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看向上首的王太後,她們這一位王太後倒是個特別的人,君上自小體弱多病,是由黎太醫,也就是黎晨曦的祖父專責照顧,王太後生了長福長公主後,也不給女兒喂奶,而是每天把奶擠出來,讓人給君上送過去。


    君上那時已開蒙,不太願意喝母後的奶,但黎太醫說人乳很營養,他的底子太差,正需要這樣補充養分。


    因為如此,君上幼時常被兄弟們嗤笑,宮中嬪妃更是暗地裏嘲諷太後,要給孩子喝人乳,大可找乳母來效勞,何必親力親為。


    不過太後知道後,不以為然的說,“智兒是我的兒子,喝我的奶怎麽了?他需要,而我有,為何不能喝?他是我親兒子,我平常難見他一麵,能為兒子的健康出點力,是我這個做親娘的,唯一能為他做的,如何能不親力親為?”


    就因為這段話,先王在元後過世十年之後,將王太後由德妃提為惠貴妃,然後晉封為王後,最後立她的兒子為太子,先王過世就由君上繼任為王。


    而當初嘲笑她的嬪妃,早就後悔了。


    宇國沒有封王一說,君王的兒子們最高的爵位就是國公,因為宇國地小人稠,也沒有給國公們封地,王子長大出宮開府時,內府會給產業,沒有俸祿,若他們接母妃同住,太妃們倒是有月俸。


    懂庶務會經商的,日子就好過,但通常王子們讀書時,誰會去學這些?出宮開府後,不免手頭就開始拮據起來,親娘還在的,不免就為兒子們規劃起來,選擇的王妃、側妃人選,不是富戶,就是懂這些事務的官家千金。


    被兒子們接出去住的太妃們,不是幫著媳婦操持家務,就是忙著幫兒子賺錢營生,壓根就沒那閑功夫進宮了,當然,就算她們想,太後也不樂意見她們。


    太後很看得開,她喜歡和外命婦們閑聊,卻不太樂意和昔日情敵們見麵,外命婦對太後就算有所求,也是恭敬不敢有二話,太妃們則不然,有些刺頭慣愛說些酸言酸語刺她,讓太後頗為不悅。


    君王就說了,既然她們讓您不高興,日後就別見她們了,不必擔心她們因此說您壞話,您已是太後,難道還怕她們說您什麽?


    自那之後,太後便由著性子來了。


    讓王後好生羨慕。


    她的兒子就沒一個像君王這般硬氣的,這讓王後不禁為將來憂心。


    那廂湘妃見君王對妹妹果兒十分上心,心裏是既高興又惱怒,喜的自是妹妹勾住了君王的目光和心,惱的自然是,君王對妹妹上心,當然就對自己沒那麽關注了。


    自進宮來就一直順風順水的湘妃,見事情順利,心情卻是頗為矛盾。


    簡家如黎、君、褚、南宮、楚幾家一樣,也是開國元勳之一,簡家在天盛朝時,雖不似黎氏是宗室,但和君、褚兩家一樣是權貴。


    隻是他們祖上時運不濟,來到宇國時,隻剩一個年僅七歲的男丁簡成章,以及十幾位婆、嬸、姑輩份的女性長輩。


    宇國建朝後,論功行賞時,簡成章被封了興安伯,宇國開國黎氏王朝並不平靜,直到君氏王朝才漸漸平定下來。


    但彼時興安伯已被家中長輩養歪了,宇國當時百廢待興,國事家事尚且忙不過來,誰也沒心思去管簡家唯一的繼承人是否被養廢了。


    興安伯長到十六,娶妻生子,大家也沒多想,然後興安伯就死於非命,沒有嫡子,卻有數個庶子。


    簡蘋兒姐妹就是興安伯庶長子一脈,她們姐妹是庶出,因為君王對黎晨曦的傾心舉國皆知,所以簡家特意栽培她們姐妹幾個,想要借此能得君王寵愛,簡家因而能受益。


    簡蘋兒年紀較長,所以她先進宮,然後由她將簡果兒引到君王麵前,簡果兒與黎晨曦比簡蘋兒更加相似,簡家家主相信簡果兒必能得君王長久寵愛,也能幫扶簡蘋兒,隻要姐妹兩生下王子,將來前程還未可知呢!


    沒看先王元後不也是有兒子的嗎?可是先太子夭折,元後傷心過度而亡,最後先王封王太後為後,君上被立為太子,最後登基為王。


    可見隻要有兒子,難說最後的勝利者會是誰!


    簡家從初封伯府時的家財萬貫,到現在隻剩伯府名頭的一個空殼子,莫怪簡家人想要振興家業,隻是他們學文不成,學武也不成,最後隻能靠裙帶關係幫襯著。


    幸而當年與幾大家族都曾聯姻過,因此簡蘋兒姐妹,會和黎晨曦長得像也不奇怪,畢竟她們過世的曾祖母,是黎晨曦姑母輩的,雖與黎晨曦非同支,但這位姑母的母親,與黎晨曦外祖母是表姐妹。


    太監總管在君王身邊侍候著,看君王一臉癡迷的看著簡果兒,心裏不禁有些五味雜陳,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那個給他遞消息的小宮女,正端著銀托盤走過來,隻見她目不斜視,來到君王麵前,輕輕的放下銀托盤上的水果盤。


    然後就在太監總管微微訝異的目光中走遠,他沒有想到那個小宮女竟然能混進太後宮裏來,還是說,小宮女是太後的人?


    一時之間,太監總管有些拿不準了。


    當晚,簡果兒被留下侍寢,隔天一早,她就被封為美人,與她姐姐湘妃同住,接下來三天,都是由簡果兒侍寢,太後與王後頓覺不安,君王這是迷上了?


    這可不好啊!


    太後召王後商議此事,不久,就由太後下旨召黎晨曦進宮為妃。


    長福長公主聞訊而來,她沒有去見太後,而是去見王後。


    “皇嫂?咱們不是說好了……”


    “這是太後的意思。”王後也覺無奈,“太後說,君上這樣實在太可憐了!收了一堆形似神不似的,也就算了,還不如強硬一些,命那個本尊進宮伴駕,省得養一堆假貨來得強。”


    長福長公主想想也是,偏著頭,道,“太後所言甚是,隻是,對晨曦感到抱歉。”


    “你胡說什麽啊!能伴君王側可是她的福份,而且早在她及笄那時,幾家長輩就講好,讓她進宮為妃的,是君王心疼她,縱著她在外自在了這麽些年。”


    王後其實也不太想黎晨曦進宮的,可太後發話了,她能說什麽?隻能把一切安排好,等著她進宮來了。


    見長福長公主還想說什麽,王後抬手製止了她,“你也別說她心裏裝著人,咱們待字閨中時,誰心裏沒裝著人啊?”


    可那不一樣啊!傾慕某個才子、將軍、侯爺,跟黎晨曦心裏裝著那個江湖人不同,她們傾慕對方,是遠遠的看著對方,暗暗的收集對方的一切消息,並不會想真的嫁給對方,畢竟離得遠。


    也或許傾慕的是某個兄長的好友,距離近些,但一樣,不會真把對方當成未來夫婿看。長福長公主心說,可到底沒說出來。


    她身邊就有有人夢想成真,真與傾慕的兄長好友成親了,可婚後的日子未必就是一帆風順。


    王後喝著茶,就拿她自己來說,少女時不是沒有暗慕過兄長的好友,可是後來呢?她嫁給了表哥君智,成了王後,那個他早非昔日翩翩少年郎,懷才不遇的他,沉迷於酒色之中,娘家嫂子進宮時,說起他時,總帶了幾許厭惡和憂心。


    厭惡他萎靡不振不思進取,憂心丈夫會被他拖累,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你幫過她,她也曾努力去爭取了,可感情的事,不是你努力,對方就一定有回報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你做什麽都改變不了對方的想法。”王後頓了下,提醒長福長公主。


    “你可別忘了,當初她奮力一搏,結果死了多少人,你哥心裏都難過死了。”


    長福長公主聞言長歎一聲,當初派去保護長福長公主的人,就有她奶娘的侄兒。


    那是她求長福長公主把他安排進去的,得知侄兒能跟著出去長見識,奶娘多開心啊!還跟她說,家裏準備著,等他一回來就要給他娶媳婦。


    誰知話才說完,沒幾天就接到噩耗,奶娘當場暈死過去,醒來後就直說是她害死了侄兒,不管長福長公主怎麽勸她都沒用。


    最後奶娘的嫂子來找她,姑嫂兩不知說了什麽,她嫂子一走,奶娘就吞金而亡。


    “如果那個叫黎漱的江湖人,真對她有情,早就來把她娶回去了,你看看,她回來之後,來找她的人不少,可就是沒有這個人不是?”


    長福長公主知道的更多一點,君王為保護黎晨曦,對外的說法是,途遇劫匪,他們是為保護黎晨曦等人,才會壯烈犧牲的。


    因此王後並不曉得,那些人是死在黎漱手裏。


    長福長公主再歎了口氣,不知要說什麽,王後提醒她,“你啊!趕緊的,派人通知她一聲,這次是太後下的旨意,君上最是孝順,他是不會駁了太後的意思,她,這回隻有乖乖進宮的份了。”


    長福長公主聞言隻覺頭疼,“可是我怕,通知她之後,要是她逃了呢?”


    “嘖,也是。”王後嗤笑一聲,“她在外頭行醫,人脈怕是比咱們想的要多得多,她真要避著不回來,咱們的人也不好強押她回來。”


    “而且這幾年,她跟家裏的關係日漸緊張,用他們來要挾她,恐怕也沒什麽用處。”


    王後愣了下,不由輕笑出聲,“看來就算是太後下旨,她也未必會老實從命。”


    “是啊!所以我真不敢去信通知她。”要是黎晨曦接了消息就逃了,回頭她哥知道是她走漏消息,不宰了她才怪呢!


    王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好半晌才道,“可你不通知她一聲,日後她進了宮,難保不會找你的麻煩。”


    長福長公主搖頭,“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自小的交情,她無法坐視不管,可她又怕黎晨曦會不管不顧的逃了,回頭兄長追究起來,隻怕連跟她說這事的王後都逃不脫責任。


    頭疼啊!


    “其實我有個法子,既讓你能通知她,還能讓她逃不掉。”王後笑著示意她上前,長福長公主訝異的靠上去,聽王後低語幾句後,忍不住問,“這行嗎?”


    “怎麽不行?”王後反問,“你手裏有人手,可以給她送信?”


    見長福長公主搖頭,王後輕笑,“既然如此,你勢必要借信息部的人手才能傳消息給她,他們本就要傳消息給跟在她身邊的同僚,你就托他們幫忙,我相信跟在她身邊的那幾人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輕重的。”


    長福長公主想了想道,“也隻能這麽做了。”


    剛剛慌了手腳,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她手裏養著的人是能在信息部人之前,把消息傳到黎晨曦手裏,但這事自然是瞞著宮裏的,可她方才太過慌張,差點就露了餡。


    待送走長福長公主,王後才對窗邊招手,隻見那個給太監總管送消息的小宮女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見過王後。”


    “行了,剛剛你也聽見了吧?”


    “嗯。”


    “那……”王後滿眼希冀的看著小宮女,小宮女笑彎了眼,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給她,道,“這信裏寫的就是那件事的真相。”


    王後接過那封信,隻覺那封信竟是如此沉重,那是她等待多年想要知道的真相。


    就如她對長福長公主所言,待字閨中時,誰心裏沒個傾慕的人呢?


    沒有人知道,她那時其實與她那在宮中擔任侍衛教頭的表哥相戀,她嫂子以為她傾慕的人是兄長的好友,其實傾慕他的,是她嫁入褚家,如今是衛國公夫人的妹妹。


    嫂子之所以會誤會,是因她怕被人發現她和表哥的事,所以故意誤導她嫂子的。


    而她表哥就是那次保護黎晨曦出行的侍衛頭領之一,她表哥雖人在外頭,卻時常寫信回國,並由她表妹轉送到她手裏。


    因此她知道,黎晨曦傾慕著黎漱,卻因黎漱與她同姓,礙於祖上遺訓,所以黎晨曦不敢明著表白雲雲。


    黎漱突然要離開,結果被黎晨曦藥倒,表哥信中也寫了,還曾批評黎晨曦如此作為既不光明正天,也許還害人害己,因為黎漱要走,肯定事出有因,她將人藥倒不放人走,卻又不對黎漱坦言自己的情感。


    這一切作為隻會本就對她無意的黎漱,因此對她產生厭惡之意,她想要和黎漱成雙成對,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王後永遠記得,表哥最後一封信說,黎漱醒來之後,得知是黎晨曦藥倒自己,且時間已過去半個月,第一句話就是,叫她少來煩我。


    之後再接到消息,就是表哥他們那些侍衛慘死的消息。


    王後輕輕撫摸著信封,淚水悄無聲息的滑落,她小舅就隻這麽一個兒子,他死後,小舅母受不住打擊瘋了,小舅強忍傷心照顧妻子,隻是,去年冬日第一場雪降臨時,小舅母赤腳跑到雪地裏尋找兒子,找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渾身冰冷。


    小舅當晚也去了,她娘說她小舅是心碎而死。


    問她,恨不恨黎晨曦?自然是恨,若不是因為保護她出行,她表哥也不會死,雖然那是他的職責所在,但是黎晨曦如果早早老實進宮為妃,不會使得那麽多家庭因此破碎。


    她要追求她的愛情,追求她想要的自由,有沒有錯,王後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不該由這些人為她的所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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