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外界。


    原本能夠上天入地、自由遨遊於這水神世界的任何一處的黑鯨,卻是已經停頓下來,像是失去動力的巨輪。


    在老人和安德魯交流期間,負責“臨時代駕”的銀,也不複不久前的飛揚跳脫了。


    “呼……呼……”銀半跪在黑鯨頭頂,喘著粗氣。


    她不斷用控製不住顫抖的手,抹去口鼻之中溢出的鮮血,然而總是抹不幹淨,因為越來越多的鮮血正不斷湧出來。


    “好強啊……”


    銀有些迷迷糊糊地心想,“這一代的荒,有點強得離譜了吧。”


    要知道銀自身就有高達九階的實力,以“代駕員”的身份,借用黑鯨和黑鯨體內的全體水魔法師的力量,更是能在實戰能力上,完全匹敵戰神級,對上普通魔導境強者也足可一戰。


    但就在剛才,被荒追上之後,雙方隻正麵硬碰硬地撞了一下,就一下,黑鯨之軀就被逼停了。


    在黑鯨之軀已經緩衝了至少九成以上的衝擊力的情況下,銀依然感到全身骨骼都要散架了。


    表麵上雖然看不出來,但實際上,黑鯨體內的其他水魔法師們,一個個都已經是人仰馬翻!


    “如此實力,恐怕麗大人親自接管黑鯨之軀,也……也很難……”銀腦海中閃過不好的念頭。


    她趕緊搖了搖頭,強迫自己狠狠掐滅任何的負麵情緒和想法。


    隨後她強打精神,努力抬頭,看向前方。


    透過被血糊住大半的眼睫毛,銀勉強看到前方百米之外,荒那和大荒戰車融為一體的半人半蟹的巨大身軀。


    “還不出來麽?”


    荒特有的如女性般陰柔好聽的和他的身形完全不搭的嗓音,響徹在這片海域之上。


    他操控著大荒戰車,踏著海浪,來到黑鯨眼前。


    絲毫不遜色於黑鯨的巨大蟹身,遮蔽了陽光,將大片陰影投在銀的身上。


    但荒的眼中,其實根本沒有銀的存在!


    “還不出來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荒還在對無名老人說話,自始至終他眼中隻有黑鯨體內深處的老人的意誌和靈魂,“反正這些雜魚們再怎麽掙紮,也影響不了你我之間的勝負,不過是些礙眼的廢物罷了。”


    “廢物?雜魚?”


    銀強行咽下一口湧到嗓子眼的鮮血,努力抬起頭,看著居高臨下的荒,冷笑道,“小鬼你忘了,就是我這條雜魚,在你小時候差一點就把你給幹掉了!沒記錯的話,當時你可是嚇得尿褲子了吧?要不是你那死鬼老爸及時趕到救走了你,你以為你能活到今天?!”


    這番話並非銀在絕境之下的倔強口嗨,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曆代的荒,一旦成長起來、成為荒,都是近乎無敵的存在。


    所以這水神世界的水魔法師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針對那些還在“候選階段”的成長起來之前的荒們,進行獵殺!


    這裏是水神世界,也是域外戰場。


    戰爭在這裏就從未停息過。


    而且是最為殘酷、雙方都為了勝利而無所不用其極的生存之戰。


    銀當年對荒的候選人們展開獵殺行動的時候,她的頭發還不是如今這般全銀色的,而這一代的荒,當年僥幸逃過一劫,隻在額頭上留下了一道傷疤,可和他同屆的其他足足九名荒的候選人中,有六人都死在了銀的手下。


    “怎麽,現在還覺得我是雜魚麽?你這個死小鬼!”銀冷笑著看著沉默下來的荒。


    荒不答,隻是默默舉起一隻布滿尖刺的猙獰蟹螯。


    黑色的滅火之火,無聲纏繞在那蟹螯之上。


    那火燃燒得越是沉默無聲,銀反而笑得越是放肆:“來啊,殺我!有種你就弄死我!來啊,來!!”


    唰!蟹螯化作一道黑色的幻影,對準了銀的頭頂,當頭砸落下來。


    眼見銀整個人就要被這一蟹螯狠狠砸爛——


    嗤的一聲,就在銀所在的位置不遠處,黑鯨頭頂的那個用來呼吸的氣孔,忽然張開來,然後一道帶著黑鯨體溫的氣流從那氣孔中急噴出來,斜向撞在蟹螯之上。


    不過是一道氣流而已,卻將荒撞得向後微微一仰!


    隨後黑鯨頭頂的皮膚和肌肉,居然慢慢蠕動起來,將狂笑怒吼之後終於支撐不住昏迷過去的銀的身子,慢慢吞入黑鯨的頭頂之中,保護起來。


    荒看著這一幕,並未出手阻止,反而露出一絲笑容,說道:“你終於肯出來了……麗!”


    隻見之前在銀等人操控下,總有些“卡頓”之感的黑鯨,終於徹底醒過來、活過來似的,散發出真正屬於魔導之境的強者的濃烈氣息,正是老人的意誌,再次接管了這具身體!


    本尊接管本體之後,黑鯨的體型,反而略微縮小了一點。


    同時黑鯨的頭頂之上,銀消失的那個位置,在水神世界被稱為麗、但在安德魯麵前自稱無名的老人的身子,慢慢從那黑鯨體內,“長”了出來。


    荒的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則與大荒戰車融為一體。


    老人也是如此,上本身是人,下半身和黑鯨之軀合一。


    事實上,荒之所以有如此形態,也是受到了老人的啟發和影響。


    雙方已不知纏鬥了多少年、多少代。


    荒此前麵對銀的時候,幾乎始終是平靜淡漠的,此時卻是盯著老人,臉上笑容漸盛,像是之前的銀。


    在安德魯麵前溫和可親的老人,此時麵對著荒,卻是如之前荒麵對銀的時候那樣,淡漠、甚至有些冰冷。


    “幹嘛用這麽可怕的眼神看我?”荒微笑,說道,“讓我猜猜——那些藏身在你體內的雜魚們,在我之前的衝擊之下,傷了大半,甚至還死了不少,對麽?”


    他說的不錯。在老人重新接管身體之後,黑鯨體內的水魔法師們一個個激動無比:“麗大人!麗大人您終於出來了!!”


    幾乎所有人的聲音,都透著虛弱。


    老人很容易就能感覺得到,體內至少有五十名水魔法師,已經完全沒有生命的氣息了。


    “死去的孩子們都不會白白死去的。”老人冷冷看著前方的荒,“一會兒我就讓你為孩子們償命。”


    荒歪了歪腦袋,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神情,道:“償命?這話似乎應該我說才對吧?我就離開這域外戰場不到一天的時間,回火焰世界那邊開會,臨行之前我還安排了完美的戰鬥計劃,然而猜猜我回來之後,看到的是什麽——隻剩我一個了!我麾下的所有人都死了!黎克那討人厭的小子也死了!都死了!就他媽的剩我一個人了!”


    荒越說越激動,最後完全是在失態地咆哮了。


    他作為曆代最強的荒,給人的印象始終都是冷靜的,理性得像是機器人一樣。


    但實際上,有哪個正常人能在祖祖輩輩們都死在同一片戰場,被同一個對手,用同一種方式——即漫長的壽命——硬生生拖死、耗死的情況下,還能保持真正的冷靜和理性呢?


    荒的內心,其實早就已經扭曲了。


    不止這一代的荒,早在不知道多少代之前,荒就已經內心扭曲了。


    荒的存在,讓老人無法率領族人們返回火焰世界,隻能在這水神世界艱難求生存。


    反過來,老人的存在,也讓荒世世代代都被牽絆在這域外戰場,不得解脫啊。


    荒吼了半天,忽然重新安靜下來,再度露出微笑,說道:“算了,不管怎麽說,你這老東西今天就要被殺死了。無數代的糾纏,在今天,就要在這裏結束了,你已經逃不掉了。”


    老人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荒則盯著老人,問道:“在你被我殺死之前,最後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你是怎麽做到的?”


    他盯著老人,一字一頓:“我被召喚回火焰世界之前,分明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和安排。我最後一次接到屬下的匯報,得到的消息也的確是:你們的所有分部落都被摧毀了,人員被打散了,你本人也在未能和‘鯨眼’合一的情況下,被駕駛著我的大荒戰車的梅拉牽製住了。如此大好的局麵,到底是怎麽被逆轉的?”


    荒並不知道安德魯的存在。


    黎克本有機會將昨夜戰鬥的全部信息,包括安德魯的身份來曆,都匯報給荒的。


    卻被阻止了。


    已死的叛徒梅拉,倒是想要向荒匯報情況,解釋事情的前因後果,問題是梅拉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大好的戰局會在一夜之間被逆轉。


    荒內心是有一些扭曲病態的,但他沒瘋,更不傻。


    直覺告訴荒:局麵在一夜之間被逆轉,恐怕不完全是因為眼前這老人的存在,還存在某些自己不知道的變數!


    荒並不知道那變數究竟是什麽,但他實際上已經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老人自然不可能告訴對方關於安德魯的存在,淡淡反問道:“魔法公會總部叫你回火焰世界開會?開什麽會?關於什麽的?”


    荒道:“我告訴你的話,你就告訴我你們是怎麽逆轉局麵的?”


    “當然……不。”


    “既然如此我也什麽都不會說的。”


    荒完全恢複了平靜,收斂了笑容,緩緩道,“策反梅拉,擊潰你們所有的分部落,隻是手段,而非目的。我的目的,自始至終隻有一個,就是讓你不得不為了保護你的族人,而重新與‘鯨眼’合一。


    一旦合一,你的實力會重回巔峰,但你用來耗死我的父輩祖輩們的隱匿能力,便不複存在了。而在你躲不了、逃不掉、隻能正麵迎戰的情況下,我,第811代荒,將以我之前的曆代荒之名,在此徹底,殺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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