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棋子兒,不必放在心上?他說的,是他的女兒,他妻子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寧馨兒,他竟說,他女兒隻是顆棋子兒?


    蔣老太爺在牢裏待了多日,身體狀況又不佳,所以他完全沒發現兒子的異狀,隻顧著問兒子,“你既來了,可去打點過了?我什麽時候能出去?”蔣老太爺病得有些胡塗了,不過他胡塗,蔣大老爺可不胡塗。


    那幾起滅門血案,抓不到那些動手的,可能抓到源頭下令的,那可絕對遠勝過抓到動手殺人的殺手,對,官府現在給這些人定義為殺手,殺手拿人錢財殺人為業,就算逮不到他們,也沒關係,既然能當殺手,肯定武功高強,他們這些衙差,還是別丟臉了,趁早把這些殺手的姓名審出來,呈送上去,自有上頭的大官去傷腦筋。


    至於蔣老太爺和金老板?蔣老太爺是奉金老板之命殺的人,金老板上頭可還有人?這才是王知府想要知道的重點。


    原本以為蔣老太爺就是幕後主使者了,隻是他和這些被害者沒有利害關係,被害者死後,他也不曾得利,他圖的什麽?所以王知府認定他是殺手組織的接頭人。


    沒想到會牽扯出金老板來,那金老板是殺手組織的成員之一?還是殺手組織的老板?那麽是誰出錢指使殺手組織的人,去殺人全家的?


    此外,令王知府等人驚訝的,是意外牽扯出蔣老太爺和金老板之間的桃色糾紛。


    小吏和衙差們不管當差或閑暇,隻要有機會聚在一塊兒,就忍不住議論紛紛,說的都是蔣茗婷,不愧是心狠手辣的這一對所生的女兒,就同她的親生爹娘一樣,心狠手辣啊!


    水瀾郡王世子妃雖在調養身子,卻也聽聞了這件桃花緋聞,難得笑得開心的她,招來大丫鬟,吩咐了她幾句,大丫鬟麵有難色,不過後來還是老實聽命的應承下來。


    蔣十七老爺並未參與指使人殺人一事,雖然聽命於蔣老太爺,按他的吩咐去辦事,不過,實際上蔣老太爺是個心思重的,就連對自個兒親兒子都不怎麽信任,更何況不過是族侄的蔣十七老爺。


    也不知那金老板給他灌了什麽迷湯,讓他對她言聽計從,就連嫡長孫女都能換出來交給她養。


    蔣十七老爺的宅子,正房被完全燒毀了,不過其他地方倒還堪用,蔣老太爺入了監,手底下的爪牙也一並入了監牢,想來他就算再對他家做什麽,不止沒有心力,也沒人手了。


    蔣十七老爺從牢裏出來後,就先回了自宅,蔣太太已在宅子裏候著他,還在門上叫他用柚子葉水去穢氣。


    “行了吧?”蔣十七老爺不忍讓老妻失望,隻得一一應下,不過這大冷天,露天這麽灑柚子葉水在身上,可一點都不好玩。


    蔣太太見丈夫直發抖,忙叫人把黑貂大氅給他披上,又往他懷裏塞了個手爐,再叫人給他灌了碗薑湯下去,然後才把人送上暖轎,讓人把丈夫抬回府。


    隻是正房沒了,現在他們隻能暫住到另一處院子去。


    “知府大人沒為難你吧?”


    “沒有。”蔣十七老爺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熱帕子,在臉上壓了壓,籲了口氣,才把帕子取下來,丟回給丫鬟,看屋裏沒其他人了,才壓低了嗓子跟妻子說:“知府大人是個極細心的人,他問我冊子上所載之事,是親眼所見所聞?還是道聽途說。”


    蔣太太悄聲問,“老爺怎麽回答?”


    “還能怎麽說?自然是實話實說,那上頭,有一些是我親自去辦的,有一些是聽到其他人得了吩咐去辦,還有的,就是三分猜測了。”


    蔣太太聽了沉默半晌,才又問,“那知府大人怎麽說?”


    “知府大人說我是個老實的。”可不是老實嗎?連猜測的也都照實說了,還不老實?


    不過他的猜測基本都很靠譜就是。


    例如,被派出去殺人的那些江湖人,基本上沒什麽自理能力,生活全靠人照料,他們隻負責每天練功,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就是穿衣,也都有人侍候,日子過得比他還如意。


    這樣的人,出門後就再也沒回來,也不曾聽說,蔣老太爺另派人去照料他們,所以蔣十七老爺一知道自己一家都被下毒後,才會猜測那些人的身上應該也被下毒,如果他們辦完差事,還會再回來,那毒自然就解了,但他們沒回來,這是否表示,他們不用人侍候了,因為他們都已經死了。


    “你說老太爺怎麽就這麽狠心哪!”丫鬟來報熱水已經送去浴間,蔣太太便侍候丈夫進去更衣,此時話題已換成蔣老太爺把長孫女換了,讓他和外室生的女兒頂了長孫女的位置。


    蔣十七老爺歎氣,老實說,他也看不懂這位長輩心裏在想什麽了!


    這一夜,雪花輕飄,蔣老太太半靠坐在炕上,一臉茫然的聽長子說話。


    蔣大老爺心說,他娘醋性大,家裏的姨娘及庶子女就沒有一個不被她折騰過的,要是她知道,自己一直疼惜的長孫女,竟然是丈夫和花魁生的女兒,怕是會活活氣死,所以他沒敢說這事,而是問他娘,是否知道他爹做的那些事。


    隻是老太太現在腦子依然不清楚,根本搞不清楚兒子在問什麽,蔣大老爺最後挫敗的看著,老太太頭一歪沉沉睡去,他看了半晌,最後起身喊人進來侍候。


    看到丫鬟仆婦們臉上的淤青未消,他心裏更加沉重,他爹這輩子大概是出不來了,興許還得斬首示眾,他娘若一直這樣胡塗下去倒也罷了!要是那天突然清醒了,知道丈夫不在了,還是犯了重罪被斬首,她受不受得住?


    還有,這個案子如今鬧得人盡皆知,就連他家閨女兒,被親祖父換去青樓的事,也鬧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將來就算真把女兒接回來,有著這樣的名聲,女兒怎麽嫁?女兒如今都二十出頭了,卻還沒嫁,這都已是老姑娘了啊!這婚事……


    蔣大老爺還沒見到真人,就已經愁死了!


    蔣大太太則是鬧著要把蔣茗婷趕出去,不過被她身邊的人勸下了,雖被勸下,但到底心氣不順,在屋裏鬧脾氣,可又不好砸東西出氣,隻能又抓著迎枕,埋首其中尖叫發泄。


    蔣大老爺回來,看到滿院子人一臉憂色看著正房,再看院子外夾道角落及月洞門後探頭探腦的身影,忍不住再次重重歎息。


    蔣家可不要敗在自己手裏才好!


    忽地他想到了什麽似的,轉身就往府外去,原本看到他,想要進去通報的人全都傻眼了,大老爺這是怎麽了?都已經走到了院中,怎麽還又出去了?


    “快看看,大老爺往那兒去?可別叫那幾個妖精給纏上了,回頭大太太知道了,肯定要氣瘋了!”聽到消息的嬤嬤趕忙出來鎮場子,小聲的吩咐人,怕聲音大一些,會讓屋裏的大太太聽見。


    早有知機的婆子趕上去,看大老爺是外頭去,方鬆口氣,又聽大老爺吩咐人備車,便知大老爺是往府外去,顧不得去打聽大老爺去處,急急回轉稟報去了,另有人早往管車馬的院子去,想來一會兒就知大老爺往那兒去了。


    蔣大老爺來到黎府時,風雪還不大,他與黎大老爺談了好一會兒才離開,此時風雪正大,他卻不顧黎大老爺相勸,就急忙走了。


    黎大老爺卻是等到風雪變小,才喚人送他去溫泉客棧,好不容易趕到溫泉客棧時,天都黑了,他先去看了蔣公子,見他在睡,便問侍候的下人,聽他們說蔣公子服過藥就睡了,不讓他們去吵他,徑直走了。


    原本侍候蔣公子的兩個小廝,隻餘那個忠心的了,另一個自贖己身走了,蔣十七老爺也沒要他一家的身價銀,還另給了他一百兩銀子,算是貼補他一家。


    那小廝臨走時,問蔣十七老爺,要不要把孫子孫女接回來。


    蔣十七老爺搖搖頭,道,“不必了,孩子還小呢!離不得親娘,你可想過日後營生,如何養活家人?”


    小廝自然是有打算的,可他怎會老實跟蔣十七老爺說,蔣十七老爺也沒跟他多說,隻道,日後要是有難處,直管回來找他就是。


    兒子是個什麽貨色,他再清楚不過,他常年在外奔波,不曾好好教導他,把他丟給妻子教養,如今他長歪了,他這做父親的也有責任,等他傷好了,他再親自為他挑門親事,有他盯著,想來兒子不會再做出糟蹋人家姑娘的事來了。


    黎大老爺和蔣十七老爺原本就是點頭之交,蔣十七家遭難後,他才和他往來親近了些,他家兩個兒子,大的體弱,小的還小,可他的煩惱可不比別人少,蔣十七老爺就這麽一個兒子,不想卻是走偏了路,兩個都為兒子頭痛的父親,性子相合,便成了好友。


    蔣十七老爺被王知府請去,臨行曾托黎大老爺幫忙照看兒子,所以黎大老爺才會特意拐過來看蔣公子。


    黎大老爺來溫泉客棧,早有人通報給黎淺淺知道,看到他過來,黎淺淺先讓人侍候他,除去外頭被雪打濕的大毛衣裳,換上幹淨的鞋襪,喝上一碗熱騰騰的羊雜湯,然後才把他進去廳堂。


    屋裏擺了兩個熏籠,熏籠上還擺了果皮,果皮被熱氣熏騰出水果甜香,黎大老爺一進來,就感覺暖烘烘的。


    黎淺淺與他見禮後,分主次坐下,黎大老爺立刻進入正題,黎淺淺聽完後,臉色略古怪的看著他。


    “可是有為難之處?”


    黎淺淺搖頭,卻不好告訴他,那位真蔣家大小姐,早就向知府大人投誠,知府大人也接受了,要安排人,知府大人比她更加名正言順,且人家是官府,若想給那位真蔣家大小姐一個出身,應該要比她容易得多。


    隻是,黎大老爺也說了,他知道這事難辦,不過是看在他表兄一片慈父心腸,所以狠不下心拒絕他。


    黎淺淺雖對蔣家人印象不好,不過看在蔣大老爺夫妻是苦主,又是為女兒謀算,實不好直接拒絕黎大老爺,卻也不好把金奴兒投靠知府大人一事說出來,沉吟半晌道,“其實這位金表姐才是這整件事裏最無辜的,到底親戚一場,蔣家表舅求到大伯父這裏來,我沒有不應的理,但是,她如今身份不明,又在牢中,想要幫她的忙,真的是難。”


    黎大老爺點頭,直道,“我知道,這事是難辦,為難你了!”


    站在黎大老爺身後的春壽忍不住腹誹,知道為難我家教主,你還來求,真是!也不想想,蔣家人之前可是處處算計她家教主呢!現在倒有臉求上門了!


    黎淺淺看她一眼,春壽立時一悚,抬頭看到教主正看著自己,馬上朝她露出討好的笑容,然後板正臉做正經樣。


    “還有一點,以她的經曆來看,怕是不會輕易相信人,我的人想取信於她,怕不容易,還有就是,蔣大老爺想怎麽安排她?”


    黎大老爺一愣,他倒是不曾想到這些,聽到黎淺淺這麽說,方才真正明白過來,黎淺淺剛剛為何說難。


    既然求到黎淺淺這裏來,他那表哥應該是沒想讓孩子回蔣家吧?


    如此一來,要把她安排到那裏去呢?遠了,不放心,怕日後照應不到,近了,又怕孩子會被人議論不休,要是孩子承受不住人言可畏,怎麽辦?


    “大伯父還是問清楚,我們再來商議,否則我這裏好不容易安排好了,蔣大老爺那兒又另有主意,那可就白白浪費精力了!”


    她雖沒有說明,不過,黎大老爺知道,除了精力還有人脈以及金錢。


    “是我想得太簡單了!”他聽了蔣大老爺的話之後,就隻想著要把人從牢裏撈出來,卻沒想到後續的安排。


    “我再回去同他說,等跟他問明白了,再做打算。”


    “好。”黎淺淺又道,“天色已晚,大伯父還是住一宿,明兒一早再回城吧?”


    “也好。”黎大老爺謝過,春壽便領他去客房,黎淺淺這座小院,空房還不少,再添一個黎大老爺,也不怕沒屋子。


    等春壽領著黎大老爺走遠了,春江才上前侍候黎淺淺回房,“知府大人那邊,不是安排金奴兒今晚暴斃嗎?”


    “是啊!”黎淺淺輕聲喟歎,要是蔣大太太知道,女兒失而複得,卻又在尚未謀麵時突然亡故,不知她會不會承受不住打擊啊?


    “聽說蔣大老爺質問蔣老太爺,怎能對親孫女做出這種事來,蔣老太爺回他說,不過是顆棋子兒,沒必要放心上。”春江有點小氣憤。


    黎淺淺聽了卻笑,“他和他的孫女一樣都是棋子兒,隻不過,他的孫女很聰明,能夠想辦法自救,讓自己這顆棋子兒,在棋盤上發光發熱,他呢?不過是顆廢棋子兒,可惜他和金老板一樣,都認不清自己的定位,所以一個還癡癡等著人來救她,另一個不知死期將至,還想耍威風!”


    耍威風?誰啊?春江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蔣老太爺,那,等人來救的,是金老板?


    “金老板外頭還有同夥?”


    “當然是有的,隻不過,她不知道,花滿樓被官兵圍起來的那刻起,她就已經被靖親王府的人拋棄了。就算她想說自己的靖親王府的人,也沒人會相信她。”


    春江點頭,可不是嗎?“所以她也是死路一條了?”


    “應該吧!至於那些滅門血案,應該就查到她為止了,王知府應該也不敢往下查了。”除非他不怕被人給滅了!不過他應該沒那麽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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