燒掉就是泡水,黎淺淺和鳳公子看了也跟著學,上行下效,很快鳳家莊和瑞瑤教上下都學會了。


    這個習慣,讓那些來打探消息的人為之扼腕,因為除了被交代的人,旁的人根本不知主子交代了什麽。


    不過這會兒,這習慣才剛養成,黎淺淺還沒學會,所以剛剛才會沒反應過來。


    黎漱下筆很快,黎淺淺看著紙上的字,卻是恍然大悟,想到剛剛鳳公子說方束青生子的事,便忍不住衝口而出。


    “等等,你剛剛說什麽?”黎漱一聽不對,拉著黎淺淺問。


    “方束青生了兒子。”


    這怎麽可能。


    藥王穀的絕育藥是斷了男子生機的,而且無藥可解,這藥很霸道,因此當初藥王穀穀主曾經很猶豫,但後來韋長玹名氣漸顯,同時也傳出令人膽寒的消息,如一些偏遠村莊,在韋長玹經過後,不是全村爆發急症就是意外頻出,總之就是全死了。


    黎漱的父親會知道,也是意外,一次他外出巡視,遠遠的見到韋長玹,韋長玹的外表很有欺騙性,所以當時,他是心生招攬之意,才會悄悄綴在其後。


    沒想到會讓他看到,韋長玹師徒拿村民試藥,還拿活人來練刀的一幕。


    因之前有招攬之意,所以他派人查了韋長玹的身份,得知他是藥王穀出來的,便將他師徒的這些作為告之,藥王穀本就和瑞瑤教關係匪淺,所以他才會知道得比藍海父子譞詳盡。


    “藥王穀給他下絕育藥時,他幾歲?”


    “三十多歲了吧!”黎漱想了下,隻給了個大概的數字,韋長玹當時幾歲他也不確定。


    黎淺淺搖搖頭,“這不對吧!他不可能到二十幾三十才成的親吧?”


    黎漱兩手一攤,“我哪知道。”


    “之前藥王穀沒給他下藥,他就已經不育了吧?”


    要不然孟氏怎麽會都沒有懷孕?


    黎漱從懷中掏出父親留下的手劄,快速的翻了下,然後搖頭,“藥王穀之前並沒給他下什麽藥。”


    藥王穀還算正派,沒事應該不會給徒子徒孫們,下這麽歹毒的藥。


    黎漱看黎淺淺想得頭疼,便道,“你還忘了件事,韋長玹的女人多,這後宅裏頭,女人一多,麻煩也多,想著要開枝散葉,卻反倒子嗣艱難的人家多了去。”


    說穿了,韋長玹若沒被下絕育藥,光是他後院的女人,就都有可能是造成他到現在沒有子嗣的主因。


    “所以說啊!將來,你成親之後,一定要把丈夫管好,千萬不能輕易鬆口讓他把外頭的女人往家裏抬。”


    春江頭低低的站在門口,心裏不斷的腹誹,大教主,我們教主才多大,您就跟她說這個,會不會有點太早了?而且,這種事,讓教主到時候,要怎麽跟丈夫開口啊?


    等黎淺淺出來,春江看她一眼,有點欲言又止,黎淺淺等走離黎漱屋子遠些了,才問,“想說什麽?”


    春江張開嘴半晌又無奈閉上,說什麽呢?暗歎口氣搖搖頭,黎淺淺伸手拍拍她,“表舅是想到那兒說到那兒的性子,你要把他說的話全當真,那就累了,有些話啊!聽聽就算,別放在心上,累。”


    春江愣了下,好一會兒才點頭應下。


    此時的東齊,韋長玹府裏正在辦滿月酒,神醫好不容易得了兒子,京裏說得出名頭的,全都上門賀喜了。


    前院熱鬧非凡,不止帝後送了禮,就是後宮的娘娘們也爭相送禮來,以前說韋長玹是神醫,可他沒有子嗣確是事實,所以大家對他這神醫封號,多少是有點折扣的,都認為他應該是和南楚那位藍神醫一樣,就是專精內科、傷科,對於婦科應該不怎麽行。


    因此宮裏這些娘娘們想求子,都是讓娘家人在外頭找大夫。


    這些大夫良莠不齊,要價卻都不菲,對沒有恩寵,家族不強的嬪妃來說,可是筆龐大的支出。


    但現在知道韋長玹在這方麵也有奇才,方便又有保障,日後自然是找他了,現在送禮好在他跟前留下印象,所以宮裏娘娘們給的禮,在不越過帝後的原則下,能拿得出手的,全都出手了。


    這世間事就是這樣,有人笑,就有人哭。


    韋長玹雖還沒扶正方束青,但她生下了他唯一的子嗣,這尊榮還跑得掉嗎?


    內宅那些姨娘們,一個個心裏嘔得要死,麵上卻還要露出笑容,不然讓方束青在老爺麵前告她們一狀,說她們不喜見老爺有後,她們就算滿身是嘴也說不清啊!


    方束青身著大紅遍地金小襖,橘紅馬麵裙,抱著壯實的兒子笑容滿麵,人說有子萬事足,果真是如此!


    環顧一圈這滿屋對著她笑盈盈的夫人們,方束青在心裏冷笑,之前這些人來府裏赴宴,一個個對她冷嘲熱諷,她們與府裏姨娘們相熟,尤其是常年掌家的那幾位,為她們抱不平,說她幾句,原也是正常。


    但跟她們連手,謀害自己就太過份了!她一個初進府的人,沒有根基,還是初到東齊,跟這些貴夫人們沒有利害關係,就因為她們跟府裏那幾個賤人要好,這些人就冷眼看著自己無辜被冤枉,被罰跪祠堂,若不是自己福大命大,如今已然化為一縷魂魄。


    哼,等著,等她扶正,再來收拾府裏那幾個賤人,不急,對,不急,先利用那幾個賤人,給這些貴夫人們一個教訓之後,再收拾她們,也不遲。


    幾個年輕點的少夫人們,連袂上前來看孩子,其中一位看了之後,對身邊的少婦道,“我們韋夫人生得花容月貌,小公子肖母,這眉眼啊!日後等他大了,不知道要拐跑多少姑娘的芳心哪!”


    “可不是嗎?”在少婦身邊較年長的婦人道,對著方束青懷裏的孩子又稱讚了幾句,給了見麵禮才退開。


    韋長玹讓人抱孩子去前院見客,方束青忙讓奶娘把孩子包好,仔細的檢查了一番,又對侍候的人叮囑好半晌,才終於放人離開。


    見她這番慈母心,屋裏的夫人們皆心有戚戚,都是當娘的,對孩子都是一樣,看向方束青的眼也跟著柔和了些,夫人們便聊起了育兒經,不多時奶娘把孩子送回來,方束青讓她帶著孩子在暖閣歇下,轉過頭,對著幾位夫人笑道,“孩子小,一錯眼不見,心裏就慌得不行。”


    “都是這樣的,等他大了點,會翻身會爬會走會跑,我們這心啊!就越揪越高。”


    “可不是。”


    嘻嘻哈哈的說說笑笑,用過宴席後方散了。


    以前負責當家的韓姨娘、許姨娘、王姨娘幾位,在自己屋裏等了又等,卻遲遲沒等來以前交好的那些夫人們,一再派人去打聽,最後得到的消息卻是人用過席後就走了。


    “怎麽會?”韓姨娘聞言氣的砸了手裏的碗,碗裏的枸杞黑棗灑了一地。


    許姨娘和王姨娘相互扶持,匆匆來尋韓姨娘,還沒進門,就聽到韓姨娘在發火,膽小的許姨娘腳下一頓,王姨娘卻是腳步不停,“哎喲!這是在幹麽呀!”


    韓姨娘沒想到她們兩會未經通報就衝過來,拿眼剜了守門的丫鬟們一眼,兩個丫鬟渾身一抖,不是她們沒攔,是根本來不及攔啊!誰想得到,王姨娘的腳步這麽快,她們兩還沒反應過來,王姨娘就已經衝進屋啦!


    “你們怎麽來了?”


    “不來行嗎?”王姨娘伸手拿帕子在繡墩上撣灰,韓姨娘看了眼角直跳。


    “你要嫌棄可以別來。”


    許姨娘焦急的在韓姨娘和王姨娘間直打轉。


    “你們兩別吵了。”


    “是,是別吵了,要吵,也是得跟外人吵,咱們自個兒兀自鬥得歡,人家卻趁隙,搶在我們之前生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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