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越的眉頭一沉，而站在他身邊的珠兒則失聲痛哭。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珠兒的情緒非常激動，她想要衝出去人理論，“他們是怎麽做事兒的？公主她……公主她死了，我們要怎麽辦呢？皇帝陛下會怪罪的！”
“不要去了！”寒凡擋住了門口。不讓珠兒出去，“現在整個緋雲煙裏，到處在殺人。你隻要邁出這屋子，立馬會身首異處。公主已經死了，你就好好在這兒藏著吧！想要活命的話。你就老實的呆在這兒。不要出聲！”
“到處在殺人？”珠兒的手指顫抖，她似乎隨時隨地要昏過去了，“可是……為什麽啊！我們這裏是公主府，有大批的侍衛守護！有公主在這兒裏，我們不會……”
寒凡放風無泯在榻上，他冷著臉警告珠兒說：“如果你想活命，你就閉緊嘴巴，什麽都別說。即便是有人問你，你也一定要裝聾作啞。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事情，並不會按照你以為的發展。就算她是公主，可能也會……”
“我聽不懂！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麽意思！”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珠兒算是很成功的被風無泯洗腦了。對於寒凡的說詞，珠兒十分的抗拒，“公主就是公主！公主是尊貴的。是不可侵犯的！他們不僅對公主不敬，而且還殺了公主！他們、他們罪該萬死！憑什麽不讓我說！”
珠兒的小臉蛋因為憤怒而漲紅，她的拳頭也用力的攥緊了。擔心珠兒衝出去壞了事兒，寒凡一掌將她打暈了。
“風無泯能有如此忠心耿耿的仆人，我倒是沒想到。”寒凡苦笑著說，“這個珠兒，還真是跟其他婢女不一樣。”
南宮越扶著肩膀上的傷坐起來，他的話聽起來有氣無力：“不是珠兒跟別人不一樣，而是她……跟別人不一樣。”
外麵的殺戮還在繼續，慘叫聲不絕於耳。桌子上放著的熏香還在燒著，卻也掩蓋不住血腥的味道。南宮越轉頭望向窗外，眼神縹緲又迷茫。失血過多的臉龐蒼白，他看起來更加的削瘦。
寒凡有好幾次想開口問話，可話到了嘴邊，又讓他生生咽下。等到外麵的吵鬧聲安靜了些，南宮越突然不易察覺的歎了口氣。寒凡看了看榻上躺著的風無泯。說：“公子，寒凡一直有一個問題，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南宮越垂眼，纖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投下扇形的陰影。他躺在床裏，燭光不明更是加深了幽暗感。如墨的長發披散下來，龍章鳳姿，天質自然。用手揉了揉眉心，不用寒凡問出口他也是知道的：“你是想說，我為什麽沒有早點殺風無泯，是嗎？”
寒凡點頭。
其實之前跟風無泯講的所有事情，南宮越隻說了一半。他隱瞞起來的另一半，則是他自己真實的感情。
又或者說。他隱藏起來的，是龍耀璃。
“我怎麽沒有？我當然有過。在無泯殿的日子，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能報仇，如何能殺了她。”目光移向榻上躺著的風無泯，南宮越的目光凝重了些。不知道想起什麽，他忽然苦笑道，“不然的話，你以為她臉上的傷是如何得來？”
寒凡的眼睛睜大，他大吃一驚：“公主臉上的傷……公主臉上的傷，不說是小侯爺所為嗎？”
不，當然不是。南宮赫那個草包，雖然他討厭風無泯，但他還沒有膽量對皇室舉劍。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南宮越設計的。設計毀掉風無泯的容貌，設計殺掉風無泯嫁禍給南宮赫……可是很遺憾，除了嫁禍以外，他的計劃全都失敗了。
“是我，是我做的。”南宮越話說的冷冰冰，他的眸子深邃見不到底，“隻是別人不知道罷了，別人不知道，風無泯嚇傻了也不記得。南宮赫再怎麽解釋，也是有口難言。所有人都以為，是南宮赫毀了風無泯的臉。所有人都在唾罵，說南宮越卑鄙無恥……寒凡，現在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會不會覺得，我才是那個卑鄙無恥的人？像我這樣會毀掉女子容貌的狠毒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們追隨。”
屋子裏沉默了片刻，寒凡對南宮越的做法表示理解：“公子做的事情，一定有公子的道理。”
“沒有什麽道理，隻是因為太恨了。”跟往日的從容淡漠不同，此刻的南宮越全身上下仿佛都籠罩在一種黑漆的氣場中。加上空氣中的血漿味兒和外麵的吵鬧聲，南宮越的表情讓人感到害怕，“雖然我被救下來的時候年紀小，可有些事情，記憶實在是太深刻了……我永遠無法忘記，我大伯舉刀砍死我父親的場麵。我也永遠無法忘記，我們龍氏的人不得不選擇最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親人相殺，骨肉相殘，為的就是，不會淪為風氏的奴仆賤婢。”
南宮越閉上眼，他重重一哼：“我忘不了風氏的所作所為，我也忘不了這份血海深仇。我忍辱負重這麽多年，支撐我活到現在的，就是這份恨意……我要讓風戰體會體會，他失去自己最愛的女兒是什麽滋味。我要讓他們風氏的所有人，以後跪在我的麵前哭！”
南宮越最後一句話喊的太用力，他疼的幹咳起來。寒凡跑過來幫著南宮越拍背，他的目光堅定：“公子，我們司馬家會世世代代追隨龍氏一族，為龍氏效忠的！”
“謝謝，很感謝你們各大氏族對我的支持。”南宮越的喉嚨裏一片甜腥，他勾唇淺笑，“風無泯，也算是對我有過恩情。如果沒有她的話，恐怕我還被關在地下的藏書閣裏……現在風無泯被南宮家的人所殺，我倒是省了不少麻煩。不然的話，我們兩個之間的恩怨還真是筆不容易算清楚的糊塗賬。咳咳咳。”
“公子，您快些休息吧！”寒凡對南宮越的傷勢感到擔憂，“剩下的事情，我會去處理好的。”
南宮越似笑非笑，他對自己身上的傷並不是很在意。看著地上躺著的珠兒，南宮越問他：“你打算如何處理？把她就這麽放著，還是扔出去受死？”
“這個……”
其實寒凡沒有考慮好，該如何處理珠兒。從珠兒剛才的態度看，估計她很難為今晚的事情保密。如果珠兒活下來，她肯定會把一切都告訴風戰皇帝。皇帝知道了此時，南宮家肯定是無法自保了……但要是殺了珠兒滅口，寒凡實在是做不到。
雖然平時南宮越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可他卻什麽都清楚。畢竟是生在帝王家的人，骨子裏流淌的血液都滿是算計。早在寒凡將珠兒敲昏時，南宮越就已經想好了：“你不用殺她，讓她去通風報信好了。南宮侯爺府的人太蠢了，留著他們早晚也是個禍害……不如讓風戰動手好了，也省的我們自己麻煩。南宮家一群成事不足的蠢貨，耽誤了我們多少的事情？”
讓風戰動手，那南宮侯爺府恐怕連隻雞都不會留下了。聽了南宮越的安排，寒凡心裏微微一驚：“公子，南宮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士族，要是全都被風戰給殺了，那恐怕……”
“正是因為南宮家是有頭有臉的士族，才要讓風戰動手。[.超多好看小說]”南宮越慢慢的說道，“風戰要是動了南宮家，那勢必會引起士族的恐慌。越多的士族對風戰不滿意，這樣對我們的事情越是有利。而且，我早就厭倦南宮家二公子的身份了……哼！居然為了他的大兒子，想塞一個低賤商人的女兒給我？我龍耀璃的妻子，豈能是普普通通隨便的人？”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寒凡依舊是不忍心。最近已經死了很多人了，如果再這麽下去，沒等起義推翻風戰的統治，他們士族的人已經剩下不多了。
見寒凡沒有說話，南宮越輕笑：“怎麽，你以為你能抱著風無泯的屍體回來，就說明南宮家的人放過你了？他們才不會考慮你是不是司馬家的人呢！你且看著吧！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為了自保找上門來。”
“公子，那你要不要快些離開？”跟自己比起來，南宮越的命要重要的多，“你身上還有傷，萬一你再……”
“我留下，不然你要怎麽辦？不管怎麽說，我現在還是南宮家的二公子。虎毒不食子，老侯爺不會怎麽樣我的。”南宮越又一次看看榻上躺著的風無泯，他說，“你把她給我抱過來吧！”
“啊？”寒凡還在想著之後的事兒如何處理，南宮越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他有點懵，“公子，你的意思是……”
南宮越麵不改色，但他的耳朵隱隱的發紅：“我是說，把風無泯抱到我這裏來，抱到床上來。”
寒凡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可他還是按照南宮越的吩咐做了。抱著將風無泯放在南宮越的身邊，寒凡說：“公子，你身上的傷就是公主為你醫治的。她昨天晚上來了之後，一直在你床邊守著，都沒有休息過……剛才在外麵，她是被老夫人動手掐死的。”
“嗯。”南宮越的神色淡淡，他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你先去外麵看著吧！南宮家的人如果要來的話，你就把他們帶進來……記住，千萬別意氣用事和他們硬拚。我們人在屋簷下，大事未成前，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是。”寒凡恭敬的退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自己，南宮越的表情稍微鬆弛了些。伸手去觸碰風無泯的臉，她的屍體已經冷透了。溫熱的指尖滑過風無泯臉上的傷疤，南宮越的心情非常的複雜。
他想殺風無泯，想了好多年了。就像他告訴寒凡的那樣，他想殺風無泯的理由隻是單純的因為恨意……可在他的內心中，他有一部分是不想傷害風無泯的。不為別的，隻是因為最開始相遇時她告訴他，她是歐陽倩。
她是歐陽倩，她不是什麽風無泯。她是一個會耍心機用狠手段的小姑娘，她才不是風氏的殘暴公主。
每一次，南宮越都這樣告訴他。
可每一次，龍耀璃都會無情的反駁他。
他的體內像是有兩個人存在，一個不斷的唆使他去複仇，一個又很是渴望和風無泯接近。在這兩種情感的反複折磨下，他的行為也變的反複無常。
反複無常的接近，又反複無常的傷害。
而這種反複無常的結果就是，風無泯徹底忽略了他的存在。她深愛著他那個名義上的哥哥，愛的患得患失又萬劫不複。
看著風無泯被南宮赫虐待，他難道不應該感到高興嗎？
看著風無泯被南宮赫糟蹋輕賤，他難道不應該感到快意嗎？
是的，他應該。但是，他卻沒有。
“你死了。”南宮越的手掌輕輕摩挲著風無泯的臉蛋，他輕輕觸碰著她難看的雀斑，“不管你是風無泯還是歐陽倩……你都死了。”
自言自語完，南宮越突然笑了。雖然他一點都不覺得開心，但他還是笑了：“記得你以前跟我說的嗎？你說，寧願你負天下人，也不要天下人負你。你說，別人對你虧欠的，你要加倍奉還回去。可是現在要怎麽辦？你被人掐死了，你要怎麽讓他們償還？不會是想變成鬼，找他們報仇吧？”
風無泯的屍體靜靜的躺著，沒有人回應南宮越的話。
“你醒來吧！”南宮越的低頭看風無泯，他的長發掉在她的臉上。他自己也未料想到，在風無泯死後他會說這樣的話，“阿泯，你醒來吧！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恐怕再沒有人能明白剛才那番話的意思了……你醒來吧！我真的是，特別特別希望你能醒來。”
風無泯依舊躺在那裏，她一點呼吸都沒有了。
“你死了，也是好的。”南宮越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他忽然又笑了，“如果你活著，我真的是十分為難……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親手殺了你。”
“讓我去殺你的話，”南宮越閉上眼，他的睫毛顫動，“我，很可能是下不了手。”
不管南宮越說什麽，風無泯是聽不見了。而現在南宮越的腦子裏，都是第一次見到風無泯時她的樣子。兩歲大的奶娃娃，目光狡黠。穿著漂亮的花襖衣服，桀驁不馴的對他說，我是歐陽倩。
在南宮越一生中最陰暗的時刻，是眼前這個醜女人，給了他最光明的夜晚。即便她是仇人的女兒，也無法抹殺掉這對南宮越的意義。
南宮越很想好好回憶回憶之前的事情，可是事情卻並沒有如他的願。寒凡出去了沒一會兒，外麵忽然吵了起來：“侯爺府有了刺客，公主府的侍衛全數被殺。我們按照老侯爺的吩咐，特意前來搜查……公主可是在屋裏？請讓我們進去，我們要保護公主！”
嗬，什麽保護公主？南宮越猜對了，他們分明是來搜查公主府的下人，準備進一步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
侯爺府的家兵全都是虎視眈眈，他們滿身滿臉的血汙。一個個拿著長刀長劍，樣子凶的像是要吃人。有了老侯爺的吩咐，他們的態度十分囂張。對待寒凡毫不客氣，爭搶著要往屋子裏來。
寒凡被他們圍在了中間，恭敬有禮不卑不亢的拒絕說：“不好意思，你們不能進去。屋子裏有病人在休息，你們這樣甚是無禮！”
“寒凡公子，事情什麽樣您跟我們一樣清楚。”一位家兵嗬了口痰吐在地上，他揶揄著說，“我們來這兒，就是要把傻公主的屍體帶回去的……您也甭跟我們演戲了，我們兄弟幾個累了一晚上，也想早點回去休息休息了。您給我們行個方便，我們領完屍就離開，絕對不會過多打擾的。”
看家兵的樣子，寒凡更是不放心把風無泯的屍體交給他們了。以侯爺府的人對風無泯的憎惡程度，風無泯的屍體要是到他們那兒指不定會怎麽樣……不想讓慕容卿的事情再次發生，寒凡伸開胳膊擋住門：“諸位請回吧！麻煩你們告訴老侯爺，公主的屍體在我這兒，會很安全的。等到明天早上天亮，再讓他派人來取走吧！寒凡用名譽擔保，一定會為他看護好屍體的。”
“寒凡公子，您這是幹嘛啊？”家兵是一陣騷動，他們不高興的表示，“您這個樣子，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交差啊……麻煩您讓開，不然的話，我們兄弟幾個可就動粗了啊！”
寒凡將袍子下擺係好，他根本沒把家兵的威脅放在心上。輕蔑的冷哼，寒凡說：“你們要是有本事，大可以跟我動粗！”
“嘿！”家兵們摩拳擦掌，“你給臉不要臉是不是？你以為你當了公主那個小婊子的男寵你就了不得了？現在公主都死了，誰能給你撐腰！”
家兵的話剛說完，寒凡一拳打了過去。沒想到寒凡會動手，家兵們是猝不及防。門口吵吵嚷嚷亂成了一鍋粥，被打昏的珠兒悠悠轉醒。沒等搞清楚是怎麽一會兒事兒，迷糊的珠兒就大吵大叫著說：“你們侯爺府的人還真是反了啊！這裏是公主府，豈容你們放肆！”莊大盡才。
“誰！”聽到珠兒的聲音，家兵厲聲嗬斥著問，“誰在屋裏！”
珠兒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她隔著門板跟外麵的家兵喊話：“我是珠兒，公主的近身丫鬟！這裏是緋雲煙，是公主府！不是你們侯爺府能撒野的地方！公主身份尊貴！豈能容你們這些下人在此胡說八道？快點給我滾遠點！否則的話，我要你們好看！”
“哈哈哈！”外麵的家兵笑成了一團，“我們搜了一晚上，原來公主的近身丫鬟在這裏……寒凡公子你快些讓開吧！我們兄弟幾個等不及要見識見識了，這個小丫頭，要怎麽讓我們好看！”
得知了公主的近身丫鬟在屋裏，寒凡是再也不能阻擋家兵們了。珠兒的身份已經暴露，老侯爺肯定是不會讓她繼續活命……屋裏的大門被推開，家兵們嘿嘿笑著走進來。珠兒氣呼呼的看著他們，則罵道：“你們這些下賤的東西！我定會稟告皇帝陛下，讓你們不得好死！”
聽完珠兒的話，家兵們笑成一團。
“二公子原來也在這裏啊？”見南宮越躺在床上，他們稍微收斂了些，“二公子，我們是奉老侯爺的命令來辦事兒的。”
南宮越點點頭，說：“這個丫鬟，她今天一晚上都在這裏伺候我。外麵的事情，她並不知情。你們不是想帶走風無泯的屍體嗎？她的屍體在這兒，你們去交給我父親吧！”
“二公子！你怎麽能把公主交給他們！公主乃是千金貴體！怎麽能讓他們隨意觸碰！”珠兒的眼淚不斷的往下掉，她的臉上寫滿了寧死不屈，“隻要我活著，我是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們動公主分毫的！”
家兵們哈哈大笑：“二公子幫你求情，你算是撿回來條命了！怎麽還如此不分輕重呢？小丫頭片子，真是不知死活……你們公主府的人全都死哩！幸好有我們侯爺府的人保護，你才能留住性命哩！還不快點跪下磕頭謝恩？”
說完，家兵們走上前來要搬運風無泯的屍體。看他們要過來，珠兒像是瘋了一般對著他們又踢又打。她那點力氣，在家兵麵前都給撓癢癢似的。不管家兵們如何推搡打罵，她都堅持不懈的往前衝撞。
這些家兵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見到珠兒，全都拿她當樂子。逗弄了一會兒，珠兒被摔打的渾身是傷，鼻子也流血了。她憤恨的吐了口血沫，罵道：“大不了，我就和你們同歸於盡！”
“哈哈！”家兵們笑的更瘋，“你以為你是誰？跟我們同歸於盡，真真是不自量力。”
屋子裏的吵鬧聲不斷，誰都沒有注意到床上的情況。就在眾人叫囂喧嘩的最大聲時，床上躺著的風無泯，突然坐起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珠兒的情緒非常激動，她想要衝出去人理論，“他們是怎麽做事兒的？公主她……公主她死了，我們要怎麽辦呢？皇帝陛下會怪罪的！”
“不要去了！”寒凡擋住了門口。不讓珠兒出去，“現在整個緋雲煙裏，到處在殺人。你隻要邁出這屋子，立馬會身首異處。公主已經死了，你就好好在這兒藏著吧！想要活命的話。你就老實的呆在這兒。不要出聲！”
“到處在殺人？”珠兒的手指顫抖，她似乎隨時隨地要昏過去了，“可是……為什麽啊！我們這裏是公主府，有大批的侍衛守護！有公主在這兒裏，我們不會……”
寒凡放風無泯在榻上，他冷著臉警告珠兒說：“如果你想活命，你就閉緊嘴巴，什麽都別說。即便是有人問你，你也一定要裝聾作啞。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事情，並不會按照你以為的發展。就算她是公主，可能也會……”
“我聽不懂！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麽意思！”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珠兒算是很成功的被風無泯洗腦了。對於寒凡的說詞，珠兒十分的抗拒，“公主就是公主！公主是尊貴的。是不可侵犯的！他們不僅對公主不敬，而且還殺了公主！他們、他們罪該萬死！憑什麽不讓我說！”
珠兒的小臉蛋因為憤怒而漲紅，她的拳頭也用力的攥緊了。擔心珠兒衝出去壞了事兒，寒凡一掌將她打暈了。
“風無泯能有如此忠心耿耿的仆人，我倒是沒想到。”寒凡苦笑著說，“這個珠兒，還真是跟其他婢女不一樣。”
南宮越扶著肩膀上的傷坐起來，他的話聽起來有氣無力：“不是珠兒跟別人不一樣，而是她……跟別人不一樣。”
外麵的殺戮還在繼續，慘叫聲不絕於耳。桌子上放著的熏香還在燒著，卻也掩蓋不住血腥的味道。南宮越轉頭望向窗外，眼神縹緲又迷茫。失血過多的臉龐蒼白，他看起來更加的削瘦。
寒凡有好幾次想開口問話，可話到了嘴邊，又讓他生生咽下。等到外麵的吵鬧聲安靜了些，南宮越突然不易察覺的歎了口氣。寒凡看了看榻上躺著的風無泯。說：“公子，寒凡一直有一個問題，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南宮越垂眼，纖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投下扇形的陰影。他躺在床裏，燭光不明更是加深了幽暗感。如墨的長發披散下來，龍章鳳姿，天質自然。用手揉了揉眉心，不用寒凡問出口他也是知道的：“你是想說，我為什麽沒有早點殺風無泯，是嗎？”
寒凡點頭。
其實之前跟風無泯講的所有事情，南宮越隻說了一半。他隱瞞起來的另一半，則是他自己真實的感情。
又或者說。他隱藏起來的，是龍耀璃。
“我怎麽沒有？我當然有過。在無泯殿的日子，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能報仇，如何能殺了她。”目光移向榻上躺著的風無泯，南宮越的目光凝重了些。不知道想起什麽，他忽然苦笑道，“不然的話，你以為她臉上的傷是如何得來？”
寒凡的眼睛睜大，他大吃一驚：“公主臉上的傷……公主臉上的傷，不說是小侯爺所為嗎？”
不，當然不是。南宮赫那個草包，雖然他討厭風無泯，但他還沒有膽量對皇室舉劍。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南宮越設計的。設計毀掉風無泯的容貌，設計殺掉風無泯嫁禍給南宮赫……可是很遺憾，除了嫁禍以外，他的計劃全都失敗了。
“是我，是我做的。”南宮越話說的冷冰冰，他的眸子深邃見不到底，“隻是別人不知道罷了，別人不知道，風無泯嚇傻了也不記得。南宮赫再怎麽解釋，也是有口難言。所有人都以為，是南宮赫毀了風無泯的臉。所有人都在唾罵，說南宮越卑鄙無恥……寒凡，現在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會不會覺得，我才是那個卑鄙無恥的人？像我這樣會毀掉女子容貌的狠毒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們追隨。”
屋子裏沉默了片刻，寒凡對南宮越的做法表示理解：“公子做的事情，一定有公子的道理。”
“沒有什麽道理，隻是因為太恨了。”跟往日的從容淡漠不同，此刻的南宮越全身上下仿佛都籠罩在一種黑漆的氣場中。加上空氣中的血漿味兒和外麵的吵鬧聲，南宮越的表情讓人感到害怕，“雖然我被救下來的時候年紀小，可有些事情，記憶實在是太深刻了……我永遠無法忘記，我大伯舉刀砍死我父親的場麵。我也永遠無法忘記，我們龍氏的人不得不選擇最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親人相殺，骨肉相殘，為的就是，不會淪為風氏的奴仆賤婢。”
南宮越閉上眼，他重重一哼：“我忘不了風氏的所作所為，我也忘不了這份血海深仇。我忍辱負重這麽多年，支撐我活到現在的，就是這份恨意……我要讓風戰體會體會，他失去自己最愛的女兒是什麽滋味。我要讓他們風氏的所有人，以後跪在我的麵前哭！”
南宮越最後一句話喊的太用力，他疼的幹咳起來。寒凡跑過來幫著南宮越拍背，他的目光堅定：“公子，我們司馬家會世世代代追隨龍氏一族，為龍氏效忠的！”
“謝謝，很感謝你們各大氏族對我的支持。”南宮越的喉嚨裏一片甜腥，他勾唇淺笑，“風無泯，也算是對我有過恩情。如果沒有她的話，恐怕我還被關在地下的藏書閣裏……現在風無泯被南宮家的人所殺，我倒是省了不少麻煩。不然的話，我們兩個之間的恩怨還真是筆不容易算清楚的糊塗賬。咳咳咳。”
“公子，您快些休息吧！”寒凡對南宮越的傷勢感到擔憂，“剩下的事情，我會去處理好的。”
南宮越似笑非笑，他對自己身上的傷並不是很在意。看著地上躺著的珠兒，南宮越問他：“你打算如何處理？把她就這麽放著，還是扔出去受死？”
“這個……”
其實寒凡沒有考慮好，該如何處理珠兒。從珠兒剛才的態度看，估計她很難為今晚的事情保密。如果珠兒活下來，她肯定會把一切都告訴風戰皇帝。皇帝知道了此時，南宮家肯定是無法自保了……但要是殺了珠兒滅口，寒凡實在是做不到。
雖然平時南宮越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可他卻什麽都清楚。畢竟是生在帝王家的人，骨子裏流淌的血液都滿是算計。早在寒凡將珠兒敲昏時，南宮越就已經想好了：“你不用殺她，讓她去通風報信好了。南宮侯爺府的人太蠢了，留著他們早晚也是個禍害……不如讓風戰動手好了，也省的我們自己麻煩。南宮家一群成事不足的蠢貨，耽誤了我們多少的事情？”
讓風戰動手，那南宮侯爺府恐怕連隻雞都不會留下了。聽了南宮越的安排，寒凡心裏微微一驚：“公子，南宮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士族，要是全都被風戰給殺了，那恐怕……”
“正是因為南宮家是有頭有臉的士族，才要讓風戰動手。[.超多好看小說]”南宮越慢慢的說道，“風戰要是動了南宮家，那勢必會引起士族的恐慌。越多的士族對風戰不滿意，這樣對我們的事情越是有利。而且，我早就厭倦南宮家二公子的身份了……哼！居然為了他的大兒子，想塞一個低賤商人的女兒給我？我龍耀璃的妻子，豈能是普普通通隨便的人？”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寒凡依舊是不忍心。最近已經死了很多人了，如果再這麽下去，沒等起義推翻風戰的統治，他們士族的人已經剩下不多了。
見寒凡沒有說話，南宮越輕笑：“怎麽，你以為你能抱著風無泯的屍體回來，就說明南宮家的人放過你了？他們才不會考慮你是不是司馬家的人呢！你且看著吧！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為了自保找上門來。”
“公子，那你要不要快些離開？”跟自己比起來，南宮越的命要重要的多，“你身上還有傷，萬一你再……”
“我留下，不然你要怎麽辦？不管怎麽說，我現在還是南宮家的二公子。虎毒不食子，老侯爺不會怎麽樣我的。”南宮越又一次看看榻上躺著的風無泯，他說，“你把她給我抱過來吧！”
“啊？”寒凡還在想著之後的事兒如何處理，南宮越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他有點懵，“公子，你的意思是……”
南宮越麵不改色，但他的耳朵隱隱的發紅：“我是說，把風無泯抱到我這裏來，抱到床上來。”
寒凡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可他還是按照南宮越的吩咐做了。抱著將風無泯放在南宮越的身邊，寒凡說：“公子，你身上的傷就是公主為你醫治的。她昨天晚上來了之後，一直在你床邊守著，都沒有休息過……剛才在外麵，她是被老夫人動手掐死的。”
“嗯。”南宮越的神色淡淡，他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你先去外麵看著吧！南宮家的人如果要來的話，你就把他們帶進來……記住，千萬別意氣用事和他們硬拚。我們人在屋簷下，大事未成前，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是。”寒凡恭敬的退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自己，南宮越的表情稍微鬆弛了些。伸手去觸碰風無泯的臉，她的屍體已經冷透了。溫熱的指尖滑過風無泯臉上的傷疤，南宮越的心情非常的複雜。
他想殺風無泯，想了好多年了。就像他告訴寒凡的那樣，他想殺風無泯的理由隻是單純的因為恨意……可在他的內心中，他有一部分是不想傷害風無泯的。不為別的，隻是因為最開始相遇時她告訴他，她是歐陽倩。
她是歐陽倩，她不是什麽風無泯。她是一個會耍心機用狠手段的小姑娘，她才不是風氏的殘暴公主。
每一次，南宮越都這樣告訴他。
可每一次，龍耀璃都會無情的反駁他。
他的體內像是有兩個人存在，一個不斷的唆使他去複仇，一個又很是渴望和風無泯接近。在這兩種情感的反複折磨下，他的行為也變的反複無常。
反複無常的接近，又反複無常的傷害。
而這種反複無常的結果就是，風無泯徹底忽略了他的存在。她深愛著他那個名義上的哥哥，愛的患得患失又萬劫不複。
看著風無泯被南宮赫虐待，他難道不應該感到高興嗎？
看著風無泯被南宮赫糟蹋輕賤，他難道不應該感到快意嗎？
是的，他應該。但是，他卻沒有。
“你死了。”南宮越的手掌輕輕摩挲著風無泯的臉蛋，他輕輕觸碰著她難看的雀斑，“不管你是風無泯還是歐陽倩……你都死了。”
自言自語完，南宮越突然笑了。雖然他一點都不覺得開心，但他還是笑了：“記得你以前跟我說的嗎？你說，寧願你負天下人，也不要天下人負你。你說，別人對你虧欠的，你要加倍奉還回去。可是現在要怎麽辦？你被人掐死了，你要怎麽讓他們償還？不會是想變成鬼，找他們報仇吧？”
風無泯的屍體靜靜的躺著，沒有人回應南宮越的話。
“你醒來吧！”南宮越的低頭看風無泯，他的長發掉在她的臉上。他自己也未料想到，在風無泯死後他會說這樣的話，“阿泯，你醒來吧！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恐怕再沒有人能明白剛才那番話的意思了……你醒來吧！我真的是，特別特別希望你能醒來。”
風無泯依舊躺在那裏，她一點呼吸都沒有了。
“你死了，也是好的。”南宮越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他忽然又笑了，“如果你活著，我真的是十分為難……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親手殺了你。”
“讓我去殺你的話，”南宮越閉上眼，他的睫毛顫動，“我，很可能是下不了手。”
不管南宮越說什麽，風無泯是聽不見了。而現在南宮越的腦子裏，都是第一次見到風無泯時她的樣子。兩歲大的奶娃娃，目光狡黠。穿著漂亮的花襖衣服，桀驁不馴的對他說，我是歐陽倩。
在南宮越一生中最陰暗的時刻，是眼前這個醜女人，給了他最光明的夜晚。即便她是仇人的女兒，也無法抹殺掉這對南宮越的意義。
南宮越很想好好回憶回憶之前的事情，可是事情卻並沒有如他的願。寒凡出去了沒一會兒，外麵忽然吵了起來：“侯爺府有了刺客，公主府的侍衛全數被殺。我們按照老侯爺的吩咐，特意前來搜查……公主可是在屋裏？請讓我們進去，我們要保護公主！”
嗬，什麽保護公主？南宮越猜對了，他們分明是來搜查公主府的下人，準備進一步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
侯爺府的家兵全都是虎視眈眈，他們滿身滿臉的血汙。一個個拿著長刀長劍，樣子凶的像是要吃人。有了老侯爺的吩咐，他們的態度十分囂張。對待寒凡毫不客氣，爭搶著要往屋子裏來。
寒凡被他們圍在了中間，恭敬有禮不卑不亢的拒絕說：“不好意思，你們不能進去。屋子裏有病人在休息，你們這樣甚是無禮！”
“寒凡公子，事情什麽樣您跟我們一樣清楚。”一位家兵嗬了口痰吐在地上，他揶揄著說，“我們來這兒，就是要把傻公主的屍體帶回去的……您也甭跟我們演戲了，我們兄弟幾個累了一晚上，也想早點回去休息休息了。您給我們行個方便，我們領完屍就離開，絕對不會過多打擾的。”
看家兵的樣子，寒凡更是不放心把風無泯的屍體交給他們了。以侯爺府的人對風無泯的憎惡程度，風無泯的屍體要是到他們那兒指不定會怎麽樣……不想讓慕容卿的事情再次發生，寒凡伸開胳膊擋住門：“諸位請回吧！麻煩你們告訴老侯爺，公主的屍體在我這兒，會很安全的。等到明天早上天亮，再讓他派人來取走吧！寒凡用名譽擔保，一定會為他看護好屍體的。”
“寒凡公子，您這是幹嘛啊？”家兵是一陣騷動，他們不高興的表示，“您這個樣子，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交差啊……麻煩您讓開，不然的話，我們兄弟幾個可就動粗了啊！”
寒凡將袍子下擺係好，他根本沒把家兵的威脅放在心上。輕蔑的冷哼，寒凡說：“你們要是有本事，大可以跟我動粗！”
“嘿！”家兵們摩拳擦掌，“你給臉不要臉是不是？你以為你當了公主那個小婊子的男寵你就了不得了？現在公主都死了，誰能給你撐腰！”
家兵的話剛說完，寒凡一拳打了過去。沒想到寒凡會動手，家兵們是猝不及防。門口吵吵嚷嚷亂成了一鍋粥，被打昏的珠兒悠悠轉醒。沒等搞清楚是怎麽一會兒事兒，迷糊的珠兒就大吵大叫著說：“你們侯爺府的人還真是反了啊！這裏是公主府，豈容你們放肆！”莊大盡才。
“誰！”聽到珠兒的聲音，家兵厲聲嗬斥著問，“誰在屋裏！”
珠兒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她隔著門板跟外麵的家兵喊話：“我是珠兒，公主的近身丫鬟！這裏是緋雲煙，是公主府！不是你們侯爺府能撒野的地方！公主身份尊貴！豈能容你們這些下人在此胡說八道？快點給我滾遠點！否則的話，我要你們好看！”
“哈哈哈！”外麵的家兵笑成了一團，“我們搜了一晚上，原來公主的近身丫鬟在這裏……寒凡公子你快些讓開吧！我們兄弟幾個等不及要見識見識了，這個小丫頭，要怎麽讓我們好看！”
得知了公主的近身丫鬟在屋裏，寒凡是再也不能阻擋家兵們了。珠兒的身份已經暴露，老侯爺肯定是不會讓她繼續活命……屋裏的大門被推開，家兵們嘿嘿笑著走進來。珠兒氣呼呼的看著他們，則罵道：“你們這些下賤的東西！我定會稟告皇帝陛下，讓你們不得好死！”
聽完珠兒的話，家兵們笑成一團。
“二公子原來也在這裏啊？”見南宮越躺在床上，他們稍微收斂了些，“二公子，我們是奉老侯爺的命令來辦事兒的。”
南宮越點點頭，說：“這個丫鬟，她今天一晚上都在這裏伺候我。外麵的事情，她並不知情。你們不是想帶走風無泯的屍體嗎？她的屍體在這兒，你們去交給我父親吧！”
“二公子！你怎麽能把公主交給他們！公主乃是千金貴體！怎麽能讓他們隨意觸碰！”珠兒的眼淚不斷的往下掉，她的臉上寫滿了寧死不屈，“隻要我活著，我是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們動公主分毫的！”
家兵們哈哈大笑：“二公子幫你求情，你算是撿回來條命了！怎麽還如此不分輕重呢？小丫頭片子，真是不知死活……你們公主府的人全都死哩！幸好有我們侯爺府的人保護，你才能留住性命哩！還不快點跪下磕頭謝恩？”
說完，家兵們走上前來要搬運風無泯的屍體。看他們要過來，珠兒像是瘋了一般對著他們又踢又打。她那點力氣，在家兵麵前都給撓癢癢似的。不管家兵們如何推搡打罵，她都堅持不懈的往前衝撞。
這些家兵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見到珠兒，全都拿她當樂子。逗弄了一會兒，珠兒被摔打的渾身是傷，鼻子也流血了。她憤恨的吐了口血沫，罵道：“大不了，我就和你們同歸於盡！”
“哈哈！”家兵們笑的更瘋，“你以為你是誰？跟我們同歸於盡，真真是不自量力。”
屋子裏的吵鬧聲不斷，誰都沒有注意到床上的情況。就在眾人叫囂喧嘩的最大聲時，床上躺著的風無泯，突然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