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雨又淅瀝瀝的下了起來,下得雖不大,但老太太已經被吵得睡不著了。


    丫鬟們聽到動靜,忙進來侍候,另有人忙去通知心腹嬤嬤和九太太,她們二人半夜還去三少那兒,這會怕是睡得正沉,可不喊人起來,怕又來不及請大夫。


    九太太年紀輕,半夜起來那麽一遭,也沒影響她回去後的睡眠,心腹嬤嬤就不一樣了,論年紀,她還比老太太大上三歲呢!但是,誰叫她是下人,人老太太是主子呢?


    主子養尊處優,煩心的瑣事全都由心腹嬤嬤去處置了!


    就算半夜起來那麽一遭,回去就再也睡不著了,可還是得強迫自己歇下,因為她知道,她要是不睡飽,今兒就沒精神處理事情了。


    偏偏今天的事還真多,她不休息不行,結果躺上床了闔上眼愣是睡不著,翻來覆去像煎烙餅似的,直到天蒙蒙亮,她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結果感覺才閉上眼,就被人叫起了。


    “嬤嬤,老太太已經醒了。”心腹嬤嬤一聽連忙睜開眼,披上衣服去開了門。


    迎麵就是被風吹過來的雨絲,立刻就把還在渴睡的心腹嬤嬤給凍醒了。


    “這是……”


    “下雨了。嬤嬤您快點,還得派人下山去請大夫呢!”來找心腹嬤嬤的丫鬟提醒著。


    請啥大夫啊!安陽侯那兒有皇上派來的禦醫啊!心腹嬤嬤張嘴欲言,忽地又猛地閉上,這事不能由她來開口,要不來回頭請不動禦醫,老太太非得把氣出在她身上不可。


    “九太太那裏可派人去請了?”


    “桃兒姐去請了。”丫鬟收了傘,進屋幫忙心腹嬤嬤收拾,心腹嬤嬤動作很快,她有年歲了,不興年輕姑娘那套,還上妝撲粉的,洗過臉塗了薄薄一層麵脂,再抿了抿紅紙,給嘴唇上點色,頭發梳通了,麻利的盤了圓髻,得忙活一整天呢!可不能亂了妝容。


    等她們兩趕過去時,九太太還不見人影,心腹嬤嬤暗鬆口氣,她雖是老太太的心腹,但這種時候要是來得比身為孫媳的九太太還遲,指定會讓老太太麵上感到無光。


    老太太見她來了,忙拉著她的手追問曾孫的情況。


    得知道士們說,曾孫的身體虛了,要好生調養著,不禁要罵那什麽不長眼的,怎麽不去折騰那女人的孫子,偏來折騰她的寶貝曾孫。


    心腹嬤嬤見老太太把氣撒到圓悟的親祖母身上,不由鬆了口氣,把火氣對準前老太太就對了!


    不對,那一位可是有誥命在身呢!


    在宇國,五品以上的官員可為母親、妻室請封誥命夫人,大老太爺初為官時,因連立大功,晉升為從五品官員,又因要出使西越,又擢升為正五品官,故出使前,為其生母請封。


    元配生了三個兒子,長子出使西越,次子未及娶妻就過世,三子成親後與妻連生數子,又與妾生了數子,隻是最後隻剩嫡幼子圓悟,是為三房七爺。


    老太太生了四個兒子,可是沒有一個有出息的,就算蒙父蔭補了官,沒多久就被一擄到底,所以老太太直到現在,都沒等到兒子們為她請封誥命。


    其實該稱老太太為娘子的,誰讓她沒品沒級呢?


    可她到底掌控著家的大權,便稱呼她老太太。


    當初那位大老太爺之所以和家裏徹底鬧翻,有一部份原因也是為此。


    老祖宗想讓大老太爺為繼母請封誥命夫人,但大老太爺說了,他親娘都還沒請封呢,怎麽就輪到繼母了,再說了,這繼母又沒養育過他,憑什麽要他為她請封?


    於是父子兩為此鬧翻不說,後來老太太還想霸占兒媳的陪嫁,甚至抬出婆婆的架子來壓大老太爺夫妻兩,最後被大老太爺擊潰,不隻裏子沒占到好處,就是麵子也丟光了。


    後來家裏九太太她們幾個妯娌,雖因幾位老爺做官,都請封了夫人,可在家都隻能稱她們太太,就連她們的婆婆因兒子做了官,被請封誥命夫人,在家也隻能稱呼她們太太,結果一屋子太太,輩份都亂掉了。


    心腹嬤嬤心說,這事可是老太太心裏的一根刺呢!


    “想什麽呢?那兩個道士還說什麽沒有?”老太太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下文,扭頭一看,見心腹嬤嬤走神了,不高興的斥道。


    心腹嬤嬤回過神訕笑道,“沒什麽了,就說三少身子虛,要好好調養著。又道您手上若有調養身子的丸藥,也可先給他服用。昨晚上奴婢就拿了您一顆參榮丸給三少服用,三少用了之後,就睡下了。”


    聽說用了參榮丸,老太太頓感心疼不已,可到底心疼曾孫受苦,也就沒說什麽,隻是把這筆帳又記到圓悟頭上去了!誰讓他是老頭子元配所出的親孫子呢!


    想要遷怒於人,不管有沒有道理,統統都能歪過去。


    老太太就是這樣的人,跟她講道理是沒用的,尤其她又獨攬大權多年,壓根聽不進不同的意見。


    隻要有人與她意見不合,那肯定都是別人的錯。


    心腹嬤嬤心下一歎,就見九太太進來了,九太太臉色不怎麽好,一看就知道沒歇好,九太太對著老太太福了福。


    見心腹嬤嬤站在老太太身邊,心說,老太太應該已經知道昨晚上的事了。


    果然,她還沒開口,老太太就先開口說了,“道士們說,要給三兒請大夫?”


    “是。”九太太平常多伶俐的一個人啊!可今天她偏口拙得很,站在那裏愣是不張嘴。


    老太太原本還等她把話接下去後,自己好接著往下說,誰知道她竟然就當起鋸嘴葫蘆來了。


    沒轍,老太太隻能自個兒開口了,“我聽說,安陽侯那兒有宮裏來的禦醫。”


    “應該有吧!”


    “那你回頭去請一個過來,讓他們給三兒瞧瞧。”老太太這話說得極其自然,卻九太太給驚呆了。


    她是什麽身份!說讓她去請禦醫過來,就去請啊!請得過來嗎?


    九太太張嘴欲言,可又覺得和老太太爭論這事沒什麽用處,老太太不會因為如此,就打消派人去請禦醫的念頭,她隻會在背後一直催促你,讓你趕緊把禦醫請過來。


    既然爭論無益,還不如去找安陽侯賣慘,看他會不會答應,嗯,還有圓悟,雖說他已出家皈依佛門,但三少好歹也是他俗家侄子嘛!不是說出家人慈悲為懷嗎?總不會看著親侄子出事吧?


    九太太也是個爽利人,想到這兒,便沒心思再在老太太這裏待下去了。


    丟下一句,我去想想辦法,然後就轉身走人,老太太想再借機發揮罵人出氣,都來不及了。


    心腹嬤嬤心說,九太太這是學乖了啊!知道再扯下去也無濟於事,還不如直接出去想辦法呢!


    眼看老太太轉向自己,心腹嬤嬤對老太太福了福道,“奴婢帶人去看看咱們帶出來的藥材還有多少,也不知有沒有缺,要是有缺,怕是要派人下山去買,老太太您可有缺什麽,要人順道帶上來的?”


    別說,還真有。


    老太太平常愛吃些助消化的小點心,如山楂糕、棗泥山楂餅等,其中山楂用量很大,怕是隨身帶著的山楂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這兩天廚娘做的糕點,已經換成紅豆棗泥糕、綠豆糕等豆類為主的糕點了!


    老太太被她這麽一提醒,遂點頭讓她去檢查庫存,自己則喊了個丫鬟為她磨墨,她要開清單,她帶在身邊看的雜書已經看膩了,得讓人給她換一批。


    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要去看三少,甚至連問都沒問一句,光聽心腹嬤嬤說了。


    另一頭,圓悟做完早課出來,正好遇上練完拳洗漱好,要去吃早飯的安陽侯。


    “走,找鳳老莊主他們蹭飯去。”


    安陽侯雖是侯爺,但是他到底是帶兵出來有正經差事的,不能帶自家的廚子一道出門,可夥夫做的菜,都是大鍋菜,隻管你吃飽,並不講究好不好吃,所以吃沒幾天,安陽侯就難過了。


    圓悟是吃素的,身在軍營裏,他就隻能吃白飯、白粥、白饅頭,菜是一點都不敢碰,因為不清楚炒菜的鍋,是不是才煮過肉。


    看表哥吃得可憐,安陽侯便帶他去鳳老莊主那裏蹭吃食,至少他們是很尊重圓悟,樂意給他開小灶。


    圓悟點點頭,跟著安陽侯去找鳳老莊主,鳳老莊主他們讓廚子另備一份鍋具,專為圓悟做吃食,他吃的量不大,廚子做起來不費事,但鳳老莊主為此,還另給他一份月錢,何樂不為呢?


    他們前腳剛走,九太太後腳趕到,得知他們才走,九太太不由暗歎自己來遲一步,又趕忙追上去。


    三少的事,算是家醜不好外揚,能私下說是最好。


    隻可惜天雨路滑,九太太又是婦道人家,步伐不大,壓根追不上兩個大男人。


    等她氣喘籲籲的追到黎淺淺她們院子外時,安陽侯他們早已不見人影,看著雨幕下的院子,九太太心說,難道還得追進去不成?


    看院門的婆子坐在門後,邊嗑瓜子兒,邊冷眼看著九太太,“不知道她會不會找上門來?”


    “應該會吧?”


    “唉,你們說,她知不知道,三少之前找咱們教主麻煩過?”


    “應該知道的吧?”


    婆子們說著說著,就幹脆賭起來了。


    九太太確實知道三少動過黎淺淺的腦筋,也知道他動手了,但她不知道,這院子裏住著的就是黎淺淺他們,她隻知是江湖人而已。


    而老太太雖想把殺安陽侯他們的事,按在黎淺淺他們頭上,卻也隻知他們這一行是江湖人,至於他們是什麽人,她就不知道了!畢竟最後都會死在官府手裏,管他們是什麽身份呢!


    所以老太太和九太太對江湖人不屑一顧,自然也就不會去在意他們的身份,也就不曉得,他們就是把三少揍成豬頭的凶手。


    不過以老太太的性子來說,要是知道這事,恐怕更加恨不得弄死黎淺淺他們了。


    也幸好她們不曉得,否則應該不是把殺朝廷命官的事栽在黎淺淺他們頭上,而是把他們連同安陽侯他們一起做掉。


    九太太看著門後的婆子們,心想這些死奴才,就這樣幹看著客人站在這裏,連問都不問的嗎?


    婆子們還真連問都不問一聲,因為這女人一看就是來找麻煩的,既然來了,偏又遠遠的站著,要她們冒雨出去給她遞台階下?她誰啊?


    “太太,這些婆子也未免太不懂事了吧?”


    “得了!她們的主子自個兒都是粗鄙不堪的江湖人,下人又能好到哪裏去?”九太太如此說道,安慰著身邊的丫鬟也安慰著自己。


    丫鬟皺著眉頭看著門裏的婆子們,見她們一動也不動,兀自說的正歡,心裏不免又氣又擔心。“可是咱們不能一直在這裏幹耗著啊!要是回去晚了,老太太哪裏肯定有話,而且,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您小日子快來了,也淋不得雨啊!


    她們見到安陽候跟他借禦醫之後,還得去找禦醫,然後再領禦醫一路走回去,行宮很大,這一來一回的,雨勢要是再大些,她們手裏的傘,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而且行宮年久失修,原本鋪上青石板的甬道,如今早已殘破不堪,她們穿的又是薄底繡鞋走,走沒幾步就被咯得生疼哪!


    老太太那裏可不管你在外頭有多艱辛,她隻會問你怎麽還沒把事情辦妥,是不是沒把她老人家放在眼裏,沒把她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才會拖到現在還沒把她交代的事情辦好。


    老太太不心疼她家主子,她們做丫鬟的心疼自家主子啊!尤其這回出門,太太忙裏忙外,忙進忙出的,天天為了老太太和三少爺的要求忙得腳不沾地,一會兒要吃新鮮的魚蝦螃蟹,等到好不容易張羅來了,老太太又嫌太腥,她老人家不要吃了!


    三少爺也沒好到那裏去,不過那個敗家子比老太太好一點的是,他少爺想吃什麽,想玩兒什麽,會自己張羅,隻是從宇國出來後,他也沒少惹事生非,這一路他勾搭了多少女人!虧得九太太防範得宜,才沒讓那些女人纏上來,可也沒少花錢打發人走。


    丫鬟們私下算過,光是為三少打發女人,就花了近萬兩,這還沒算上,他花錢哄那些女人開心的錢呢!


    想想看,她們的月錢也不過一個月三兩銀子,這已經算高了,可三少爺給那些女人買首飾買衣服的錢,一出手就是上百兩啊!


    想想她們家少爺,再看看三少爺,那可真是雲泥之分!可老太太偏就向著三少,真是叫人憤恨不平。


    “你去問問,看安陽侯是否在此,如若不在,咱們還得找人去。”雖然親眼看著他們走進這座院子裏的,可也難說有沒有看錯。


    丫鬟之一點頭應了,上前與看門婆子搭話,問明安陽侯他們確實在裏頭,丫鬟鬆了口氣,忙與婆子說,“我們太太有事想拜托安陽侯,可否請大娘幫我們通傳一聲。”


    “行啊!等著唄!”圓臉和善的婆子朝同伴們擠眉弄眼的,邊說邊起身,問,“敢問姐兒的主子是那家的,我也好跟侯爺說。”


    丫鬟忙道,“我家太太是家九太太。”


    “行,等著啊!我去去就來。”婆子說著穿戴起蓑衣,打起傘就往裏頭走去。


    門裏的婆子們跟她套近乎,又端了杯熱茶給她暖手,丫鬟小心的接過道了謝,湊到嘴邊抿了一口,很驚訝的發現,這杯茶的溫度竟然剛剛好適口,不會燙得讓人不適,喝下肚立刻感覺暖暖的,在這下著大雨的早上,踩著濡濕的鞋襪,丫鬟竟然感覺到暖意。


    她偷偷的打量著這幾個婆子,看似粗鄙的外表下,這侍候人的本事,怕是隻比自己強而不比自己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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