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時分,黎淺淺她們的車隊終於抵達原訂前一天要過夜的小城,這座小城叫嶽羨城,與曾經的三長老顏秀德所在的梅州興昌縣頌城隔著河遙遙相望。


    車隊還沒到小城的城門,被提前派出來打點一切的管事,坐在城門旁的小攤子,不安的挪動著身子。


    “可看到大小姐他們?”回來報訊的小廝搖頭,管事失望的歎氣,說好昨兒就進城的,怎麽會到現在還不見人?


    正想說什麽,就看到另一個小廝從城門處跑過來。“羅管事,羅管事,大小姐他們到了,就在城外頭。“


    管事連忙起身帶人出城相迎,把人領進城,便去了之前訂下的客棧,護衛隊長則帶著人去衙門報案,興昌縣縣衙在嶽羨城一河之遙的頌城,他們動作很快,策馬過河報了案,回來時天還亮堂著。


    報完案,黎淺淺他們就把這事拋諸腦後,而雲天堡少堡主一行人,趕在關城門前,進到嶽羨城。


    他們離開矮樹林之後,又繞回前一天避雨的廟宇,廟裏的一切就如他們離開時一樣,被子莫樓殺手殺死的同伴,依然躺在原地,他們就近挖了坑把人埋了,拿走逃離時,落下的行李後,就放火燒了那座廟。


    他們沒有馬沒有車,隻靠雙腿行走,幸而他們都修習過輕功,身法雖不如劉易那樣好,但還能應付,也才能趕在關城門前,進入嶽羨城。


    進城後,他們找了家酒樓住下,商程濤還派出心腹去打聽黎淺淺一行人的行蹤。


    黎淺淺她們對這些都不知情,她現在正被黎二老爺和季瑤深拉著評理。


    老實說,這兩人鬥得你死我活最好,隻要別來煩她,不過看樣子他們都想把自己拉到他們那一邊去,想想也是,於黎二老爺來說,自己代表三房,又是瑞瑤教的教主,若是挺他,就算黎老太太死了,黎大老爺也不好對他怎樣。


    於季瑤深來講,她有錢,可以支助她,她是黎經時的女兒,與季瑤深交好,平親王可經由她拉攏黎經時,有此作用在,平親王妃若想刁難她這庶女,平親王必會護著她。


    所以季瑤深和黎二老爺就像兩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積極的爭取她的注意力,力圖將她拉到自己的陣營去。


    自進了嶽羨城的客棧後,一開始季瑤深雖因來了小日子,有些蔫蔫的,不過她機靈的找上葉媽媽,請她幫自己調養身體,葉媽媽心軟,見她難受,便好心的為她調理身體。


    黎二老爺宿醉醒來,難得的腦子清醒了一回,聽了管事和小廝們的勸,也不往青樓戲園等地去了,老實的待在客棧裏頭,可他一老實了,就難免和季瑤深撞到一塊兒。


    雙方一鬥起來,簡直是天地無光,黎淺淺受不了他們的時候,就會吩咐春江把他們攔在外頭不許進。


    這時候就充份的體現了,季瑤深身為女子的好處了。


    有葉媽媽在,她就算被攔在外,也有管道可以送信給黎淺淺,黎二老爺就沒那麽好運了。


    因為之前留了不少東西給商程濤他們,天候漸寒,有不少東西缺貨中,得等貨送到,所以她們隻所以他們不得不在嶽羨城待久一點,好把物資補齊。


    就算要趕路,也得把東西備齊,免得半路上要用卻沒得用。


    因在嶽羨城待的時間長了,黎二老爺和季瑤深起衝突的次數劇增,黎淺淺不想搭理他們,便把視線轉移到城裏近來的八卦上。


    其中以野狼殺人一案最引人注目。


    “咱們這附近那有狼啊?真不知這些野狼打那兒來的?”


    “幾十年前,遭災那會兒,確實是有野狼到處竄,可是被什麽將軍領兵給殺光了。”因為實在是太久遠的事情了,說話的老人已記不清,當時是何人去剿滅那些野狼的。


    隻依稀記得好像是軍人,領頭的官階還不小,那會兒他還小呢!


    “殺了多少人啊?”


    “十來個吧?還是幾十個?”說話的男子撓著腦袋,也搞不清究竟有多少人被野狼所殺。


    “陳縣令可要派人來?”


    “誰曉得,這些當官的就沒一個好人,我表舅那叔叔就是在衙門附近當差,聽他說啊!那天那些苦主帶著親人的屍首去報官,還被衙門的人趕出來呢!說什麽報假案,可憐喲!都帶著親人的屍身去了,還被說是報假案。”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那些官啊!可真沒一個好東西!”


    劉易抬手掏了掏耳朵,心說,這些人真是胡說八道,明明陳縣令就已經把案子接下了,那些人帶著同伴的屍首去報官,又怎會被趕出來?還被說是報假案,根本就是胡扯。


    悄悄的離開市集,劉易和鴿衛們會合,交換了消息後,又各自散開。


    劉易回到客棧,去向黎淺淺回報,等他說完,黎淺淺才道,“既然官差已經接手,這事咱們就不管了。”反正子莫樓也不是什麽好地方,與其讓官府的人去插手,不如讓他們內部自行解決掉最好。


    至於雲天堡……


    “商少堡主的人還守在客棧外頭。”


    黎淺淺若有所思的笑了下,“不用理他,子莫樓的人鬧內訌,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去找商家的麻煩,把這消息透露給他們,然後看他們怎麽做。”


    劉易應諾,轉身欲走,遲疑了下又轉回來。“教主,二爺傳消息說,大教主那邊遇到難題了。”


    “喔?是找不到地方?還是?”


    “地方是找到了,可是,沒找到地頭,章老說那位十三皇子似乎把兵工廠設在地底下了。”


    地底下?


    “是,而要通往地底的入口,被設了機關,黎將軍讓人去璿璣閣請人去破機關。”璿璣閣門人專門鑽研機關術,請他們設機關的價格不便宜,破機關的費用更堪稱天價。


    然而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璿璣閣閣主是個極其難纏的家夥,聽說要請他們設機關除價格不菲之外,還要回答他三道問題,他滿意了,才會點頭同意,至於破解機關,那要回答的問題可就上升到五題。


    價錢往往是最容易擺平的,難就難在他問的問題上頭。


    “他都問些什麽?”


    “不一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什麽都問,聽說有回的問題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那早起的蟲兒會怎樣?”


    這問題怎有點像腦筋急轉彎?“那有人答對嗎?”


    “這就不得而知了。”劉易苦笑。


    “我爹請到人了嗎?”


    “沒有。現在還在找璿璣閣在哪兒。”劉易有點不好意思。


    璿璣閣的位置一直是個謎,有人說在東齊,也有人說在西越,更有人說是在海外,說法不一,所以要找到璿璣閣門人來破機關,還有得磨。


    “章老不是對這方麵也有研究?”


    “這……小的真不知道。”如果章老專精於此,黎將軍還派人找璿璣閣的人幹麽?


    黎淺淺也沒為難他,“鳳家莊的人也不曉得?”


    “鳳家莊知道的,是璿璣閣十幾年前的舊址。”劉易忍不住說八卦。“璿璣閣主二十多年前成親後,一直被其嶽家人騷擾,所以打算搬家。”


    “搬家?為了不被嶽家騷擾而搬家?”感覺不太對啊?“璿璣閣以製造機關和破解機關而聞名,不想被嶽家騷擾,他大可啟動機關,不讓他嶽家上門啊!”


    劉易苦笑,“易家也是同道中人,璿璣閣旳機關,他們可以輕易破解。”


    “璿璣閣和易家不知是那裏犯衝,那些年兩家人是走到那兒鬥到兒,惹得一堆人跟在他們後頭看熱鬧。


    “這兩家有仇?”


    “原本交情不錯,可自從兩家結親後不久,就生了嫌隙,但誰也不知兩家因何起爭執,隻知璿璣閣閣主走到那兒,易家的幾位爺兒們就跟到那兒。”


    “難道都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黎淺淺倒了杯茶給劉易。


    劉易笑著接過,抿了口茶之後,感覺那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一路暖到了心底。“真沒人知道,隻曉得璿璣閣閣主夫人懷孕時,被她的兄長們驚擾而早產,璿璣閣閣主大怒,把易家人趕出去。”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易家人再也不曾見過自家妹子,也不曉得他們妹子生的是男是女。”


    黎淺淺托著腮好奇不已,“不曉得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和璿璣閣閣主鬧翻的。”


    劉易苦笑,“想來也就隻有那幾件事了,一為財,二為情,三為權,還有什麽?”


    “應該沒了,權嘛,璿璣閣在當時,確實有些權,為了興建王朝的宮殿,各國對璿璣閣門人皆甚為禮遇。”


    王朝的宮殿!初建時,就請機關師來幫忙建造機關,建造完之後呢?對這些有功之人殺而誅之?還是以大筆金錢把他們供著?各國采取的方式不同,就不知璿璣閣當初遇上的是什麽樣的情況。


    “那原來的璿璣閣舊址呢?就被廢棄了?”黎淺淺問,“易家人把璿璣閣閣主惹毛了,被趕出去後,就不曾見過他們妹子了,是因為璿璣閣閣主啟動機關,讓易家人進不去了?還是搬走了?就算要搬,他老婆剛生孩子,還是早產,孩子肯定很虛,能搬到那兒去?肯定走不遠的。”


    “這還得派人去查。”劉易道,“不過等孩子大一點,肯定就搬走了吧?”


    “大概,這很難講。我們又不是那位閣主肚子裏的蛔蟲,誰知道他心裏怎麽想?”黎淺淺道。


    就不知她爹知不知道,璿璣閣舊址在哪兒?


    “對了,子莫樓那行人也住在這座客棧。”


    黎淺淺苦著臉點頭,她比劉易早知這消息,因為他們住進來時,黎淺淺和藍棠正從外頭回來。


    大概是去頌城報案,在那裏待了幾天,所以才會這時拖到現在,方到嶽羨城投宿。


    護衛隊長隻看到領頭的中年人和軍師,此外隻知他們還有一些同伴,是和被狼群殺害的那些人一起離開的。


    結果那些人不見了,剩下的人死得淒慘,所以領頭中年人和軍師懷疑,是那個帶那一半人離開的俊美男子及其親信所為。


    劉易那被派去探聽消息,對子莫樓這隊人馬三個帶頭的人,都有一麵之緣,所以黎淺淺在想,是不是讓他把那個俊美男子畫下來?讓大家防著點。


    誰知道選在出任務時,曝光自己身份的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要不然怎麽會挑這種時候曝光自己?


    此時,頌城的一處民宅裏,被黎淺淺認為是腦子有問題的俊美男子,早已不複之前的俊美,臉上是橫七豎八的數道傷痕,將他那張俊美的臉切割成支離破碎的存在。


    他的身上、四肢全是傷,緊閉雙眼的他呼吸急促,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男子聽到有人走過來的聲音,立刻警覺的睜開雙眼,警戒的繃緊了神經,握著短刀的手指緊了又放,雙眼直盯著門口。


    門打開了,進來的是一個年輕人,他和閉目養神的男子,同為俊美男子的心腹,他們身上其實也都有著輕重不一的傷勢,隻不過都沒俊美男子那麽重。


    見是年輕人,男子就放鬆了,看他把托盤放到桌上,托盤上三碗黑呼呼的藥汁,遠遠的聞到味道就讓人渾身不自在。


    男子走過去,端起一碗一口氣喝盡,年輕人則是拿著碗,有些猶豫不決,“快喝了,別耽誤給爺喂藥。”


    年輕人被這麽一催促,隻得閉起眼睛,一口氣喝完,喝完了放下碗,趕緊倒茶來喝,衝掉那股子藥味後,就皺著眉頭生氣的罵道,“那個殺千刀的,要是讓我逮到他,肯定要讓他生不如死。”


    “得了,有那功夫,還是趕緊給爺喂藥吧!”男子瞪年輕人一眼道。


    “燦哥,你說爺幾時才會醒啊?”


    “不知道。”男子歎氣,他雖通醫術,但到底不是太精,他們這次中了新樓主的暗算,說來也是太過托大了。


    爺明明察覺新樓主在他們這一隊人裏,安插了釘子,卻沒有和領頭的中年人及軍師說,原以為對方不會在出任務的時候出手,因為在這種時候出手,很難預估會引發什麽樣的結果。


    沒想到對方竟挑在這時候出手。


    “他們哪弄來的狼群?”


    “天曉得。”想到那些沒有逃出來的同伴,全都命喪狼群之手,男子不由黯然,他們身上的傷,都是在試圖從狼爪下保住大家時,被那個混蛋偷襲所造成的。


    “新家主和東齊神醫交情很好,聽說那老家夥特意為她煉了不少丹藥。”


    “那又怎樣?那老家夥偏癱了,現在連話都不能說,還能給她撐腰?”


    “也不知樓主心裏在想什麽?”是想踹了新家主和新樓主他們自立門戶?那不止要有人脈,還要有錢,很多很多的錢,可自新樓主上任後,樓主就叫他們做了很多不收錢的差事,若說是擴展人脈不得已而為之倒也罷了,發這些差事的東家,本就和樓主交好,樓主趕在這個時候分派這些任務給他們,還分文不收。


    還是說他打算自主門戶之後,再來找這些客人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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