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雖離開了,但暗中留意這些人的鴿衛們可沒走,鳳老莊主和他們打了招呼,便慢慢的起身往外走,鳳公子扶著鳳二公子跟在他身後,黎漱則在和鴿衛們說話,這是黎淺淺說的,要他時不時和底下的人說說話,激勵他們一下,說效果會比金銀來得好。


    黎漱不確定是否如此,不過徒弟這麽說,和底下人說說話,關心一下也不耽誤事,黎漱便照辦了。


    不得不說,從他們驚喜難耐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黎漱難得的感覺心情有幾分愉悅。


    鳳二公子走到屋外之後,看離關押人的屋子略遠了,才對鳳公子說,“我總覺得那蔣老太爺不太對勁。”


    鳳公子點頭,“確實,不過就是看不出來他那裏不對勁。”


    “一個鄉紳,就算與人爭利,有必要花大錢養著這些江湖人嗎?”


    根本不需要!需要用人時,花點小錢讓市井間的混混幫忙做事就好,根本不必像蔣老太爺這樣,養著這樣一批人。


    別以為混江湖的,都是大刺刺不在乎小節的人,他聽劉二說,蔣老太爺養的那些人當中,不少人對美酒十分癡迷,蔣老太爺名下酒莊所產的美酒,有大半全進了他們的肚子,每個月隻留少許,賣給同樣對美酒癡迷的酒客,聽說酒莊之所以能維持至今,就是靠這些酒客的酒錢,由此可見蔣家酒莊的美酒有多昂貴了!


    量少吊足客人胃口,令酒客們趨之若鶩,方是蔣家酒莊成功的主因。


    不過聽說,蔣家酒莊為回饋客人們,年初時特意高薪聘請了數字釀酒師,為酒莊效力,期釀出更多的美酒以酬貴客,酒莊美酒的量增多了!這表示原本那些嗜酒的人已經不在了?


    鳳二公子若有所思,“回頭派人去附近的州府,查一查近年可有未破的大案。”


    “二哥?”鳳公子愣了下,轉頭盯著鳳二公子好一會兒,才道,“二哥是懷疑,那些人犯了案?”


    “隻怕還不是小案子,而是那種滅門大案。總之,先派人去查一查,若有,再讓他們把遇害的人家生前的事情查清楚。”


    鳳公子聽到這兒,已經反應過來,“這種手段也未免太過了吧?”


    “嗯哼!在鄉下,目不識丁的村戶人家,都可能為了一分地,兄弟反目,更別說春耕時,為了爭灌溉的水利,而引起村與村的械鬥,為了些蠅頭小利都能痛下毒手了,你說,幹下滅門大案的人,背後的目的……”會是什麽?


    “不過蔣老太爺隻是水瀾城裏的一介鄉紳,他幾乎不出門。”


    “誰告訴你,他不出門?”鳳二公子笑著斜了弟弟一眼,“往常咱們若不想讓人知道行蹤,都是怎麽做的?”


    鳳公子怎不知道這些手段,隻是沒把這些手段套到蔣老太爺身上罷了!畢竟蔣老太爺的身份在哪兒,誰會想到他會用這些手段?


    “你啊!別以為這些人看似平常,就掉以輕心,要知道,一個人要有壞心,總不會在臉上顯露出來的,會在臉上露出來的,無非他靠山強大,所以他不懼不怕,再有嘛!就是傻大膽不知畏懼。”鳳二公子輕描淡寫的道。


    鳳公子笑了笑,沒說話,隻扶著鳳二公子往前走,前頭鳳老莊主和黎漱都聽到兩人的對話,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鳳老莊主嘴角帶笑,道,“總歸還是有點好處。”


    “嗯。”黎漱點頭,鳳二公子以前的性子雖沉穩,但多少有些年輕人的意氣,不是能沉下心的人,遇事總是沒想太多就衝出去,要不然那一次,也不會貿然的追出莊去,然後為人所趁,長平長公主是可恨,但那時鳳二公子若多想一下,多帶些人去,興許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想到侄子體弱,從此不能再習武,愛才的鳳老莊主就感到遺憾萬分,不過有時又覺得,不管他身子如何,能活下來就是祖宗保佑了!


    “對了,樂悠留下來的孩子,你打算怎麽辦?”


    鳳樂悠產後原本調養得還不錯,可前些日子卻突然傳來惡耗,說是病情惡化,抱著孩子直說有人要殺她們,大家想把孩子搶下來,結果不慎讓鳳樂悠從假山上摔下來,孩子受到嚴重驚嚇,但還好沒事,隻是鳳樂悠摔下來時,因頭部撞擊山石大出血,等不到大夫趕來就已過世。


    鳳老莊主對女兒的死已然看開,在他心裏,女兒其實早在鳳家莊出事時就死了,活下來的鳳樂悠不過是具軀殼而已。


    又或者說,他記憶裏那個可愛嬌美的女兒,早就在被方夫人教歪時,就已經不存在了!他很後悔,當初為何要答應妻子,收容方夫人一家,縱容妻子養大了方家人的心。


    隻是這些人都已經成為過去了!他縱使對方家人有再多的恨,又能如何?死者已矣,再多的恨,對她們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就不知方夫人到了地下,見到了他的妻子,會不會有悔意?應該不會吧?那個女人做了那麽多壞事,可絲毫不見她有半點悔意。


    她親手殺了丈夫,頂著方大人遺孀的名頭,得了多少好處就不說了,見到方老太太她的婆婆,她都不曾有過半點悔意。


    鳳老莊主縱見多識廣,可那都是發生在別人家的事,自己真遇上這樣的人,他才知道,自己一點準備都沒有。


    “把他接回來,他爹……”他不介意養外孫,自然也不介意把女婿接回來養,反正他在家中沒有地位,要不然他家怎會同意讓他娶鳳樂悠。


    樂悠是他的獨生女,縱使她有千般不是,都不是婆家虧待她的理由,樂悠養胎時都好好的,卻在生下孩子之後病情惡化,若說婆家沒有責任,他是不會相信的。


    “老大是長兄,這事有他在,相信不用我操心。”


    鳳莊主確實擔得起長兄一職,鳳老莊主對義子可說是完全的信任。


    “他這長兄確實做的不錯。”黎漱對此表示讚同,鳳老莊主聞言一笑,隻是笑裏難免帶了些情緒,黎漱見他如此,也不多說什麽,把他送回住處後,不免交代了侍候的人,讓他們多注意一些。


    鳳公子聽見了,忙對他道謝,黎漱看他一眼,道,“我和你伯父是好友,不過交代一兩句話的事,真正要花心思陪伴他的,是你們兩個。你們大哥不在,他有事不好跟你們兩說,你們兩要學著精明點,時時去關心他。”


    “知道。”兄弟兩異口同聲道,他們對鳳樂悠的感覺很複雜,雖是堂親,可他們的父母都是因鳳樂悠而死,若她不作死,他們的父母又怎會死於非命?莊裏那麽多兄弟姐妹,又怎會枉死?


    但她同他們是血親,又一起長大,知道她死了,他們又怎能不傷心,隻是想到父母,就難免把這事記她頭上。


    就算他們心裏都很清楚,鳳樂悠會走歪,不是她個人單方麵的錯,但理智上他們懂,不能全怪她,然而情感上,他們忍不住要怪她,倘若不是她,他們家還會是完整的,鳳二公子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他們真說不出原諒她的話,就算知道她已經死了,也還是說不出口。


    鳳老莊主也知,女兒做的太過,兩個侄兒怪她,也是情有可原,所以他從不勉強他們兄弟去看鳳樂悠,也不要求他們兩原諒她,現在女兒死了,他也不會強迫他們兄弟,就要寬宥她。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不能因為她年幼無知,或是她病了,就能抹去她曾犯下的錯。


    黎漱也不是要他們原諒鳳樂悠,隻是怕鳳老莊主因為喪女,在情緒不穩的情況下,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他才不在乎鳳樂悠是死是活,他在乎的是鳳老莊主這個朋友的死活。


    鳳公子點頭應下,他們父母已經過世,大伯父是他們兄弟在這世上最親的長輩了,他們自然是不能讓大伯父有個萬一的。


    三人達成協議後,就各自分道揚鑣,鳳二公子看黎漱和謹一走遠,才轉頭對弟弟說,“我看得跟大哥說一聲,要是可以,就把小外甥接過來讓大伯父養,大伯父當年忙,不常在家,所以沒能發現方家人不妥,讓鳳樂悠被人教壞了,現在讓他養著鳳樂悠的兒子,等於是給他一個彌補舊日遺憾的機會。”


    “知道了,我會跟大哥說的,現在,你是不是該回去泡藥浴了?”


    “知道了!知道了!”鳳二公子沒好氣的回房去泡藥浴。


    鳳公子則是回房寫信給鳳莊主。


    黎淺淺還不知鳳樂悠的事,她正在聽劉二跟她回報大哥古春他們的事。


    “教主,您說,這蔣老太爺……他……”劉二一時之間還真不知怎麽往下說。


    黎淺淺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蔣家雖說是水瀾城的鄉紳,但不代表蔣老太爺便一直待在水瀾城中不曾出外遊曆。你看,呂大老爺父女因為經營商會,常年在外走動,所以需要養著一批身手矯健的能人,可是人家就算花那麽一筆錢養著人,卻是走到那兒都帶著他們,以確保自身及家人的安全。”


    然而蔣老太爺不同,他又不常出遠門,根本不需要這些人,可他偏偏就寧可花大錢養著這麽一大夥人,還放著任他們整天遊手好閑,算是應了養兵千日用於一時,但那個時,又是什麽時候?


    “你讓人查查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大案子,沒破的那種,如果有,就叫人把被害者的事也一並調查清楚來,我覺得,想查那些江湖人,得先從這些未破的案子來。”


    “您是認為,蔣老太爺養的那些人,犯了這些案子?”


    但問題是,蔣老太爺為何要命人犯下滅門血案?


    黎淺淺笑看劉二,“這我怎麽會知道呢?要知道,自然是要等查了之後才曉得嘛!”黎淺淺托著腮,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等劉二派人去查時,竟意外的遇上玄衣他們,兩邊一碰頭,才知道兩邊主子竟出人意料的同拍。


    而蔣老太爺這廂,因為火場清理得差不多了,而暗鬆口氣時,竟意外得知,火場裏頭清出兩具屍體,不過仵作說了,這是兩個女人,一個不超過二十,一個年約六十,她們應該都是侍候蔣太太的下人,她們兩人是被人一刀斃命,而非死於大火之中。


    至於屋主蔣十七老爺夫妻兩,並沒有在火場裏,就不知他們二人是已死,還是失火前就被人救走。


    若是死了,屍體為何不在火場中,若被救走,又是為何人所救?還有屋裏那兩個下人又是被誰殺的,仵作說,看那致命傷,幹淨利落,下手之人應不是第一次殺人。


    蔣老太爺聽了下人回報的消息後,心底一陣陣發虛,他自己心裏清楚,大哥他們手裏都有人命,殺兩個下人不在話下,可是為什麽要殺那兩個微不足道的下人啊?


    古春這人向來聽話,怎麽這回偏就不聽話了呢?自作主張不說,還放火,他越想就越生氣,偏偏這個混蛋不知去向,叫他一肚子火不知向誰撒。


    蔣大老爺因是長子,所以知道一些事,他底下的弟弟們,就統統被蒙在鼓裏了,見蔣老太爺為一個族中侄兒如此傷心難過,心裏頗不是滋味,平常父親出門會友,身邊帶著的不是大哥,就是族中的侄兒或侄孫,反倒很少帶自家兒孫。


    這點,令蔣氏族人很滿意,覺得蔣老太爺這是在提攜族人,但有一好沒兩好,順了姑意失嫂意,族人開心了,被忽略的二老爺兄弟幾個,自然就不高興了!


    現在看到蔣老太爺對蔣十七老爺家失火一事如此上心,還一直打發人去官府關切,難免到老太太跟前去說酸話。


    老太太一聽就炸了!開什麽玩笑!平常有什麽事不帶她生的兒子玩,帶族裏那些不三不四的家夥去,她就已經很不痛快了!但看在丈夫年紀老大了,不好跟他對著幹,沒想到,蔣十七家失火,他們夫妻兩失蹤,老頭子竟然這麽上心,這是什麽意思啊?難不成真被幾個媳婦們說中,蔣十七是老頭子的野種?要不然他為何要對他一家如此上心?


    別以為年紀大了,女人的醋勁就會消減,老太太這醋勁兒一來,絕對是毀天滅地的級別。


    老太太扶著丫鬟的手,腳步匆匆的趕去老太爺的書房,二太太等人興衝衝的跟著想去看熱鬧,沒想到在書房外就被管事們攔了下來。


    “前頭是老太爺的書房重地,素來不許女眷進入,還請幾位太太留步。”


    “可老太太……”三太太伸手指向扶著丫鬟的手,已經走得不見人影的老太太。


    為首的管事斜見了三太太一眼,“老太太是老太爺的結發妻子,您……”後頭的話雖沒出口,可已也經令二太太等人紅了臉。


    “哼!你們,給我等著。”等老頭子百年之後,她丈夫這輩當家了,她再來收拾他們,哼,想她一個正房太太,想收拾一個小小管事,豈是難事!


    管事們領著小廝擋著門,卻沒人搭理她,三太太氣紅了臉,甩著帕子徑自離開,二太太她們互相對看一眼,也跟著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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