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皇帝大概想都想不到,他腳下的皇宮底下還有地宮,地宮為了通風,也就顧不得保暖了,因此黎淺淺他們白天一般不待在地宮,而是選擇出去溜。


    璿璣門的人已經開始改造另外幾座相連的地宮,鷹衛和鶴衛有些被送去訓練基地受訓,有的鷹衛則回到原本崗位上,有的則和沒去受訓的鶴衛,一起待在黎淺淺及黎漱身邊,擔任貼身護衛的工作。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黎淺淺決定在國都再買座宅子,這次要買大些,要比之前的黎府大,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後悔,上回買來做地宮入口的宅子實在太小了。


    不過那時也是急,沒辦法,要是買大宅子,不管多少人進出都不會引人注意,但宅子小,往來人太多,又多是隻進不出,難免會引起人關注,逼得大家常常得選在晚上行動。


    這次的宅子挑得大一些,最好是什麽武將勳爵留下來的,那種宅子通常會有大大的演武場,而且有的武將會把親衛帶在身邊,如此就算這宅子時常有武人出沒,也不會引起鄰居注意,因為早習慣了。


    黎淺淺把這想法跟丈夫一說,沒兩日,威遠侯夫人就送拜帖來了。


    因為早就放消息出去,她們夫妻回南楚了,所以不好公開露麵,黎淺淺便喬裝打扮一番,約威遠侯夫人在錦衣坊碰麵。


    威遠侯夫人大概知道她不好在外露麵,一來就直接進入正題,然後就帶著她去看房子去了。


    鳳公子和黎漱他們去工地堪察了,雖然黎淺淺不怎麽明白,現在又不能動土,他們老跑工地是要幹麽?


    後來才曉得,他們是帶著璿璣門的人同行,讓他們幫著設計機關呢!


    黎淺淺跟著威遠侯夫人看了一天的房子,最後選定在東市附近的崇興坊一座宅邸,這是平興侯舊邸,平興侯在先帝重臣,但是他命渾多舛,還沒出生祖父就過世,出生後祖母和母親雙雙因急病過世,父親出孝立刻續弦,平興侯從此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


    繼母處處針對他,但在外人麵前卻保持著好形象,私底下卻是派人不斷暗殺他,後來被偷溜出宮的先帝所救,事情才開始有了變化。


    因為有繼母從中作梗,他直到二十出頭,才由先帝賜婚,否則他連老婆都娶不上。


    可惜他那嬌妻是個傻白甜,自小就保護得太好,不相信有人心惡毒至此,直到她被婆婆塞給丈夫的小妾開膛剖腹,生生取出即將出生的兒子,然後眼睜睜看著繼婆婆將她的孩子活活摔死。


    她才知道,人,真的可以這麽壞。


    但為時已晚,平興侯趕回來時,看到的就是滿府一片雪白,等著他歸來的是一具黑色棺木,那是他的妻,他出發打仗時,她還含淚帶笑對他說,等他回來,還叫他要早些平安歸來,不然他們的孩子怕是會叫人了也不認得他。


    結果等著他的,竟是她和孩子的死訊。


    然後是他爹死了,他繼承爵位,帶兵再出去打仗,連年征戰近十年,再回京時,不止他繼母死了,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們也全死光了,就連他們的妻小也沒逃過一劫。


    有人說是他的妻子死得不明不白,回來報仇血恨,也有人說,他們是為爭爵位的繼承權,因為平興侯沒有子嗣,他在外打仗朝不保夕,庶出的弟弟們爭著要把兒子過繼給他。


    但繼母母子怎麽可能讓他們如願以償,而且繼母不止一個兒子,兩個兒子都想繼承爵位,做侯爺的父親,怎比得上做侯爺來得威風呢?再說,不管他們那個兒子繼承爵位,日後都得把侯府交出去。


    侯爺的爹管著侯府,可不及侯爺來得名正言順啊!


    同理,自己做侯爺比做侯爺的兄弟來得威風,吃穿用度再也不必被人卡著不給,想做什麽也不用擔心還得同誰交代。


    就像現在,他們是侯爺的兄弟,拿著侯府的名頭在外行走,人家看的是平興侯,而不是他們,總是在背後嘲笑他們是狐假虎威,要是自己就是平興侯,這些人巴結討好自己,那可就是實打實的了!


    於是兄弟兩搞內訌,還跟庶出兄弟們打得起勁。


    府中不止他們,後宅女眷的戰場,那才叫殺人不見血啊!等平興侯被先帝召回來時,偌大的平興侯府隻剩他一個人了!


    多好笑啊!


    都說上戰場打仗很危險,朝不保夕隨時都有可能為國捐軀,沒想到他安然歸來,而那些生活在國都,享受榮華富貴的這些家人們,卻一個個死於非命,繼母所出的兩個嫡出弟弟最先下台。


    一個因在青樓與人爭風吃醋,被人於混亂中拿刀捅死,等到有人發現他死了,行凶之人早已逃之夭夭,平興侯不曉得的是,他那位好繼母當時主張是他潛逃回京,趁亂捅死她兒子的。


    不過被大理寺寺丞斥為無稽之談,平興侯遠在百裏之外,身邊有監軍,有其他將軍在,如何能離開?再說行軍打仗,軍紀森嚴,就是他的親衛沒有手令也別想隨意進出,這手令不是隨便開的,是得幾位主官同意才簽發。


    在平興侯及其親衛都無法偷偷回國都的情況下,大理寺承開始清查侯府其他人的嫌疑,最後鎖定了幾個人,可還沒動手抓人,嫌犯之一喝醉酒後失足落水,與此同時繼母另一個兒子也死了。


    是在外室家裏死的,這回是幾個庶出兄弟跟他一起死的,他們一起喝酒,然後酒中有毒,所有喝了酒的人全都死了。


    而家裏的孩子不是失足落水,就是吃了什麽暴斃身亡,平興侯府的喪事真是一樁接一樁,就沒停歇過。


    先帝之所以召平興侯回來,就是要他回來主持繼母的葬禮。


    她是最後一個死的,所以平興侯夫人回來報仇的說法才會喧囂塵上,平興侯回來時,繼母的娘家人把持著一切,還衝他叫囂著,要他殺人償命。


    不過都被隨後趕來的官兵押走,他們不是侯府的人,卻強占侯府,已經過世的女眷們的娘家人,早早就把她們的嫁妝拉回去了,否則隻怕損失更加慘重。


    平興侯將事情交托給官府處理,至於他的家產,該他的,跑不掉,而且在他走之前,將侯府產業交了一半給族長,給族裏添祭田,修祠堂興族學,另一半則交給親信,讓他們用這筆錢,照拂有難胞澤及其親屬。


    回到戰地沒多久,就傳來噩耗,先帝痛心不已,派人盯著平興侯繼母娘家人,及其他女眷家屬,把他們帶走的侯府財產交出來。


    這座宅子最後是回到先帝手中,從那之後就沒賞賜出去,當今皇帝登基之後曾賜給一尚書,但尚書福薄,接了賜宅就急病而忘,接下來連著又賞給另外三人,可惜都福薄得很,最後就賞給了威遠侯。


    聽說黎淺淺要置產,威遠侯想,反正是在自己名下,黎淺淺他們住著,應該無大礙。


    當年還是因為他那好繼母算計他,他才能得到這麽一座大宅子,原本他也害怕會出事,特意去請教了大相國寺的住持,住持告訴他,這宅子得要有大氣運的人住進去,方能消除之前累積的業障。


    威遠侯曾以為是榮國公,可是榮國公別說踏進這座宅子,就連走進大門就開始暈眩作嘔。


    可見不是大氣運者,也沒什麽福氣。


    那時威遠侯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來,榮國公是他認識的人當中,福氣最大的一個人,能享皇帝寵愛多年不衰,不是大氣運是什麽?


    聽說黎淺淺想買宅子,他便想讓她試試看,如果她像榮國公一樣,連走都走不進來,便算了,可要是她或她表舅就是大氣運者呢?


    能在繼母手裏救下自己性命的人,肯定不是簡單之人,他的徒弟肯定也非同一般,不信,看看榮國公,看看顯親王父女,遇上他們師徒後就栽了啊!


    威遠侯夫人夫妻兩曾來看過這宅子,隻要不說搬來住都沒事。


    在這宅子裏做事的下人,入夜後就不敢待著了,說曾看到人影幢幢很嚇人。


    威遠侯夫人陪黎淺淺來之前,還特地去大相國寺求了平安符,本來她也給黎淺淺求了一個,想著要進去之前再給她。


    沒想到人家完全沒反應,神色自若的走進平興侯府,這大概是平興侯府出事之後,第一個完全沒有異樣的貴人了!其他想買宅子的人,隻要走近就開始不適,說來荒唐,可威遠侯夫人真覺得,這是房子在挑人。


    黎淺淺起先不知這宅子有何貓膩,隻是覺得一進來,就覺得特別舒服,若是威遠侯知道,大概會驚掉下巴吧!


    聽完威遠侯夫人說古,黎淺淺沉吟半晌,“既然房子挑人,那還是讓我相公和師父他們來看看再說,我可不想買下來之後,他們都不能進來住。”


    “那是自然。”


    威遠侯夫人滿懷歉意的道,“本來我也不讚成讓你看這宅子的,可架不住這宅子的格局,正好符合你的需求,侯爺就想也許這就是緣份呢,所以就讓我領你來看看。”


    不想還真是……威遠侯夫人看著黎淺淺,不禁要想,眼前這位女子,應該就是住持說的大氣運者吧?


    細想這姑娘的經曆,還真不得不佩服她,小小年紀失去母親後,被嫡祖母派人刁難,卻能逃出生天,得到黎漱的庇護,從一個小山村的孤女,成為一教之主,帶著大家賺錢致富。


    她爹和兄長歸來,她搖身一變成了侯府千金,最後嫁給了姑娘都想嫁的鳳公子。


    確實是個有福氣的女子。


    想到這裏,威遠侯夫人忍不住要歎,這人哪!真是不能比。


    看看定國郡主,自一出生就是皇親,被父母捧在手心上長大,結果嫁了一個不合她意的丈夫,也不知她是怎麽歪掉的,怎麽就養起麵首來了。


    她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了鳳公子,不過回想起鳳公子那絕世姿容,威遠侯夫人不得不承認,定國郡主挑麵首的眼光確實很好,可惜無識人之能,看不出來誰能惹,誰不能惹。


    鳳公子那樣人中龍鳳,是給人當麵首的料嗎?


    偏偏定國郡主還沒腦子的跑去人妻子麵前挑釁,不整你都對不起自己啊!


    對黎淺淺把定國郡主送回婆家的舉動,威遠侯夫人極其佩服,因為以前不是沒人對定國郡主的行為感到生氣,想要對付她的,可是誰也沒能動手,就怕得罪顯親王。


    沒想到黎淺淺做了,還做得極其光明正大,理由也是很充份,任誰都挑不出理來。


    她就一外國人,隻知定國郡主是蔡府的兒媳婦,她昏倒了,連同侍候的下人也一並昏了,找誰問她的來曆?對趙國的皇親國戚並不熟悉,把蔡家的媳婦帶下人送回蔡府並沒錯。


    至於送回蔡府之後,蔡老夫人趕著蔡建業和他媳婦圓房,也豈是她所能料想得到的?誰會知道蔡建業和定國郡主成親後,一直就沒圓房呢?


    威遠侯夫人忽地又想到,宴客那天,葉夫人母女不是要借地方休息嗎?後來散席之後,她們母女又要借地方休息,可不知怎地,突然又改了主意出城去,接著就在城外遇襲了。


    她是知道葉夫人她們打的什麽主意的,對她們臨時出城的舉動,也曾有過猜測,可畢竟是一麵之緣罷了,就算知道她們遇襲,也隻派管事帶著藥材去探望而已。


    當時並未多想,可如今回想起來,再聯想到定國郡主,威遠侯夫人不禁要慶幸,自家是和黎淺淺同一邊的。


    就不知葉夫人母女的惡運是到此為止呢?還是尚有後續?


    威遠侯夫人大概想都想不到,葉夫人母女之事尚有後續,而且是如此出人意料的發展。


    接到通知的威遠侯大感驚訝,他原不過想試試看,黎淺淺師徒是否真是有大氣運大福氣之人,倒是沒想到,黎淺淺不止對那宅子沒有任何不好的反應,還很中意。


    當即就決定,如果黎漱和鳳公子他們不反對,自己就把這宅子送給黎淺淺了。


    而鳳公子和黎漱他們接到通知就過來了,正如威遠侯夫妻所盼望的那樣,他們對宅子都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威遠侯便高高興興的拉著黎漱,以及黎淺淺等人,一同去官府辦了過戶。


    辦好之後,一行人就重回新宅子,讓福滿園送來酒席,大家慶祝一下。


    正喝得酒酣耳熱時,劉二從外頭進來,低聲在黎淺淺旁邊說了幾句。


    “他們夫妻反目了?”


    劉二點頭,“是。張夫人娘家也派人去城主府幫她撐腰,隻是張城主畢竟是城主,張夫人這邊雖人多勢眾,但終究敵不過張城主。”


    那是張城主的主場,他們自是敵不過。


    “那葉家……”


    “葉大爺兄弟似乎已經知道,葉三爺和葉千亞的身世了!從城主府出來,就連夜趕去外祖家,應該就是去查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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