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逃避姑息,隻會讓事態越演越烈,呂大老爺不願麵對,不代表呂大小姐不想解決此事,但老父不讓她查將人藏起來,她一時也無計可施,隻能按下不動,心裏卻不是沒個盤算。


    其實不用人提醒,她也知她二叔的心歹毒著。


    她爹年紀不年輕了,這些年煩心事多,又為後繼無人煩憂,身體便大不如前,便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會處處寬待人,就盼日後自己有個萬一時,他們能念著自己待他們的好,善待他的女兒們,尤其是長女金珠。


    隻是很可惜,他有此心,不代表別人也心同此理。


    呂二老爺那是恨不能立刻就把呂氏商會掌控手中,而呂鬆長老亦然,她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一點顧念親情的跡象。


    她爹還活著,就已經恨不能他立刻去死,好讓他們瓜分呂氏商會了,等他真死了,他們可能念著她爹的好,善待她們姐妹?別傻了!看看他們是怎麽做的?她覺得呂潤和呂貴之所以會出事,就是他們做的,為的就是要讓她爹受不住打擊倒下。


    她這些年能夠這麽自由自在,在商會裏也說的上話,全都是因為她爹在背後撐著,一旦他有個萬一,商會裏的那些老家夥,她未必彈壓得住,不是因為她的能力不足,就算她爹明令她是自己的繼承人,那些老家夥也不會服她,因為她是女子,不是兒子,且她二叔沒少拉攏他們。


    就算這個世界,女人頂得起半片天,北晉甚至是女皇當政,但在那些老家夥眼裏,女子是軟弱的,扛不起商會的重擔,雖然她早就擔起這個重擔數年。


    她爹好不容易相中呂潤這孩子,想讓她把這孩子認作義子,要是他突然有個三長兩短,她爹怕是也命不長矣!


    二叔他會不知道她爹的性子嗎?可是他還是下手了!


    這樣的人,她如何敬重得起來?


    黎淺淺是提議,請鳳家莊的人去幫忙查明真相,呂大小姐雖是婉拒了,但回去想了幾天之後,保護家人的念頭終究占了上風。


    她沒跟黎淺淺說,而是直接找上鳳公子。


    鳳公子聽了她的要求後,點頭接下,說到價碼時,呂大小姐被那數目嚇了一跳。


    “十兩?隻要十兩?”


    “嗯,這算友情價。”鳳公子笑,“大小姐和淺淺交好,又是上司下屬的關係,你有需要,我們自然得幫。”


    最重要的一點是,呂大小姐和黎淺淺私交甚篤,難得有機會巴結一下,為日後計,自然是要賣個好。


    呂大小姐自然也知道,笑得意味深長。


    鳳公子隔天就把這事跟黎淺淺交了底,黎淺淺還道,“呂姐姐也是的,那天我跟她說時,她還說不用,怎麽轉過頭就自己找你去了?”


    鳳公子道,“也許她那會兒還有什麽顧忌吧!回去之後想通了,也不一定。”


    黎淺淺點點頭,也許呂大小姐隻是不想欠自己人情罷了!


    “那你的人可查出什麽了?”


    “哪有這麽快。”鳳公子睃她一眼,見她笑得沒心沒肺的,便也笑了,“我聽說,她爹之前把那天跟出去的人,全都帶走了,可見他心裏不是沒底的。”


    黎淺淺重重點頭,“我也是這麽想。”


    “有的時候,傷我們最重的,不是外人,不是外頭的敵人,而是自己身邊最親近的親人。”鳳公子想到了鳳老莊主夫人,被自己的親姐姐算計了一輩子,最後還死在親姐姐手裏。


    還有他娘,雖不是直接的,但東齊的長平公主是誰引來的?是他的姨母夫妻,他那姨父後來也沒落著好,什麽人不好推薦,長平公主好端端的在東齊過日子,為何會知道他大伯父的?還不是他那姨父,想要往上爬,卻不老實當差。


    長平公主跑南楚來丟臉,他那位好姨父是始作俑者,東齊皇帝饒得了他?他們把長平公主留在東齊的兒女誅滅後,他姨父就被人彈劾,他本人被腰斬,家中男丁年滿十六以上斬首,十六以下男丁連同女眷一起被流放。


    他那位姨母還曾請人捎信,求他們兄弟,娶了她女兒們,免得她們流放要遭罪,鳳老莊主接了信,替他們回了信給她,說些什麽他大概猜得出來,聽說他姨母接信後氣得吐血,隨後又請人送信去商家,向他舅舅告狀。


    他舅舅去賀他們鳳家莊遷址誌慶時,跟他說,雖然蘇商氏是商家的出嫁女,但他們的妹妹,他娘之所以早死,與蘇商氏脫不開關係,讓他放心,他們是不會出手助她的。


    他小舅舅還說,“那蘇商氏從小就是個心大的,又有主意,長平公主這事,指不定是她攛掇著夫婿去做的。而且,蘇以望是個外男,他是如何說動公主的?無非是蘇商氏去跟公主說的。”


    鳳公子暗點頭,他小舅還真說對了!


    他姨母自以為做的隱密,卻忘了鳳家莊是做什麽的,長平公主從東齊遠道而來,目標明確直奔他大伯父而來,試問,她與他大伯父素昧平生,何以就認定他,非他不嫁?定然是有人在背後攛掇著。


    當時沒想那麽多,待事後去查,方才曉得,他那姨母早在還沒來南楚時就已經安排好一切,趁著去公主府走動時,收買了長平公主身邊的嬤嬤、丫鬟和管事,雖都不是很得用的,但得用的她收買不動,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隻消在緊要關頭說那麽幾句話就值了。


    一個人說沒什麽,兩個人說,也還好,當身邊有三個人這麽說時,聽的人就忍不住好奇了,等到身邊所有人都這麽說,長平公主自然就對鳳老莊主有了極佳的印象。


    商琴珍是開了個好頭,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鳳老莊主對長平公主沒意思,而且人家也不因長平公主貴為公主,想嫁給他,就軟了身段討好公主,相反的,他對長平公主避而遠之。


    商琴珍的兄弟追著商家舅舅們而來,鳳耀傷重,他們要求見他,想要他出麵,娶了商琴珍的女兒。


    “蘇家姨母自詡是聰明人,可以把所有人全都掌控在她的手掌心裏,卻忘了,我大伯父不是她手中的木偶,任由她驅使,蘇家落得今日的下場,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的兒女有今日,也是她做來的,憑什麽要我們兄弟替她的作為收尾?”


    如果商琴珍的兄弟是明白人,也就不會跑來要求他娶他們的外甥女了,聽他這麽說後,仍是胡攪蠻纏,沒達到目的絕不走人。


    鳳公子嫡親的舅舅們被這幾個族兄弟氣得半死,卻無計可施。


    舅舅們不好和族兄弟撕破臉,他可沒這個顧慮,直言問道,“幾位舅舅要求我們兄弟,娶蘇家的表姐們,可是看我們兄弟好欺?否則她們是舅舅們的親外甥女,不該是由表兄他們娶才是嗎?”


    “他們……”打頭的大舅舅被問得語塞,是啊!商琴珍還是他們嫡親的姐妹咧!為何不是親娘舅家的兄弟娶楚家女,而找上外嫁的商丹珍的兒子們呢?而且商丹珍之所以會死,別人不清楚,商琴珍的兄弟再清楚不過了!


    他們之所以不想讓自家兒子娶外甥女,一是商琴珍先開口要求,定要鳳家兄弟來娶,二來便是楚家女現在可不是官家女了,而是罪臣之女,被派流放的,娶這樣的妻子,他們兒子的前途,豈不要被耽誤了?


    “這,他們都已經訂親成家了,總不好要你楚家表姐們作妾吧?”


    “哦,原來如此。您家的兒子要在東齊做官,所以不讓他們娶罪臣之女,就是作妾也不要。”


    話不用點明,鳳公子話才落,他那兩位親舅舅就怒而起身,將幾位堂兄弟打出去。


    他們自家嫡親的舅舅都嫌棄外甥女是罪臣之女,卻要他們兄弟的親外甥娶?憑什麽?


    “想什麽呢?臉色這麽差?”黎淺淺拍他的肩頭,鳳公子回過神,朝她笑了笑,“想到我舅舅們了。”


    黎淺淺體貼的沒往下問,想也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想起舅舅們,定然是先想到他娘,說到鳳老公子夫人,黎淺淺也有些黯然,前世還好,至少還跟親媽相處過幾年,這一世,她來的時候,長孫氏已經過世,就算從村人口中,也沒得到她這世親娘太多訊息。


    就是黎漱,也很少跟她說起她娘,想來也是,他記憶中的她,就止於少女時的她,縱然被後母、繼妹欺負,也不曾在他麵前露過半句,他可以想象長孫氏初被賣時,心裏的惶惑不安,但他終究不是她,無法完全體會。


    長孫氏是如何從一個嫡出大家的嬌貴小姐,變成一個在丈夫和兒子們出外征戰時,扛起一個家,帶著兩個兒子的勇敢婦人?黎漱從查來的資料裏,看到的是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女人。


    也許她的外表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表姐,但骨子裏已然變了個樣。


    有時他會想,如果當時他早一些到,也許表姐就不會死了!隻是,終究隻是也許。


    現實是,就算他趕在她過世前到,怕也無從改變她身體虛弱瀕死的事實,不過,黎淺淺就不會被人遺棄,數日後才被人發現。


    黎漱從未跟她明說,不過黎淺淺偶爾可以從黎漱的眼神裏看到一絲愧疚,師徒兩誰也沒說破,說那麽明白幹麽呢?黎淺淺相信,黎漱要是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肯定會拚命趕路的,但事情已經發生,再無可轉變,所以何必說呢?


    向前看,把日子過好方是正經。


    他們兩這廂各自回憶過往,呂大小姐則是接到消息,鐵家那位大小姐竟然給她下帖子。


    “我與貴府小姐素昧平生,怎麽……”


    “我家小姐聽聞,女皇身邊的姚女官出嫁,是呂大小姐幫著置辦的嫁妝,所以便求了我家夫人,想要請呂大小姐撥冗過府一敘。”來送帖子的是個年約二十許的管事媳婦,生得眉清目秀,但眼底的尖刻,和高高在上的態度,都讓呂大小姐心生不悅。


    她幫姚女官置辦嫁妝後,京裏不少人家,捧著大筆銀子,請她幫自家女兒置辦嫁妝,其中不乏高官顯貴,可從沒一個仆婦是這麽高高在上的態度,一副我家小姐請你去,幫她置辦嫁妝是你的福氣,別不識抬舉的嘴臉。


    “能得鐵大小姐青眼,是小女的榮幸,不過近來相同的邀請實在不少,隻怕是抽不出空來。”


    “哦?是嗎?”鐵家管事媳婦上前一大步,站在呂大小姐麵前,一臉鄙夷的問,“都是些什麽人家的邀約啊?我們小姐可是要嫁入鄂江王府的。”


    呂大小姐沒回答她,而是揚眉示意身邊大丫鬟上前,大丫鬟會意,上前兩大步,把鐵家管事媳婦給逼退,這才開口細數請她家小姐幫忙的人家,一開始不過是小官之家,那管事媳婦不以為意,可聽到後頭,越聽心越慌,細細的汗水自額角流下,她的臉也愈發白。


    她們家老莊主雖是北晉武林的耆老,但耆老表示年紀老大,再撐能有幾年?他們莊主在江湖中的名望遠不如老莊主,幸虧二莊主是個將軍,他們家大小姐方能攀上王府這門親事。


    原以為呂大小姐不過一商戶千金,見他家小姐將嫁入王府,定要巴結討好,她沒想到,這小小的商戶千金,竟然得朝中這麽多顯貴夫人們看重,爭著要請她為自家女兒置辦嫁妝!


    想到出來時,跟夫人和小姐信誓旦旦,定會呂大小姐請來為自家小姐效命,管事媳婦便控製不住發軟的雙軟,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真是不好意思啊!怎受得起大嫂子如此的大禮。”呂大小姐歉然道,吩咐人把管事媳婦扶起來,“大嫂子你也聽見了,我實在是抽不出空來,當然,如果貴府小姐能等,等我把這些邀請都推了,再去見她。”


    “不,不能推,千萬不能推。”開玩笑,呂大小姐要是拿她家小姐做筏,推了這些夫人們的邀約,那她家小姐豈不是還沒進門,就先替夫家結了一堆仇人?那日後還有好日子過啊?


    “可大嫂子不是說,你家小姐是要嫁入王府的嗎?”呂大小姐笑。


    管事媳婦再不敢這說事,原想揮手的,但因被兩個嬤嬤架住,手也軟得抬不起來,隻能搖頭,“呂大小姐說笑了,我們小姐萬不敢與那幾位夫人相爭。”


    “是嗎?”呂大小姐笑著搖搖頭,“大嫂子也忒謙了!鐵大小姐是什麽人家出身的,怎就不敢同那幾位夫人相爭了呢?”


    管事媳婦滿臉堆笑,深怕呂大小姐再說下去。


    “對了,你們家小姐好像才來京城沒多久,怎麽會知道我曾為姚女官置辦嫁妝的事?”


    管事媳婦見她不再糾纏要推掉別家的邀請,隻應她家小姐邀約後,暗鬆口氣,見她問,自是無所不答。


    “是我家二小姐說的。”


    鐵二小姐?“鐵將軍府的小姐?”


    “不,不是,是我們長房的二小姐。我們二小姐是庶出,自小就養在夫人膝下。”


    “你們二小姐一直住在京中?”不然怎麽會知道她的事。


    管事媳婦搖搖頭,“沒有,沒有,二小姐才從家裏過來,聽說是在路上聽人說起的。”


    “你們二小姐的消息可真靈通。”


    “是啊!我們二小姐聰慧,在家時,就消息靈通得緊。”管事媳婦一派得意,讓人看了心生不悅。


    呂大小姐沒和她糾纏下去,打發她走之後,才往黎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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