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嬤嬤忘了,方才小廝說了,安陽侯帶人把歹人全部剿殺,張潤他們連命都沒了,又如何能把禇老太太招出來?


    她這廂一邊憂心忡忡的在密門外不斷的打量著,似要等張潤他們被押出來,後來時漸近午,日正當中照,姚嬤嬤這些年跟著禇老太太享福,就算偶爾有些要跑腿的差事,也是底下的人搶著幫忙做。


    曾幾何時需要她這麽勞動,辛辛苦苦在大太陽底下打探消息呢?


    不過這時的姚嬤嬤可沒心思在計較這些事情上頭,她的心思全放在張潤一夥人身上,她不怕張潤的嘴不牢靠,但她怕他手底下的人嘴不嚴實,要是一個不留神,把所有的事給說了出去。


    隻不過現在的她,也沒辦法做什麽!


    來來往往的將士們就看到個老太太,在大太陽底下,轉過來轉過去,一臉焦灼的看著他們,好像想跟他們說什麽,又不好上前來。


    看得直叫人替她著急。


    然而他們也曉得,老太太應該是和密門裏,那些被清剿的人是一夥的,換句話說,就是想要他們小命的人,因此就算有人看不過去老人家如此折騰的,也沒打算湊上去說什麽,反倒有些知道內裏厲害的,看向姚嬤嬤的眼神就頗為不善。


    姚嬤嬤遲遲沒有回去用飯,她媳婦看飯菜漸冷,隻得出來找人,去禇老太太那裏沒找到人,又繞到禇三少那裏,都沒找到人,最後隻得跑到密門這裏來碰運氣,沒想到還真讓她找到人了。


    “您怎麽在這裏啊?”姚嬤嬤的媳婦連忙掏出隨身帶著的小竹筒,打開蓋子湊到姚嬤嬤嘴邊。


    姚嬤嬤搶過來手微抬把裏頭的水一口氣喝光,“哎唷,可真熱死人了。”山上雖有涼風吹拂,但她待的地方沒有風,還頂著太陽,可把姚嬤嬤曬得不輕。


    姚嬤嬤的媳婦扶著她慢慢往回走,邊走還邊問,“您怎麽回事啊?老太太那裏等著您回話呢!”


    “別說了,趕緊走。”姚嬤嬤扶著兒媳的手走了一段,腦子漸漸清楚起來,也回想起小廝說的話來了。


    他說,那些有歹心的人全都被清剿了。


    也就是說,一個不留的都被殺了?


    想到這裏,姚嬤嬤整個人都不好了,一開始隻是搭在兒媳手上的手指輕輕顫了起來,緊接著就是整隻手臂,然後就是整個人晃了起來,越晃越大,晃動的程度之大,就算被她兒媳扶著走,也都邁不動腳了。


    “娘?您這是……”驚疑的眼神看著婆母,姚大嫂整個人也跟著晃動得厲害。


    “扶,扶我到,那邊,歇一,一會兒。”姚嬤嬤一句話晃成好幾段,姚大嫂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人扶到牆角,姚嬤嬤一到牆角就放開兒媳的手,整個人倚著牆滑坐到地上。


    “娘,地上涼。”姚大嫂伸手想要把婆婆拉起來,可看她還在晃動,不由遲疑了下,她可不想再像方才那樣,被婆婆帶著晃到頭暈。


    “沒事,沒事兒。”姚嬤嬤臉色慘白,她不禁想到小廝剛剛的話,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麽張潤他們一群人已經全都命喪黃泉,那麽多人啊!雖然之前她對張潤的不識相很是不滿,但不代表她想對方去死。


    醒悟過來小廝的話代表了什麽意思之後,姚嬤嬤頓覺背後一股涼意,死了這麽多人啊!


    跟在禇老太太身邊,打死一兩個不聽話的下人,再正常不過了,她幹慣了這種事,也從未覺得這是件很不得了的事,但這回張潤他們的死,卻讓姚嬤嬤覺得恐懼。


    她有種被人看透了的恐慌感,彷佛暗處裏,有人把她和老太太的作為全都看眼裏。


    可是這會兒在外頭,她不敢跟兒媳細說,隻能拿話搪塞過去。


    姚大嫂聽婆婆盡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心裏不大痛快,覺得婆婆不相信自己,所以不願把事情跟自己說清楚,卻不知,姚嬤嬤怕隔牆有耳,更怕被人聽了去告到老太太那兒去。


    她幫老太太做了多少事,對老太太的手段再清楚不過,要是老太太覺得自己有可能泄露她的秘密,她可不會顧念舊情的,想到這裏姚嬤嬤鐵青著臉對兒媳搖頭,示意回去再說。


    姚大嫂氣鼓鼓的壓根沒留心婆母的暗示,急得姚嬤嬤都快哭出來了,不能說不能說啊!姚嬤嬤索性閉上眼不再看兒媳,她靠在牆直喘氣,角落裏吹不到風,汗如雨下,探手一摸背上衣服全都濕得能擰出水來。


    姚大嫂被婆母的樣子給嚇住了,不過看婆婆那張臉曬得通紅,怕人給曬出毛病來,姚大嫂左右張望著,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麽,就見她對姚嬤嬤說了什麽,然後就起身匆匆離開。


    姚嬤嬤知道她走開了,不過也沒精神跟她計較,隻是靠著牆喘氣,右手無力的輕撫著胸口,好似這樣就能減輕不適。


    人在不舒服的時候,總是覺得時間過得很慢,痛苦難受加倍的延長,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下來,那種漫長無止盡的等待,往往要比不適感更叫人難以忍受。


    就在姚嬤嬤以為自己要昏死過去時,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就聽姚大嫂急切的問詢聲,一聲聲直追向不知名的來人。


    “我婆婆怎樣了?她沒事吧?”


    “看樣子是中暑了!你們也真是的,怎麽能讓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頂著烈日,在外頭走動呢?就算是有什麽急事要辦,也得過了午時再辦。”來人聲音溫和,手下輕柔,說話間手指搭上了姚嬤嬤的脈。


    “是中暑了。接下來要小心調理著,老人家上了年紀,她自己不服老,你們做小輩的,就得好言好語的勸著,別讓她由著性子胡來。”


    姚大嫂唯唯,心裏卻在想,要是可以,誰不想好好的待在家裏做老祖宗啊!可不成啊!家裏還得仰賴婆婆呢!男人尚且撐不起一個家,小的呢還不懂事呢!再說了,本以為孫女能到三少身邊侍奉就是好的。


    可現在那麽一瞧,三少似乎也是個擔不起事的。


    如果張潤他們沒出事,一切按照老太太的安排走,說不得,他們家日後也能當上富家翁,隻要一切順利,他們不止能脫離老太太的控製,脫離禇家自立門戶,這是姚嬤嬤私下的打算,她誰也不敢說,甚至不敢在人前多想,就怕一個不小心泄露出去。


    然而這美好的夢想,似乎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了!


    “大夫,我婆母……”


    “一會兒讓人跟我回去抓藥,熬了藥讓她喝下後,就讓她歇著,我瞧著,她是有差事在身的吧?”得到姚大嫂肯定的答複後,大夫溫潤如玉的聲音再度響起,“無礙,我去替你們向她主子說一聲便是,想來我們藥王穀在禇老太太麵前,還有點薄麵。”


    咦?姚嬤嬤聽到這裏,忙要睜開眼睛看是藥王穀的哪位大夫時,忽覺腦袋一昏就徹底暈了過去。


    姚大嫂見狀立時慌了手腳,這這這人究竟是好是歹?怎麽一上來,就把她婆婆給弄得不省人事?


    這人是被藍側妃從藥王穀召請來的,因為她懷孕了。


    她原本不打算生孩子的,嫌慶王笨,跟他生孩子,萬一生下個比慶王更笨的娃怎麽辦?她可受不了自己有個像慶王一樣笨的兒子。


    然而接觸過藍忘之後,她的心開始動搖,藍忘這個孩子著實得人疼,要是能有個像藍忘的孩子,也不錯啊!


    因為心亂了!她也就沒再服藥,這不,孩子就來了。


    她有喜,王府裏便不安寧了。


    人心浮動,慶王妃自己都亂了套,對王府那些心思浮動的女人便鎮不住了。


    要不是藍側妃身邊向來守得跟鐵桶似的牢固,怕早中人暗算好幾回了,因為如此,她便寫信回娘家,她爹就派了她這位族弟來了。


    藍禪生得俊俏,醫術高明,人又年輕,唯一不好的就是不擅言詞,在慶王府中吸引了所有女人的目光,但是他卻沒耐心應付這些人,藍側妃怕他得罪人,正好遇上安陽侯奉旨尋寶,她就把人派過來幫忙。


    藍禪隨軍晃悠了許久,一直待在行宮外頭沒進來,因此他也不曉得藍忘口中的黎教主就在行宮裏。


    因安陽侯要擊殺張潤那夥人,他才被交好的禦醫拉進行宮,以防萬一有事,他好搭把手。


    沒想到一進來,就見到了黎淺淺他們,安陽侯知他來自藥王穀,見他和黎淺淺他們相識,便把人帶在身邊。


    張潤一夥被擊殺後,安陽侯帶人在密門後清查,藍禪就在密門附近閑晃。


    姚大嫂剛剛就是看到他,心頭一跳,又看到安陽侯身邊的侍從與他說話,便過去碰運氣,看看能否拖個人過來幫忙。


    卻是沒想到,她看到的俊俏郎君竟是個大夫,隻是這個大夫靠不靠譜啊!姚大嫂兀自心慌,藍禪可沒那閑功夫管太多,示意安陽侯的侍從帶人幫忙,把老人家送回去,他自己則跟姚大嫂去見禇老太太。


    禇老太太見到藍禪時,就覺此人麵容很眼熟,隻是沒能想起對方是何人,聽他說自己是大夫,來自藥王穀,她心頭一咯噔,不覺細細打量起對方來,是了!那眉宇,那五官,那整個人的氣韻,都像極了那兩個人。


    侍候禇老太太的丫鬟們,見了這麽一個俊俏兒郎,不免心頭小鹿亂撞,其實平常她們也見慣了長相俊俏的男子,可是卻沒有一個能讓她們心頭亂跳的。


    藍禪似是對此場麵司空見慣,並不以為意,簡單略說明了姚嬤嬤的情況後,就告辭走人。


    反正禇老太太要是不體諒姚嬤嬤,那是她們主仆之間的事情,與他沒什麽太大的關係,他盡到醫者的職責,為患者向雇主解釋情況了,倘若禇老太太不諒解,或姚嬤嬤因此不好好養病,那都和他沒關係了。


    他醫術雖好,但就是看淡人情,他的父親和祖父等長輩為此倍感頭疼,之前就是因為他這種態度,惹惱了好些患者家屬,藍側妃向家裏求助,長輩們便把他派出來,希望他能開開眼界,別老是關在藥王穀裏把眼界給狹隘了。


    人情世故這種事,得讓他親自體會才成。


    等人走遠了,禇老太太才喃喃道,“還真像啊!”


    一大丫鬟正在給老太太打扇,含糊聽到這麽一句,便問,“什麽真像啊?”


    禇老太太沒回答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大丫鬟見狀也沒再問,隻緩緩的搖著扇子。


    禇老太太垂著眼,看著自己的手,她的手生的粗壯,不像嫡姐,不隻人生得貎美,就是那雙手也長得修長如蔥白,細致秀美好看極了。


    那個青年醫者的笑,就和嫡姐的笑生得一模一樣,真是像,不愧是她的孫子?還是曾孫?應該是曾孫吧?


    那個叫藍禪的青年,生得真是好看,跟他的曾祖父年輕時像極了。


    她記得嫡姐嫁的就是藥王穀的人,當年嫡母本有意把女兒嫁回娘家去,不過父親不答應,他覺得嫡母已嫁入姚家,兩家既已是姻親,再親上加親,還不如把女兒外嫁出去,多添幾個新的姻親為好。


    又說庶子已娶了小舅子的閨女為妻,已是親上加親。


    其實誰不知道,父親當年已經對嫡母娘家不喜。


    本來要娶嫡母弟弟女兒為妻的,是嫡子,但嫡母弟弟的嫡女不願嫁進姚家,先行與人私奔,嫡母娘家便打算用庶女替嫁,父親得知後大為震怒,便把新郎人選也改了,從嫡子改為庶子。


    她那個庶出的哥哥原有個論及婚嫁的表妹,經此一事後,她從原本的元配變成妾室,且那位庶出的嫂嫂,仗著在家得寵,婆婆是親姑母,根本不把丈夫放在眼裏,進門後鬧出不少事情來。


    父親不止惱了這個兒媳,更惱了嫡母,再不許她插手兒女婚事。


    但她這位嫡姐與藍姐夫倒難得的成了一對佳偶,叫人對此豔羨不已。


    尤其是她,她一進門就當娘,元配留下的孩子還比她大呢!叫她怎不對這位嫡姐的幸福為之側目?


    隻是在娘家時,姐妹本就不親近,各自成家後,她就算想與之往來,也難敵山長水遠。


    倒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突然在這個地方,見到了故人之後!還真是……


    因為意外見到嫡姐的曾孫藍禪,禇老太太完全忘了張潤等人,以及姚嬤嬤中暑的原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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