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黎府小院,黎淺淺拿著一張大紅灑金請帖,不解的望著劉二,“這是給我的?”


    “是。”劉二也不懂。


    這份請帖是從嶽城送過來的。


    “我們和寶如縣主沒來往吧?”


    “是。”劉二再次給予肯定答複。


    黎淺淺把請帖扔到桌上,“那她特地送帖子給我,是想幹麽?”


    劉二搖頭,“不知,不過已經派人查過了,湘城好幾家家有正當齡的姑娘的,都接到了帖子。”劉二心說,擺明了寶如縣主這是想為兒子挑媳婦,隻是,兒子沒認她,還在袁家好好的當他的四少爺呢!


    倒是寶如縣主這廂,因為要把兒子認回來,和府裏不願她兒子認親娘的叔叔們鬥了好幾回合。


    目前是寶如縣主占了上風,不過她那幾位叔父也不是省油的燈,好歹,也是南親王的骨肉,當今聖上的親戚嘛!都是皇帝的親戚,他們輩份還比寶如縣主高呢!憑什麽宗室隻能成為她的助力,而不是他們的?


    差別不過她是嫡出,他們是庶出罷了!


    對皇帝來說,南親王這個爵位若沒人能繼承,收回就是,沒什麽好為難的,之所以在南親王過世後沒立刻收回爵位,便是因為南親王妃還活著,她沒兒子,隻有寶如縣主一個女兒,待她百年,爵位就收回,理所當然,沒有問題。


    就算南王妃想要過繼人,或以庶充嫡,那也得是南親王的庶子才成,他庶出的兄弟們想繼任王位?機會真不大。


    然而寶如縣主的這些叔叔們對這些東西,了解的不多,還以為隻要南親王妃點頭,他們就有望能繼承爵位,殊不知要不要讓南親王爵位後繼有人,還得看皇帝怎麽想,兀自上竄下跳鬥得好不熱鬧。


    其實就算袁四少真的認了親娘,那又如何?能否繼承爵位,一樣,皇帝說了算,寶如縣主縱有心,也得先說服兒子認她這個親娘,不過寶如縣主不可能等到兒子點頭,才運作此事,早早就已派人去京裏活動。


    黎經時是武將,管的是皇帝親衛,不管這事,但他兒子是皇帝身邊的中書舍人啊!倘若有適當的時機,他幫腔說上兩句好話,可比那些不管事的宗室老頭子們要強上幾分,隻不過去京裏活動的管事送信回來,黎家門坎實在難進,他們方法用盡,至今仍未能和黎韶熙搭上話。


    寶如縣主和幕僚們左思右想,才終於想到了黎淺淺,她就近在湘城,陪鳳莊主夫人養胎呢!姑娘家大了,得為自己的婚事做打算,寶如縣主心裏一合計,得,黎淺淺尚未婚配,她兒子也還沒訂親,若是他們兩小能看對眼,為妹妹、妹婿出力,黎韶熙能不傾力相助嗎?


    黎經時能不幫女兒、女婿出頭?要知道,此事若成,他就多了個親王女婿啊!寶如縣主就不信,黎經時對這門親事會不點頭,隻要他點頭,肯定要為女婿繼承王爵下死力氣的。


    寶如縣主從未想過,會有人對她的寶貝兒子不感興趣。


    畢竟,謝夫人母女還有鳳公子的舅舅,可都很有意願爭奪南親王妃的寶座呢!


    商誌高就是以鳳公子舅舅的身份,前去拜見寶如縣主的,商家旁支被分出去的事並未廣而周知,商家或許在老家當地是世家大族,但在整個南楚,其實稱不上的頂級世家,因此,商誌高頂著鳳公子舅舅的名頭,也未太引人關注。


    若他是鳳公子的嫡親舅舅,用得著他自己打著這名頭進社交圈嗎?鳳公子自己若無暇親自引薦他,認識嶽城的這些貴人,也會拿自己拜帖給他做引門磚,但是商誌高手上並沒有鳳公子的拜帖,可見他這個舅舅不是嫡親,興許隻能說是同族吧!


    而且鳳家莊就在湘城外,如果是嫡親的舅舅,沒親自出馬為他引薦,也沒給他拜帖方便他進入嶽城社交圈,那也該派個管事給他,或是給幾個鳳家莊的人,方便他行事吧?


    從這點就能看出,就算商誌高真是鳳公子的親舅舅,這關係應該也沒好到那裏去。


    然而因為寶如縣主的關係,商誌高還是順利進入嶽城的上層社交圈。


    商誌高此人相貌堂堂又言之有物,後來大家也就不太在意,他究竟與鳳公子有無親戚關係了,畢竟他背後還有好幾位商氏出身的官員呢!


    鳳公子再怎麽樣總還是江湖人出身,與官宦之家相比,終究是差了一層。


    商誌高便是因此改變了初衷,鳳公子再好,又怎樣呢?不過是個江湖人嘛!他的女兒倘真成了南親王妃,鳳公子見了她,還是得按規矩下跪行禮的。


    當他得知謝家也有意角逐南親王妃時,他就急了,急急忙忙趕回湘城,要接妻女去嶽城。


    黎淺淺皺著鼻子道,“回掉,現在忙都忙瘋了,哪有那個閑功夫跑一趟。”還賞梅宴呢!這種宴會肯定是又凍又餓,與會的姑娘們為了在寶如縣主麵前,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麵,絕對是笑不露齒行不搖裙,吃的更是不多,然後還得寫詩作賦以表示自己的才藝非凡。


    不去。絕對不去。


    接到回音的寶如縣主百思不得其解,“沒空?她堂堂一教教主,有什麽事好忙的?怎麽會沒空來呢?”


    隨侍的大丫鬟們交換一眼,心說,不來,也許是瞧不上袁四少吧!要知道袁四少從前的名聲,那就一枚妥妥的紈絝子弟啊!要不然袁家當初也不會算計徐秀梅了,誰曉得,自家之後遭了殃,好好的四個兒子平白就去了兩個,雖不是袁莊主夫人親生的,但好歹也都是她拉拔大的啊!


    再想到寶如縣主想跟她搶兒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恨死她也恨死自家男人了!若不是他和寶如縣主廝混,她四個兒子怎麽會死了兩個?就剩兩個了,那賤人還好意思來搶?


    袁莊主夫人氣忿不已,邊聽三個女兒的,好好的給僅剩的兩個兒子挑老婆,務求讓他們順心如意,記她的好,不要被寶如縣主給拉攏了去。


    袁四少這段時間天天相親,相親宴吃得他想吐,可嫡母要求,他不好拒絕,反正有二哥作伴,他不愁。


    隻不過,有必要現在就急吼吼的相看嗎?他大哥和三哥過世都還沒到一年呢!


    奈何那是嫡母,不是親娘,他就算再不滿,也不敢直說,更何況大哥、三哥他們都是因為自己才遭此橫禍,袁四少想到英年早逝的兩位兄長,就再沒異議。


    袁二少爺倒是向袁莊主抱怨過,袁莊主理虧,隻能盡力安撫兒子們,老實聽他們嫡母的話!其實他也很怕,僅剩的這兩個兒子,哪天風一吹也滅了!


    想想去年此時,四個兒子吵翻天,爭著出頭幫他去各地查賬,去收銀子,尤其是兩個小的,鬧騰得最歡,因為出去查賬,就能出去玩兒,沒人管,自由自在多逍遙。


    現在,最鬧騰的就剩下小兒子了!兩個哥哥雖不是他親手害死的,卻也是因他之故而死,負疚感日重,妻子壓著他們相親,更是把那小子逼得都變了樣。


    隻是袁莊主在妻子麵前,什麽都不敢說,畢竟長子和老三都是因寶如縣主之故才死的,他隻要一開口,袁莊主夫人就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他頭上來。


    他,是動輒得咎啊!


    黎淺淺雖對寶如縣主的宴會沒興趣,卻還是派人去關注了下,畢竟有商誌高夾雜其中嘛!


    商誌高這廂,雖接到商見君的來信,但他壓根就沒打算回去,帶著妻女離了鳳家莊往嶽城去了。


    上車前,商櫻瓔扶著丫鬟的手上車,邊低聲問已經坐在車上的商太太:“我們之後還會回來這兒嗎?”


    “不回來了,還回來這兒做什麽?”商太太冷哼一聲,撩簾往外看,“這一家子都是薄情寡義的。”他們一家在樓外樓住了這麽久,他們沒派人來關心一下,也不曾親自來探望,現在他們要離開了,他們一家全都沒人露個臉。


    真真是薄情!


    卻不想,他們一來就一副賴上你們家的模樣,不止要塞一個女兒給他們兄弟,是三個女兒全塞給他們,兩個嫁給還沒成親的做元配正妻,剩下的那個就給已經成親的作小,反正無一遺漏,鳳莊主他們敢來露麵?


    再說了,若他們真沒交代人照顧他們,他們能在樓外樓待這麽久,沒人上門找麻煩?要知道商太太母女兩可是惹事精,初來乍到那幾天,可是把周遭的住客全都得罪遍了,若非派人照應著,怕是早被人捉弄慘了。


    要知道,商誌高一家都不會武,而左鄰右舍住的全是武林中人啊!


    若鳳公子他們真不管,這些高來高去的主兒,隻要半夜來作怪,絕對能把他們嚇掉半條命,然後落荒而逃的。


    商太太不知究裏,商誌高卻是心知肚明,因為樓外樓的管事很坦白的告訴他,叫他管好自家老婆女兒那張嘴,出門在外大大咧咧的說人閑話,是活得不耐煩找死嗎?難道不知道樓外樓裏住的全是江湖人,得罪這些人,他們都不用怎麽出手,隻要彈彈手指頭,在他們的吃食裏下點瀉藥,就能整得他們半死不活了!


    要不是他們攔著,那個住他們左側的假道士,半夜給他們來場群魔亂舞,絕對能嚇掉他們的小命。


    商誌高直到管事跟他說了,他才知道,原來他在嶽城努力奮戰的時候,妻子和女兒在樓外樓裏,給他添了多少敵人。


    “他們說了,看在公子的薄麵上,不跟你家計較了,但要是讓他們知道,你家婆娘和閨女兒再在外頭說他們的閑言閑語,那就算是我家公子出麵,也不管用了啊!”


    “是是。”


    因為這事,商誌高上車時臉都還臭著,聽到妻子嘮嘮叨叨的數落著鳳公子兄弟,不由大怒,“夠了!你有完沒完!”


    “老爺?”


    “你給我老實一點。”見妻子噤若寒蟬,方才怒斥,“你還有臉說人家沒照看你們,你知不知道,你和女兒這些天得罪了多少人,全是鳳公子兄弟他們幫忙擺平的啊?”


    “我,我們成天就待在屋裏,那兒也沒去,怎麽得罪人了?”


    “沒有嗎?”


    “沒有。”商太太斬釘截鐵的回道。


    商誌高冷哼,指出,“我回來那時,你正和女兒高聲罵人,罵的是誰?”


    商太太卡住了,這些天她們那兒都沒去,整天待在院裏,便悄悄的偷窺鄰居們的動靜。


    偷窺也就罷了!看到什麽都放在心裏,沒人曉得,也就不會有人計較,偏偏商太太是個話多的,好為人師不說,看到見不慣的,就忍不住要數落人幾句。


    她在家就是這樣子,鄰居都曉得她這脾氣,所以不想被她看到聽到的事,就絕對別在院子裏說或做,有什麽事,都進屋裏再說就是。


    那是商家老宅所在地,附近住的鄰居不是姓商,就是礙於商家,不敢同她計較,惹不起我們還躲不起嗎?


    沒想到竟把她縱出這等毛病來,還惹了不該惹的人。


    商太太原本不以為意,可看到丈夫的臉色之後,才隱約明白自己好像給丈夫惹事了?可她也沒做什麽啊?平常在家,不都是這樣子過的嗎?怎麽,換個地方,就不成了?還是這樓外樓的風水跟她犯衝呢?


    商誌高車後,商櫻瓔就到後頭的車子,跟兩個庶妹作伴去了,所以並不知道父母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出了鳳家莊往嶽城去,抵達第一個歇腳的小鎮時,她見父母親情況不太對勁兒,忙派人去打聽,待曉得自己和母親竟然惹了禍而不自知,商櫻瓔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她娘不知道,不代表她不曉得,他們在樓外樓裏的左鄰右舍,一個個都是來頭不小,跟她娘在那兒偷窺時,並不覺得有何不妥,畢竟在家裏時,不就都是這樣子打發時間的嗎?


    那會兒她娘也時常大聲的說些陰陽怪氣的話,鄰居們也都沒說什麽嘛!可這會兒她覺得不對勁了。


    “姑娘,回頭您可得勸勸太太,可別,別再偷瞧別人家的事情了。”就算瞧了,也別大剌剌的說出來啊!那不是給自己添仇家嗎?去打聽的丫鬟跟商櫻瓔如是說。


    因為那幾家人的來曆,可都是她去打聽的,全都是高來高去的江湖人,聽說其中一個還是擅長抓鬼的道士呢!


    有小廝親眼見到,那道士對著空無一物的院子說話,還舉杯邀人喝酒呢!明明院子裏除道士就沒旁的人了!也不知他是邀誰一道兒喝酒啊!


    “姑娘,您記得住左邊院子的那個道士吧?聽說上次有人得罪他,足足有半個月不得安眠,每天晚上都會遇上鬼怪作祟呢!”


    “那不過是瞎說的,你也信?”


    丫鬟苦笑,“是不是奴婢瞎說,姑娘您那麽聰明,難道看不出來嗎?”


    就是看出來了,才不能認嘛!“知道了知道了!回頭我會勸著太太的。”如果丫鬟說的沒錯,那鳳公子對他們家還是有照應的嘛!隻是為何不讓他們知道呢?真是讓人想不通?


    丫鬟們對看一眼,心說,鳳公子不想娶您為妻,自然不能讓老爺和太太知道他對自家的照看,否則老爺和太太肯定拉著姑娘又賴了上去,豈不叫人煩不勝煩?


    不過這話,誰也不敢說,隻能放在心裏。


    等來到嶽城商誌高置辦的宅子,商太太大喜,倒是沒想到,在別處要買卻遲遲落空的宅子,丈夫竟然在嶽城辦好了?


    “這可都是為了咱們閨女兒的婚事著想,自然是馬虎不得啊!”商誌高洋洋得意,絕口不提,這座院子是他賣了多少商氏旁支的內幕消息給鳳公子才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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