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媽媽歎,“這麽嬌貴的姑娘,不知將來花落誰家啊!”


    黎淺淺道,“媽媽不必替她愁,她的婚事啊!低不了。”


    “低不了卻不見得能舒心,這嫁人啊!是女人第二次投胎,有多少出身顯貴世家的小姐,成親之後,這日子就再也不得舒心。”


    “那是,上有公婆要侍奉,下有叔伯妯娌相處要用心,生兒育女之外,更有妾室庶子女要照拂,這還僅是對內,對外的應酬也不能忽略了。”想一想,黎淺淺覺得女人實在可說十項全能,事事樣樣要周到,這麽多事情壓著,還能騰出手來生兒育女,簡直是超人了!


    要是生不出,長輩們要盯著,妾室們更是關心,因為正室要是生不出來,庶子的親娘日後就可能母憑子貴啦!


    葉媽媽略驚訝的看著黎淺淺,她沒想到教主會如此總結。


    黎淺淺似看出葉媽媽的訝異,不以為意的笑著揮手道,“聽雲珠和春壽她們說得多了,也就有所感啦!”


    葉媽媽這才釋懷。


    北晉京都的夏天,就在大家圍觀鄂江王府的笑話,及坐等官府破假冒官親許騙商家一案中,悄悄的溜走,秋菊盛開時,大家等待的假冒官親一案懸而未決,但官員接連被滅門一案,刑部倒是宣布破案了。


    犯案的便是前戶部侍郎何應凡的女婿,兵部武庫司主事之子魏七星,他在何侍郎死後接下何家死士,他認定嶽父是遭他的友人所害,故領死士們前往複仇。


    雲珠和春壽兩個甫從外頭回來,兩人一前一後進入黎淺淺的住處,葉媽媽看她們兩滿頭大汗,急忙和春江兩個拿絞濕的帕子給她們擦臉,“你們兩趕什麽,這麽熱成這樣?”


    雲珠便急道,“刑部宣布偵破官員滅門案,說是何侍郎的女婿魏七星幹的。”


    春壽補充,“聽說魏七星拒捕,已被殲滅。”


    葉媽媽聽得直念佛,黎淺淺在書房聽見了,喚她們進去。


    待問明白了,才道,“大王子這是已經收服何家死士了,難啃的就扔出棄了。”


    雲珠問,“刑部說的理由委實說服不了人,如果魏七星真是為嶽家報仇,那如何解釋何家人被滅口?”


    “何家人已死,魏七星也死了,刑部的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反正死人不會為己辯駁,對了,魏七星的妻子也死了?”黎淺淺把手裏的筆擱到筆山上,從書案後起身走出來,才走到角落的木架旁淨手,春江已經過來奉上帕子讓她擦手。


    “這倒沒聽人說。”春壽搖搖頭。


    “讓人去查,還有魏七星的子女,嫡庶都查。”


    春江疑道,“您這是……”


    “你覺得魏七星一手訓練出何家死士,明知大王子要把他們丟出去領罪,他有可能不留個後手?”


    春江想了下問,“若何家死士真是他帶出來的,他有可能老老實實跟大王子全交代了?”


    黎淺淺含笑用帕子把手擦幹,春江接過去洗淨複掛到架子上。


    “這就是大王子該愁的事了!”以為把人家好不容易栽培出來的果實給劫了,不用付半點代價嗎?


    何應凡是該死,但他的家人可罪不及死。北晉女皇都饒他們一命了,大王子何以要斬草除根?還不就是怕人知道他把何家死士納了麾下。


    其實他有本事收服他們,女皇也不會放在心上,偏偏他要行鬼祟之事,反使女皇瞧不上眼,偏生這又是她的長子,第一王夫還直催促她,把長子立為太子。


    女皇今年一直纏綿床榻,也是被這事鬧的,她私心屬意女兒真陽,可是真陽公主非嫡非長,又是女子,大王子除了是嫡是長,更有第一王夫在背後撐腰,讓女皇身心俱疲。


    往年還有個何侍郎和王浩溪能解憂,現在,何侍郎因犯謀逆而死,王浩溪娶了姚女官,身邊再無人可聽她心事,女皇因此鬱結於心,病情也就時好時壞。


    宮裏的事,就算姚女官不跟她們說,黎淺淺也自有管道知曉,春江聽她這麽說,不免問道,“女皇不會真立大王子為太子吧?”


    “她要真想立他做太子,就不會拖拖拉拉到現在。”黎淺淺走到窗前的軟榻坐下,屈指在一旁的蓮花幾上輕敲,“大王子是第一王夫和女皇的長子,女皇要是屬意他做下任皇帝,第一王夫當年也就不會派鄂江王子去暗害真陽公主了。”


    第一王夫不愧是最了解女皇的人,他看出來女皇對長子的不滿,也看出來,女皇對真陽公主的滿意,為了兒子和家族的前途,他不惜派幼子去戰場,可惜,就算有黑衣護衛在,他們仍沒能得手,當時還覺奇怪,真陽公主難道真是天命所歸?要不然他們都派出這麽厲害的高手了,怎麽還會讓她逃脫。


    直到藍海他們出現,第一王夫方知,原來真陽當日能幸運逃過狙擊,就是藍海和黎漱等人壞事。


    也就是因為如此,第一王夫才會逮著機會就不遺餘力的往黎漱潑髒水。


    隻可惜,老天爺這回還是不挺他,別說給黎漱抹黑了,就是小兒子也因此對他和長子起了嫌隙。


    原本呆在府中守著長孫夫人和新寵高小七,日前高夫人的傷勢大好,鄂江王子便帶她們兩外出散心,結果出了門才知道,外頭盛傳他的風流韻事,名聲可謂是降到了穀底。


    鄂江王子興衝衝出門,卻是怒極而返,怒衝衝的找上鄂江王妃興師問罪。


    鄂江王妃平靜無波,反問他,“王爺也知要臉?如許名聲傳出去,於我,於我們王府有何好處?女兒還未訂親,您名聲敗壞了,首當其衝的就是敏兒,我會不顧女兒名聲而命人做這種事嗎?”


    “那,那外頭怎會傳我納了一對母女……”鄂江王子總算知道羞恥,話說完後臉色漲紅。


    “這我怎麽會知道?就問王爺在外可得罪了什麽人?”


    鄂江王妃話聲才落,鄂江王子就想到了長兄那天闖進王府,指著他鼻子指控他派人偷了他的馬。


    “難不成,是大哥?”鄂江王子猜疑道。


    “妾身不知,若真是大王子命人做的,王爺還是趕緊去和大王子說和吧!省得他一計不成又重生毒計。”鄂江王妃私心也覺得是大王子幹的,消息來源應是宮中,因為王府可是被她重新梳理過,雖不似鐵桶般牢不可破,但總比以前好多了。


    “你沒讓人往外說,大哥是從何得知的?”


    旁邊侍候的宮人們忍不住腹誹兩個傻主子,宮裏女皇都賞賜下來了,外頭的人還能不知道,他們家王爺納了兩個女人?


    一開始,大家也許不清楚這兩女人的來曆,可是桃花塢大火,黑衣護衛護著高夫人去黎府,巡城衛去吉慶客棧通知高思梨,她娘在黎府,高思梨之後在黎府門前,於眾目睽睽下舉刀追殺黎淺淺,卻誤殺前去勸阻她的高家下人。


    當晚高思梨就被收押了,按說,不應該會傳出高思梨也被鄂江王子納入府的消息,但不知是誰說,高思梨被遣送出京前,曾去王府見她娘,因此被鄂江王子看上,鄂江王妃還因此派了嬤嬤隨行,護送她出京。


    就是怕丈夫會起心思,沒想到,男人起了邪念,是什麽都擋不住的,更何況鄂江王子還是個有權有勢的男人。


    流言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讓人不得不佩服,這製造流言的人是多麽有想象力,隻有當事人才感到心驚,因為這流言實在很接近真實,鄂江王子夫妻不得不懷疑,府裏是不是有別府的奸細潛伏。


    疑神疑鬼的鄂江王子夫妻再度梳理王府人事,這次,果然又清出不少釘子來,其中尤以大王子係的人馬最多。


    這怎不叫鄂江王子生氣?命人將這些人痛打一頓後,送回大王子府去。


    大王子府的人一大早開門,看到門前這些被打得隻剩一口氣的人,不禁倒抽口冷氣,急急忙忙去跟主子稟報,大王子得知,氣了個仰倒,兄弟兩再度開撕,這回不止私下開撕,就連上朝,兄弟兩也一反以往合作無間的常態,隻要大王子提議的,鄂江王子必反對到底,反之亦然。


    滿朝文武為之側目,大王子係想勸,卻不知從何勸起,誰知這兩兄弟越演越烈,最後甚至大打出手。


    女皇被這兩兒子氣得半死,第一王夫則被氣昏過去,真陽公主臨危不亂,先命禦前武士將大王子和鄂江王子分開,並將之分別拘起來,再命人扶女皇和第一王夫回後宮,然後請禦醫為女皇及第一王夫診治。


    女皇還好,就是氣血上湧有些不適,第一王夫就嚴重了,禦醫們說他可能中風了。


    真陽公主心底暗笑,麵上仍一副憂心忡忡好女兒樣,和姚女官連手將事情處理的麵麵周到,女皇見了都不免要讚女兒一句心細。


    待問到大王子和鄂江王子時,真陽公主先是歎息,“都是自家兄弟,也不知他們兩在鬧什麽脾氣。”


    女皇長歎一聲,什麽也沒說,扶著女兒的手,去看第一王夫,另外幾位王夫得了消息,也都趕過來了。


    真安公主、真月公主也進宮探視,真月公主哭得最淒慘,打架鬧事的,是她的兩個嫡親兄弟,被氣到中風的是她親爹,還不知她娘要怎麽懲治她兄弟呢!能不哭嗎?


    真安公主看似溫和低調,但她一進宮,就問真陽宮中的安排,之後便從真陽手中接過雜事,讓真陽公主好陪在女皇身邊。


    人家話說得好聽,“我向來是個口拙嘴笨的,母皇現在就需要妹妹陪在身邊,幫著出主意也好,安人心也罷,我就幫著處理這些瑣事,妹妹若有什麽要求,隻管跟我說就是。”


    “那就有勞姐姐了。”真陽公主和真安公主相視一笑,真月公主在一旁拭淚,偶一抬頭見了這一幕,當下就嚷嚷開了,“我爹病重,母皇也正鬧心,你們兩竟然還能在這兒有說有笑的?”


    她這一嚷嚷,女皇便聽見了,頭疼的撫額,姚女官忙上前先將手搓熱了,才伸手為女皇揉額角,“陛下別惱,真月公主也是擔心第一王夫和兩位殿下,才會慌亂不安,逮著點事就發火,其實讓她把火氣發出來也好,省得憋在心裏愁出病來,那可就糟了,您就看在第一王夫的麵上,別跟她生氣了。”


    “我要是跟這個胡塗蟲計較,那真是計較不完了。”女皇冷哼,算是聽進姚女官的話。


    隻是她不計較,真月公主卻不罷休,怒氣衝衝的跑到女皇麵前,要求她嚴懲真陽和真安。


    “她們兩怎麽了?”


    “她們竟然在裏頭有說有笑的,渾沒把我爹放在眼裏。”真月公主氣紅了臉,指著款款走來的真陽和真安怒道。


    女皇冷笑,“她們怎麽不能說笑了?朕還活著呢!她們不能說笑?”


    “可是我爹……”


    “你也說了那是你爹。”女皇淡然道。


    真月公主一噎,“可我爹是您的第一王夫,是她們的嫡父。”


    “那又怎樣?你爹死了嗎?她們怎麽就不能說笑了?”女皇看著真月的眼睛質問道。


    是啊!人還活著呢!怎麽就不許人笑了?


    “好了,你們兩,跟朕說說,怎麽惹惱了咱們真月了?”


    真陽公主便把適才的話學了一遍,“說完了話,我和真安姐姐不過相視一笑,正好被真月姐姐看到了,就這樣。”


    女皇轉頭看真月,“滿意了?”人家是在說笑嗎?人家是在安排各自要分擔的事,說完了不能笑一下?


    真月公主氣得滿臉紅,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最後隻得悻悻然走了,都沒跟女皇說一聲,或施禮,女皇看著她那樣子,指著她背影氣道,“你們看看,看看,有臉說別人,要告退,連跟朕說一聲施個禮都不曾,她還好意思挑別人的禮?”


    真月公主已經走到大殿門口,聽到女皇在背後的指責,腳下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她怎麽,怎麽忘了禮儀?急匆匆趕回來便撲倒在女皇腳下,“母皇,是孩兒錯了,孩子心裏亂啊!”她抱著女皇的腳,哭哭啼啼的把她對兄弟鬩牆的憂心,對父親病情的憂慮全都哭一遍。


    真陽和真安兩姐妹早在她折回來時,就向女皇告退,姚女官也一並告退,臨走還把宮裏侍候的人都帶出去,然後親自在門外守著,真月公主雖不會武,但女皇年紀大了,要是真月公主鬧騰過大,隻怕女皇會受不住。


    幸好這些日子,女皇養身子的成效極好,沒給真月公主給折騰慘,反倒是真月公主除憂心父兄之外,還要擔心之前自己犯蠢,把女皇氣著了,連著大哭兩場後,實在撐不住,就昏了過去。


    女皇看得嘴角直抽,第一王夫和真月公主還真是父女兩,受不住打擊就昏過去,讓姚女官派人把真月公主扶出去,並命禦醫為她診脈後,女皇才在真陽和真安的侍候下歇了。


    朝堂上,鄂江王子和大王子大打出手一事,沒多久就傳遍整個京都,大王子係不由憂心忡忡,這兩位主子之前就鬧過一回,這次甚至鬧到朝堂上去,是想怎樣?兩兄弟真要撕破臉?第一王夫為此還中風了?


    這兄弟兩是怎麽鬧到這個地步的啊?


    親鄂江王子一派的人,私下聚會時,“撕破臉也好,咱們家王子不比大王子差,憑什麽不許咱們王子爭太子之位?”


    倒是真陽公主的人,與韓駙馬見麵時問,“駙馬,您看,是不是再命人添把火?”


    “不必了!火候已經夠了,咱們就靜觀其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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