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來徒弟院子閑逛的黎漱,聽到他們兩在說寶如縣主擄走袁家四位少爺的事,忍不住就插話了。


    “還能是想幹麽?不就是吃醋唄!”黎漱冷哼一聲,頗為不屑的掃了徒弟和鳳公子一眼。


    “吃醋?”黎淺淺不解,寶如縣主應該不至於對袁四少爺情根深種吧?


    不過這也很難說,搞不好人家寶如縣主就愛袁四少爺這一款呢?所謂各花入各眼嘛!


    鳳公子倒是領會了黎漱的意思,“寶如縣主未必對袁四少爺有非嫁不可的心,但是她大概覺得袁四少爺是她的人,未經她的同意,就想要撇下她另娶他人,是為她所不能忍。”


    黎淺淺一愣,小嘴張得老大,有點不敢置信,“這,不能吧?”


    “不然,你要怎麽解釋她命人把袁家四位少爺都擄走的行為呢?”擺明了就是要給袁家莊下馬威唄!


    這位寶如縣主難道真如此奇葩不成?黎淺淺轉向黎漱尋求答案。


    黎漱冷哼,“反正又不關我們的事,你管他那麽多幹麽?”


    好像有幾份道理。


    黎淺淺便放下不管了,鳳公子本就不在意,自然也就扔下不理。


    事關四個寶貝兒子,袁莊主自然不能不管,得知是誰擄走兒子們後,他立刻去找衛大人尋求協助,誰知衛大人不在,就連周縣丞也不在,他隻得去找謝縣尉,謝縣尉正和王主簿在商量事情,見袁莊主來了,兩人立刻迎了上去。


    嚴格說起來,袁莊主與謝縣尉的交情比其他人要深,畢竟謝縣尉管的是治安抓捕之事,相比起來衛縣令、周縣丞,他們兩打交道的時間要長得多。


    王主簿雖一心想袁莊主套近乎,但想到最近市井傳聞,他覺得自己還是別往前湊的好。


    因此和袁莊主見了禮之後,客套幾句就告辭走了,不過他人雖走了,卻還留了個心眼,叫身邊的長隨留下來打探消息。


    這個長隨年紀不大,才從小廝升上來的,最是機靈能幹,有他在,相信一會兒他就能得知袁莊主的來意。


    屋裏頭袁莊主也沒多客套,不等小廝送茶上來,就已經道明來意。


    這下換謝縣尉頭大了,他不由羨慕起王主簿,那老小子肯定是猜到袁莊主的來意了,所以才會早早溜了,可惜自己沒法溜。


    “這消息,確實嗎?”謝縣尉親自為袁莊主倒茶,看到門口端著茶要進來的小廝,他忙揮手將人趕走。


    “花了大錢,從鳳家莊買來的消息,你說,能不確實?”


    “這倒也是。”謝縣尉看了袁莊主一眼道。“你家小四,真和那一位,有瓜葛?”


    袁莊主放下茶碗,伸手抹了把臉,“我是真不曉得。”他要曉得,早把四子的腿打斷了。


    什麽人不招惹,偏去招惹那個女人。


    有錢有權有勢還有美貌,簡直就是天之嬌女了!可惜,是個命硬的,否則當年,當年……


    看著袁莊主陷入沉思,謝縣尉也不打擾他,心裏卻在盤算著,袁家這事要怎麽處理才好。


    本以為要拖很久,不想袁莊主很快就回神了,“我也不想追究,隻要她把我兒子們好好的送回來,這事兒,咱們就當沒發生過,啊!翻過去了行啦!”


    就這樣?謝縣尉想了下,覺得不追究也好,真要追究,這萬一那個寶如縣主覺得臉麵下不去,硬是要給他們兄弟扣上個冒犯的罪名,那他們官府也不能不管,但真要管了,這事就無法善了。


    不追究的好,不追究好。


    南親王府裏頭,南親王妃捧著參湯,勸著女兒,“好歹喝一點吧?”


    “不喝。”


    “你跟個孩子嘔什麽氣兒呢?”真是。


    寶如縣主生得嬌媚,一雙眼似狐狸般狡黠,這會兒她杏眼圓瞪,氣得直拍床板。


    “什麽孩子,他都能娶妻了!這個混蛋,我兒子要成親,憑什麽不告訴我?”


    瞞著她,給他弄個心裏掛記著別的男人的花癡,真是個混賬!!!越想越生氣,寶如縣主右手掌連擊床板三次,南親王妃看著都替她生疼。


    “行啦!差不多就好了,別鬧得太過火。”南親王妃歎氣,她這個女兒從小就有自己的主張,獨獨在婚事上跌了大跟鬥,可見這老天爺是不可能讓人十全十美沒有瑕疵的。


    女兒生來就是千嬌萬寵的掌上明珠,她爹那會兒可真是把她給寵上了天,就連大她一天的庶長子貴為長子,也沒能有她的待遇。


    洗三時,京裏還不知道,等到滿月,京裏皇帝、太後賞賜就到了,可真是眩花人眼。


    從會走路就她爹和祖父搶著帶她,也虧得她好帶,又愛笑,走到那兒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


    南親王妃隻記得女兒有段時間愛往外頭跑,庶長子和他姨娘開始在丈夫耳邊給她們母女上眼藥,然後她們母女的日子開始艱難起來,老親王那時已過世多年,丈夫上頭沒人管束了,便由著心意,怎麽順心快活就怎麽來。


    把庶長子母子縱上了天,她以體弱避其鋒芒,可女兒自小就是被嬌寵大的,哪受得了一個姨娘在她麵前耀武揚威,王府裏四位側妃都被她踩在腳底下。


    丈夫要求她把庶長子記在名下,女兒知道了,氣得跑出府去!


    一夜未歸。


    之後的事就像是狂風驟雨般,將整座王府籠罩其下,女兒勸她答應丈夫,把庶長子記在名下,可她不懂,這麽做豈不是要讓她們母女從此生活在庶長子母子手底下求生存?女兒那麽聰明,怎麽會要求自己這麽做?


    直到京裏的訓斥到來,她方明白,不是記在自己名下,成了嫡子,皇帝就會同意他當世子,日後繼承南親王爵位的。


    丈夫死後,庶長子的姨娘殉葬,她終於解脫了,可是女兒卻也在丈夫死前出嫁,她那女婿是嶽城名門之後,看起來與女兒是極相配的,若不要計較他與另一個男人出雙入對的話。


    這樁親事,就是她那好‘兒子’在南親王麵前鼓吹說好的,南親王妃歎氣,女兒攪和了庶長子的前途,他便攪和了女兒的婚事。


    女兒傳出喜訊時,她嚇壞了,女婿明明就沒法子跟女兒圓房,那女兒肚子裏的孩子是從哪來的?女婿的事,他家的人都心知肚明,女兒這樣栽他的贓,親家那邊容得下?


    她想月份還小,要女兒打掉,偏女兒那會兒一臉慈愛的跟她說,這樣正好,女婿和他心愛的人在一起,她也有個孩子在,下半輩子也有靠了。


    南親王妃心疼女兒,且女兒肚子裏的是自己的外孫,心一軟,反對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後來她就想,是啊!親家明知自家兒子是個什麽樣的,偏還來騙婚,女兒給他家兒子戴綠帽,他們也沒什麽立場說什麽了!隻要女婿把孩子認在名下,親家又能說什麽?


    隻是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跟女婿說,他就和他那個愛侶死於船難了!


    女兒一心想從婆家離開,就不能把讓夫家知道那孩子的存在,女婿死後,女兒便假借傷心過度回娘家待產,足月時生下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給女兒坐月子時,南親王妃就在想,要怎麽跟人解釋這孩子的來頭時,孩子竟然不見了。


    怪的是,女兒也不著急,直到七年後,她才曉得女兒把孩子交給孩子的生父,帶回家去養了。


    而直到今日,她才曉得,她那個外孫竟然就是袁家莊的四少爺,怪道,四個兒子裏,獨這個兒子被養廢了!好吧!他前頭三個哥哥也沒好到哪兒去,可好歹人家不像他有著紈絝的惡名啊!


    “你說你是他娘,他信嗎?”南親王妃看女兒氣衝鬥牛,忍不住提醒她。


    “他會信的。”


    “也就是說他現在不相信。”南親王妃直接戳穿了女兒的迷思。


    “他會信的,他會相信我的。”也不知寶如縣主哪來的自信,硬是信誓旦旦的對母親保證道。


    南親王妃實在很不想看女兒自欺欺人,可她又沒法子點醒女兒。


    “孩子,就算他信你,又如何?就算女婿已經死了十八年,可你還是姚家婦。”南親王妃歎氣。


    “我大歸就不再是姚家婦了!”寶如縣主昂首驕傲的說。


    南親王妃卻搖頭,“你要大歸,還得問宗人府同不同意。”媳婦做到女兒這樣子的,姚家都忍了,為的是什麽?無非是借南親王府的勢罷了!他們怎麽可能輕易放走這個靠山?


    再說女婿都死那麽多年了,為何不在他剛死的時候大歸呢?要拖這麽多年?她覺得姚家不會答應,宗正令也不會同意的。


    “這您別管。”寶如縣主最受不了她娘的一點就是,她什麽事都往壞處去想,好好的一件事,都還沒做呢!她娘就已經先想著失敗了咋辦?怎麽收場?收不了場子這臉麵下不來可怎麽是好雲雲。


    “您看,當年我不就跟您說,不怕,不用愁,我那好哥哥,就算記在您的名下,他也成不了世子,繼承不了親王爵位的,瞧,我說的沒錯吧?”


    “是是是,你說的是。”南親王妃愛憐的撫著女兒額上的碎發,“可王府的傳承隻怕要斷在你我手裏了。”


    寶如縣主嗤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啊!”如果可以,她大歸後把兒子認回來,再往京裏走動一番,說不定,說不定可以讓兒子降等襲爵呢!隻是兒子還沒認回來,說這些都還太早了。


    她抬眼看母親頭上的白發,想到她諸事皆往壞處想,輕歎口氣,還是別跟她說了,免得她胡思亂想。


    “您好生養著吧!別想太多了。”說著說著,母女兩反轉過來,換女兒安撫老母親了。


    南親王妃失笑,“你啊!”眼角瞟到門口有動靜,她張嘴輕斥道,“誰?在哪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一個丫鬟走了進來,向南親王妃見禮後,又向寶如縣主見禮,卻是沒有請罪,寶如縣主眼睛微眯,問,“什麽事?”


    “回縣主的話,二老爺及四老爺領了家人在外頭,等著要向王妃請安呢!”


    南親王有六個庶子,庶長子早在他過世時,被寶如縣主收拾了,庶三子體弱多病,未滿二十歲就因病過世,庶五子想著要建功立業,不願倚靠家裏,才十二歲就投軍,想要建一番事業,可恨壯誌未酬身先死,他死的時候,南親王還在。


    南親王接到噩耗時,還抱怨兒子為什麽沒早跟他說,他要跟自己說了,他還能幫他安排一二,不會讓他從小兵做起,不需要冒那麽大的危險。


    他完全沒想過,因為那時他一心撲在爵位繼承上,哪有心思去管其他孩子的前途。


    庶六子跟庶五子一樣,都想靠自己建一番事業,不同的是,庶五子走的是武將的路,不排除他是想借此出頭,好名正言順繼承爵位,而庶六子走的是科舉之路。


    他雖不算出色,不過好在長的好,嘴也甜,倒是讓他在書院得到先生的青睞,在他中舉後,便為他安排前途,如今在南楚與東齊接壤之地當個小縣令,雖然不怎麽顯眼,但好歹是個官。


    至於二老爺和四老爺兩個,他們幫著掌理王府的庶務,他們不是沒想過有朝一日翻身當王爺,可是有寶如縣主這個大姐壓著,誰也不敢表露出來。


    隻能不著痕跡的巴結討好嫡母,使南親王妃身邊得用的人在她耳邊敲敲邊鼓,但都不敢動作太大,就怕惹這位姐姐生氣。


    剛剛進來通稟的丫鬟,就是二太太奶嬤嬤的孫女兒,祖母在二太太跟前得臉,連帶著她在王府也頗為得用,這幾日因王妃院裏一個丫鬟年紀到了放出去嫁人,才把她調過來侍候。


    因之前她都在二太太院裏侍候,所以並不知道王府並不是二太太當家,隻是看著二太太和四太太管家理事,每天一大堆管事嬤嬤、管事媳婦圍著她兩打轉好不威風,就以為王妃和縣主不過是擺設,不用太把她們母女兩當一回事,畢竟,王府都是由二老爺夫妻和四老爺夫妻在管事。


    卻不知道,在寶如縣主眼中,二老爺夫妻和四老爺夫妻不過是家裏的大總管,統管所有的事情,有事,找他們就對了,其餘的,隻要她們母女兩事事順心,她就懶得去理會,倒是不想會有個不長眼的丫鬟踩上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丫鬟見王妃和縣主都不理會二老爺他們,不由得有些急了,忍不住開口催促道,“外頭看起來似乎要下雨了,王妃可不好讓二老爺他們在外頭淋雨啊!”


    南親王妃這會兒覺出這丫鬟對自己不甚恭敬了,眉頭一皺,還沒說話,女兒就已經先朝屋裏侍候的丫鬟擺手。


    寶如縣主身邊侍候的丫鬟早就看這丫鬟不順眼了,見主子示意,從腰間一抽,伸手一揚就把那丫鬟用軟鞭纏了起來,那丫鬟還來不及反應,嘴裏就叫人塞了粒麻核。


    寶如縣主的丫鬟動作麻利的將人拖了出來,一揚手就將人摔在二老爺夫妻和四老爺夫婦麵前。


    二老爺還好,還算鎮定,四老爺則退了一步,二夫人睜大了眼驚恐的看著廡廊下正在收軟鞭的丫鬟,“你,你這是做什麽呢?”


    四夫人抖簌的縮到丈夫身後,聽到二嫂開口問話,滿是佩服的看二夫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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