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燁在溪潭邊怒火衝天,不知如何發泄,眼角餘光瞥到潭裏一隻小烏龜伸著腦袋像是看笑話似的看著自己,便忍不住拿起剛剛阮安槿砸他的石頭,就向小烏龜擲去,小烏龜瞬間被打翻,滾落潭底。


    小烏龜四腳朝天,滾落大石的滑稽模樣取悅了他,讓他怒火慢慢消失,逐漸冷靜下來。哼,他氣什麽,阮安槿的賬他自有時間慢慢和他算。


    他眼睛掃了一圈四周,看到一邊大石頭上一個小小的包裹,裏麵有散落的顏料炭筆,旁邊地上還有個小畫板,他不知為何就撿起了畫板,上麵夾著厚厚一疊畫紙,隨手翻了翻,上麵應該是阮安槿日常所畫的一些景色速寫,每張寥寥幾筆就畫出各種景色的不同神韻,或生機勃發,或蕭瑟蒼涼,或幽雅靜美。突然他的手頓住了,眼睛盯住了畫紙,隻見畫紙上畫的均是一個女子的麵容速寫,或正麵,或側顏,均披著席肩的黑發不帶一點飾品。女子與阮安槿麵貌有五六分相似,但看起來去至少有十幾歲,而且明明畫紙清晰,卻又讓人覺得麵目模糊,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他不再思索,收起畫板和石頭上的小包裹,拿著就一躍上樹,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中。


    且說安槿進了槐林,就沒命的往院子方向跑,誰知道那個神經病會不會追上來,再怎麽折騰自己,說不定在這樹林裏毀屍滅跡也不一定。這個別院裏怎麽會有個變態少年在,她可不記得自家親戚中有這麽個人,初次見她就把她往水裏摁,簡直就是個不可理喻的死變態。


    雪青就這樣提著個天青色的錦墊站在院子門外,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家小姐渾身濕透,像被惡鬼趕似的一陣風從院子後麵的小角門卷進了院子。


    碧螺看見她的七小姐突然*的進了房來,又驚又嚇,差點落下淚來。忙把安槿推進屏風後,讓她除了濕衣服,拿了幹毛巾給她擦拭,又對著屏風外跟著追回來的雪青,道:“快,快去吩咐小廚房燒點熱水。這要是著涼了,可怎生是好。”說著,到底忍不住,眼圈都紅了。


    安槿也顧不上安慰碧螺,擦幹了身子頭發,給自己裹上被子,還是覺得身上寒意直冒,等雪青急匆匆提了熱水過來,泡了個熱水澡,才感覺好點。但先前擔驚受怕又體力透支,泡完澡便感覺一陣陣乏意。她也顧不上和碧螺雪青交代,便上床沉沉睡著了。


    安槿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許久之後,她睜開眼睛看看床帳頂,突然想到母親還要帶自己去拜見外祖母,卻不知現在是什麽情況,急忙喚道:“碧螺。”聲音澀痛嘶啞。


    “小姐,你醒了。”一個聲音高興的喊道,卻不是碧螺,而是雪青,“小姐,你有沒有什麽不舒服?你整整睡了一個多時辰了,大家都急壞了,二夫人剛才離開。”


    安槿皺眉,娘剛離開?那她豈不是發現自己落水的事情了?她喉嚨有點不舒服,剛想喚雪青給自己斟杯水,一個身穿碧青色間條羅裙的女子已經遞了一杯水給雪青,然後又低身將安槿扶了起來。安槿抬眼看她,才發現是母親的一等大丫環如意。


    如意扶了安槿坐起身,這才又伸手從雪青手裏拿過水杯,輕聲道:“七小姐,有什麽遲點再問吧,先喝點熱水潤潤喉。”說著,便端著水杯示意安槿就著她的手喝水。


    安槿囧,她至於這麽虛弱嗎?忙伸出手,自己拿起杯子就趕緊喝了。然後將空杯子遞給如意,衝她問道:“什麽時辰了?母親呢?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來了沒?”也不待她回答,又問雪青道,“將我的衣裳拿來,服侍我起身,碧螺呢?”


    “回小姐,碧螺姐姐在給您煎藥呢。”雪青先答道。


    煎藥?安槿皺眉。如意見狀忙用輕緩的聲音道:“七小姐,現在差不多未時末了。先前您睡了,碧螺擔心您的身體,稟報了二夫人,請了大夫給您瞧了下。大夫說要喝幾幅藥才能驅走身體裏的寒氣,以免以後身體有隱患。”又答先前安槿問的問題,“老夫人二舅太太帶著幾位少爺小姐們已經在一個時辰前就到了山莊,二夫人找大夫看過了七小姐,沒有什麽大礙才剛不久去了給老夫人請安,估摸著現在正在用餐。老夫人剛剛還派人送了一些飯菜給七小姐,七小姐若是餓了,奴婢這就去給小姐熱點白粥,先暖暖胃,再吃藥。”


    安槿一邊聽一邊已經讓雪青服侍著起了身。剛好碧螺煎好了藥進來,安槿看碧螺紅紅的眼睛,安撫的笑道:“讓你們擔心了。碧螺,你去幫我把那套月芽白配粉紫襦裙拿來,我換了就去給外祖母請安。”


    說著接過如意手上的白粥吃了小半碗,又喝了幾口湯藥,再不肯喝。由著碧螺拿了衣服穿上,重新梳好卯發,在兩邊小髻上分別簪上兩串粉紫絹花與珍珠相間的小箅子,胸前戴上珍珠白玉紅寶串成的纓絡,這才出了屋子。


    安槿剛帶著丫環出了院門,就看見院子外十幾米處背對她們站了一個十一二歲的白衣少年,安槿看那筆直的背影忍不住牙抽了抽。


    聽見院子響動,少年轉過頭來,雖然安槿已經算是看習慣了,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少年實在生得好看,麵如冠玉,唇紅齒白,隻是微眯的丹鳳眼略帶了一絲不符年齡的淩厲。他目光略帶著迷惘但卻又似很專注的看向了安槿。安槿連忙眥牙扮了個笑臉,向少年的方向走了幾步,距離五六步遠的時候,屈膝行李道:“給六表哥請安。”


    這個少年便是順國公府六少爺趙承奕。是二房夫人莊氏的第三子。莊氏和國公府二老爺是姑表兄妹,感情甚好,二老爺未納妾,隻莊氏生三子一女,隻是莊氏的前兩子都幼年便夭亡,唯餘現年十一歲的幼子趙承奕以及十五歲的女兒趙敏媛。所以說趙承奕是莊氏的眼珠子也不為過。


    趙承奕徑直走到安槿麵前停下,似乎還思考了一下,然後伸手就直接牽了安槿的手,溫和道:“槿兒,聽說你不小心落水了,我過來看看你。走吧。”


    蛇精病。安槿心裏簡直在咆哮。


    對的,這個趙承奕就是個蛇精病。還是她穿的這個世界男人都是神經病?安槿在這裏接觸的雄性生物很有限,可是看看她身邊的這些,她老爹,她大堂哥,那個劉家表少爺,還有這位六表哥,都是神人啊。哦,今天還遇上了個極品變態。


    她剛穿來時,這位六表哥還算正常,就是個脾氣有點大有點自以為是的小正太美少年,看在臉的分上她覺得可以忍。可是一年半前,這位六表哥就突然開始抽風了,看人陰惻惻的,蛇精病間歇性發作,前一刻各種柔情似水各種嗬護,下一刻突然變臉用那種又凶狠又陰冷的目光不知道在看啥,有時候還扮孤寂無聊的落寞樣,看得她寒毛都豎起來了。她私下總結,可能是多重性人格分裂症。這在這裏,好像沒得治吧。


    就這對她還算好的,這位大哥看她五姐阮安桐那才叫可怕。


    本來聽說他跟阮安桐同歲,從小青梅竹馬長大,感情還很不錯。以前她還聽阮安桐甜膩膩的叫“奕哥哥,奕哥哥。”結果就是一年半前某天阮安桐在別院裏找他撒嬌,他直接就掐著阮安桐的脖子差點把她掐死。嚇得二舅母莊氏和趙氏魂都飛了。


    從此阮安桐見了他就跟見了鬼一樣。他眼神一掃阮安桐,就能把阮安桐嚇得半死。


    安槿那時不知道他有蛇精病,還以為是他忍受不了阮安桐的糾纏,故意裝的,還認為他拒絕女生追求的招數不錯呢。


    “在想什麽?”趙承奕低頭問一直魂遊四海沒出聲的安槿,又順手摸了摸她的軟發,心底一片柔軟。


    “沒,沒什麽。”安槿僵硬了一下,又來了,這人通常目無表情的時候還好,太過溫情很容易突然蛇精病發作,換第三重人格上。


    感覺到安槿的僵硬,趙承奕心裏一陣刺痛。他不知道怎麽會這樣。他一直以為自己和安槿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安槿最是依戀自己的。可是那天他醒過來,卻發現安槿雖然表麵上對他親切有禮,但實際極為防備,那些他以為的依戀愛慕從她的眼裏根本看不出一絲一毫。


    每當看到安槿看自己的那種眼神,他耳邊就想過那個聲音:“你以為她喜歡的是你?你最了解她的性格,雖看起來柔順,內心卻最是堅持,如果她喜歡的是你,又怎麽會…….”


    趙承奕努力克製住自己,才能不做點什麽發泄出來。他想,她還小,他總能慢慢改變她的,這一次,他一定會把所有事情掌握在自己可控範圍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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