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七郎可不知管事心裏想些什麽,下車後,很不耐煩的跟著管事,進了黎府。


    進府後,饒是他對黎淺淺再怎麽不滿,眼珠子還是忍不住四下張望著,剛剛管事跟他說,這位黎教主很有錢,在南城買了好幾處宅子。


    他隻知他們從山村回來後住的那一處,不想這座宅子也是。


    跟在自家管事身後,郎七郎心不在焉的跟著走,但這宅第裏的景色實在讓人目不暇給,他隻恨兩隻眼睛根本不夠看,走著走著,忍不住佇足張望,等他回過神,管事已經不見蹤影,這,這兒是哪啊?


    郎七郎跟丟了管事,也不緊張,自在的在陌生的宅院裏隨意亂逛,一派閑庭漫步的樣子,不曉得的,還以為他是在自己家裏漫步咧!


    他雖對管事的說詞存疑,不過在他心中,隻要他想,那什麽教主肯定是手到擒來毫不費力的啦!而對他毫不理睬的黎淨淨,那是因為她是個嬌貴自持的好姑娘,所以才會對他的魅力不為所動。


    對於放在心上傾慕的人,郎七郎對她的言行舉止,自有一番解釋,卻不知他身邊侍候的人,因他這種行為感到非常憂心,但又不敢跟府裏的主子們回報。


    郎七郎悠哉的逛著,想著一會兒見到人,再叫對方領自己去找祖父就是,卻不想走了這一路,卻都沒遇上半個人,心裏正覺奇怪,就聽到前頭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心中一動,便往笑聲的方向走去,也無心再去看景色了。


    沿著石子路往前走,路的盡頭是一排樹叢,他左看右瞧就是沒看到路,便順著樹叢往前走,看看能否走過去,沒想到越走,卻離方才的笑聲越遠,他便有些急了,轉身往回走,又聽到那陣笑聲了,可樹叢擋著,他過不去。


    又往前走了盞茶的功夫,才看到樹叢修剪成樹門,可以通到樹叢後方去,他忙穿過樹門,往前走才發現腳下的石子路。


    後知後覺的發現,一開始他沿著樹叢走,沒看到樹門,那時走的是草地,往回走之後,走的是石子路,樹門前也有條石子路,與他走來的石子路相交。


    郎七郎像是發現了什麽秘密一般,感覺很開心,卻不知隱在暗處盯著他的鴿衛們大搖其頭,這人是諸事不過心是吧?不然跟著他家管事走,還能走到迷路,園子裏的石子路那麽明顯,他也能像是發現了什麽大秘密一樣。


    “郎太醫這曾孫是不是有點傻啊!”


    “傻就傻吧!重要的是他不用腦子!聽說他被人哄著,拿了近千兩的私房,讓人散布對咱們教主不利的流言,可實際上那兩人拿了錢之後,真正花在這上頭的,隻用了百兩之譜,其餘的都被他們中飽私囊了。”


    其他鴿衛聽了不禁咋舌,千兩啊!這位郎七爺還真有錢,不過也幸好是被人哄了,不然真要花了這麽多錢在這上頭,就不知他們家教主會被編派成什麽樣子。


    “看郎太醫的意思,似乎是想讓他家這位爺,求娶咱們家教主。”剛剛去請郎太醫的鴿衛道。


    “不是吧?”其他鴿衛們驚訝的叫道。“柱子,你沒有聽差嗎?這郎七爺不過白身一個,縱使他家老太爺曾在太醫院裏供職,可他……”


    好吧!已和他們教主交換信物的鳳公子也是白身,但是,人家鳳公子出身和相貌,都狠甩這位郎七爺幾條街啊!更別說人家鳳公子心裏眼裏就隻他們家教主一個人,嗯,還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情份呢!


    這位郎七爺有啥?眼睛還挺瞎的,隻有黎淨淨那女人。


    鴿衛柱子苦笑,“咱們教主雖是侯爺的女兒,但侯爺正當年,一旦再娶,勢必會和新夫人生兒育女,到時候,兩位伯爺有爵位有官位有前途,咱們教主有啥?就算侯爺打小虧欠了教主,可那也是不得已的,教主已及笄,侯爺就算再疼她,也來不及養熟了,等新夫人再生女,教主在侯爺心中的位置可就大不如前啦!”


    “那他們求娶教主,也討不著好處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現在求娶,教主還在守孝,等出了孝,侯爺還沒再娶,自然也還沒其他女兒,這嫁妝自然就可觀了,等侯爺再娶,看新夫人生兒子還是生女兒,他們再視情況對待教主。”


    如果新夫人隻生兒子,沒女兒,那黎淺淺還是三房唯一的女兒,身價自然不俗,可要是新夫人育有女兒,黎淺淺不再是唯一的女兒,已經出嫁的女兒和才剛出生養在身邊的嬌嬌女相比,誰都知道那個女兒較討喜,到時候看侯爺對長女的態度,來決定怎麽對待這個媳婦兒。


    若完全失寵,郎家是習醫的,多的是方法讓一個不再有價值的媳婦悄無聲息的消失。


    柱子話才說完,鴿衛們全都麵色沉沉,對郎太醫一家子的打算,感到非常憤怒。


    “柱子你去跟大劉管事說一聲,絕對不能讓他們家有機會成事。”


    柱子點點頭,指了指呆立在湖邊八角亭外的郎七郎,“你們看好他。”


    “知道。”


    柱子腳下一蹬就踩著樹枝離開,其他人看著郎七郎,就見他看著八角亭裏的鳳公子和黎淺淺發呆,鴿衛們不解的麵麵相覷,現在是什麽狀況啊?


    郎七郎之前在酒樓雅間往下看,看到了一位極其俊俏的郎君,心裏七上八下的,讓他以為自己病了,現在又見到一位與前者不相上下的俊俏公子,他隻覺耳朵轟地一聲嗡嗡作響,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才發現俊俏公子正對一名姑娘露出溫柔的笑容。


    他站的位置,隻能看到姑娘一點點側顏,可那優美的線條和白晰的膚色,卻讓他的臉皮突然灼熱起來。


    說起來,郎七郎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家裏是習醫的,祖規有雲不準男子太早有房裏人。


    不過郎家其他人大概十五歲之後,就有通房了,獨郎七郎不同。


    他的奶娘看自己奶大的孩子,在家裏這般得寵,便動了心思,此後便隔三岔五帶著自家女兒在郎七郎親娘麵前晃悠,還收買了郎七郎親娘身邊的嬤嬤,幫忙敲邊鼓。


    郎太太本不是個胡塗人,但被這樣內外夾攻幾個月,竟然也開始為侍候兒子的通房人選煩惱起來,那個時候,郎七郎才十一歲。


    郎七郎不過才是個小屁孩,但奶娘的女兒卻已十四,身條曲線漸顯,她私心傾慕的,是郎七郎的兄長們,而非還很稚氣的郎七郎。


    所以她悄悄的破壞了她娘的算盤,以為如此一來,自己就有機會到別位少爺房裏去侍候,可惜郎太醫容不下她娘,當然不可能容下她們一家人繼續在府裏侍候。


    處置完心大的奶娘一家子,回頭就叫老妻去教訓耳根子軟的孫媳婦,並且發話七郎的事,他老人家親自處理,不用他們傷腦筋。


    得,老祖宗親自發話,郎七郎的親爹親娘能說什麽,乖乖閉嘴,尤其是郎七郎他娘,還被太婆婆叫去一陣臭罵,說她那雙眼睛是瞎的,給她寶貝曾孫子找了那麽一個心大的奶娘。


    於是乎,郎七郎就這樣熬到現在,長輩們看他對黎淨淨上心,以為他開竅了,萬萬沒想到,他是隻要看到長得好看的,不分男女就臉紅心跳。


    鳳公子自然是發現郎七郎了,手指微抖,那頭郎七郎突地撲地,摔了個狗啃泥,黎淺淺冷眼瞧著對鳳公子搖頭。


    “走吧!”黎淺淺道,“那位郎太醫應該已經給二哥看過了,咱們過去看看吧!”


    “嗯。”鳳公子拉起黎淺淺的手,腳尖輕點,兩人就似輕風飄了出去,鴿衛們看慣了自家教主和鳳公子的輕功,卻忘了底下那人沒見識過,看到他們飄走了,嚇得兩腿發軟。


    “有鬼啊!”他以為自己大聲喊了出來,卻不知他那聲音如蟻蚋,不過鳳公子和黎淺淺都聽見了。


    “把我們當成鬼了?”鳳公子眉頭微擰,這是打哪來的二愣子啊?


    黎淺淺笑著扯了他一把,“理他幹麽。”今天就隻請了郎太醫來府裏,這人大概是郎家派來接郎太醫的,郎太醫畢竟年紀大了,已少出診,家裏派人來接也是應該的。


    鳳公子冷哼一聲,心係兄長,不想多理會無關緊要的人,便順黎淺淺的意思走人。


    郎太醫醫術還算不錯,開了方子讓鳳二公子好好調養,聽到旁人稱呼他二公子,還以為是黎茗熙,待曉得他是鳳家莊的鳳二公子時,還愣怔了下,怎麽鳳二公子會在黎侯爺府上?而且看樣子黎侯爺對鳳二公子還蠻關心的。


    郎太醫忽然對自家的打算有些憂心了,有這麽俊俏的郎君在,那位黎教主看得上自家那不肖曾孫嗎?


    複又想到鳳二公子身體不佳,便又稍稍回複了點信心。


    “侯爺,大哥,二哥,郎太醫,我二哥的身子如何?”鳳公子先和房裏坐著的人打招呼,隨著他的聲音,郎太醫才發現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位俊俏郎君,看那相貌應是與床上的鳳二公子是兄弟,那麽這位就是鳳家莊的新鳳公子了?


    生得真好啊!英姿如勁鬆般挺拔,再看黎侯爺父子對鳳公子兄弟如斯親昵,郎太醫似乎明白了什麽。


    黎淺淺並沒有進去,而是在堂屋裏坐著,等玄衣帶郎太醫出來開方子,才抬頭看他一眼。


    就隻一眼,便讓郎太醫遍體生寒,他看著黎淺淺,心道,這可不是位好拿捏的主啊!


    等他開好方子,自有管事領他出去,他一出去就看到被他派去接七郎的管事,就見他麵露急切憂心,再看他身後空無一人,郎太醫不禁有些惱,難道是那孩子又在跟他們鬧別扭?


    管事上前施禮,小聲的在郎太醫耳邊道,“七爺原跟在小的身後,可走著走著,就不見了,太爺……”


    “你沒立刻回頭去找?”


    “找了啊!還請侯府的管事幫忙找了,可……”


    郎太醫聞言隻覺眼前一片黑,手指在手上的穴道用力一按,這才稍稍回複神智,轉過頭對領他出來的管事求助。


    誰知那管事輕輕笑道,“郎太醫放心,令曾孫安然無恙,已經在貴府馬車裏候著您老了。”


    啊?郎太醫直到上馬車出府,看著麵前傻不愣登紅透張臉的曾孫,半晌沒反應過來。


    “七郎,你剛剛去哪了?”


    “我,我哪兒也沒去啊!就走著走著迷路了,然後走到了湖邊的亭子,看到有人在那裏,正,正想上去問他們話,還沒過去,那兩人就飛走了。”郎七郎邊說邊想到那兩人,臉忍不住又紅了。


    “你,這臉……”怎麽回事啊?怎麽老紅啊?郎太醫很想問,可又怕曾孫臉皮薄,看他臉紅成這樣,大概是看到了什麽讓他臉紅的事吧?可惜了!叫曾孫跑這麽一趟,卻沒讓他見到黎教主,不過又想到黎淺淺淺那冷冷的一眼,郎太醫又覺還好曾孫沒過去。


    他是知道曾孫對黎家長房一個女孩很上心,似乎還為她花了不少私房,不過人不輕狂枉少年,誰年輕時沒做些傻事,反正他也沒跟家裏開口說要娶,他也就交代下去,裝著沒這事,任他瞎折騰去,等他再大一點,娶妻生子了,自然就淡忘此事了。


    他們越緊張,隻會把他逼逆反了,越發鬧騰了,現在這樣很好,隻是,他一早才興起的想法,怕是要打消了,唉!


    想到自己年紀老大,等他一蹬腳走了,這個家怕不久就會分崩離析,可惜啊!要是七郎能娶黎侯爺的女兒,他們郎家興許還有機會再踏進京城,現在,都別想了。


    回到家,郎老太太親自為丈夫更衣,一邊忍不住開口探問情況。


    “別提了。”捋了捋下頜的胡子,郎太醫坐到窗前的軟榻上。


    “怎麽?黎侯爺他們很不好相處?”郎老太太早上聽了丈夫的話,便胡思亂想了一早上,想到曾孫娶了侯爺千金後,他們郎家再度回到京城,並成為不少人家的座上賓。


    黎侯爺守孝前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呢!雖然不太清楚,皇上為何封他一家三爵,但黎經時父子才回京多久的時間,短短時日就得皇上如此重賞,可見是皇上信重的,自家若和他家結了兒女親家,相信也能得皇上重用才是。


    她完全不知道,黎經時父子雖得皇上看重,但黎淺淺可從來沒進宮過,就算有機會進宮,她不是剛好不在南楚,就是不在京城。


    郎太醫歎氣,“黎侯爺請我走這一趟,不是給他家公子或姑娘看診。”


    “那是給誰看啊?”郎老太太不高興了,覺得黎經時一家慢怠了自家相公。


    “是給鳳家莊的二公子看診。”


    “咦?鳳家莊?”老太太也聽過鳳家莊的事,聽到鳳二公子竟然在黎府,不由驚訝的追問,隻是郎太醫哪曉得他為何會在黎府。


    隻是在妻子又再說起黎淺淺時,忙打斷她,“那一位啊!年紀雖輕,看起來卻頗具威嚴,不是個好拿捏的。這門親事,不成。”早上那會兒,是他太過天真了!才以為自家曾孫夠格娶黎侯爺的江湖人女兒,見過真人後,他方知,有些人真不是他們家能肖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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