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自己用完晚膳,安槿就收到了蕭燁有關雪玉的回複。


    來傳話的是早上見過的內侍首領,安槿宣他去了小書房回話,他便親自捧了裝雪玉鐲子的盒子,命其他人留下,跟著安槿去了小書房。


    安槿打開了小書房門,讓采青帶著人去了門外走廊守著,才示意內侍回話。那內侍雙手奉上盒子,碧螺接過,他才對安槿躬身道:“啟稟七小姐,這鐲子世子已命人驗過,雪玉乃雪山至寶,本身並無問題,相反熱性體質的人長帶可調節體質,祛身體雜質,普通人每日帶上一兩個時辰也可美容養顏,延年益壽。然而世人卻不知雪玉奇寒,小姐曾經數次落水,幼時身體神魂又受重創,卻是不可佩戴,否則引發寒毒,輕則與子孫不利,重則影響壽數。世子爺還說,他已經稟明了太妃娘娘,明日就將傅醫師送來清幽宮給小姐,還請小姐務必每日飲用調理的方子,若小姐不放心,也盡可以把藥拿去給信得過的太醫驗驗。”


    安槿還木呆著臉,旁邊的碧螺卻已經臉色數遍。


    “嗯,謝你們世子了。”安槿收回了呆滯臉,淡淡道。讓碧螺賞給了他一個上等賞封,又隨手從書桌上拿起自己午後畫的一支木書簽讓碧螺裝了盒子,遞給內侍道,“送給你們世子,就當是謝禮了。”


    待內侍走後,安槿就把雪玉連盒子一起扔給了碧螺,讓她收好,這還的確是個好東西,萬一將來有誰用的上呢。


    碧螺上前接了雪玉,臉上有些恨恨的表情,小聲道:“小姐,您說皇後是故意的嗎?她,她不會那麽巧就知道小姐的身體狀況吧?”


    安槿摸了摸雪玉鐲子,笑道:“你沒聽說嗎?雪玉乃雪山至寶,送給我那是撿大便宜了。不說熱性體質的人,就是普通人也是大有益處的,說不定所有人都知道昭陽公主可是天天佩戴哪。”


    碧螺性子謹慎,也聽出了話外之音,便不再吭聲,隻認真的把鐲子裝了盒,準備入庫時,又有點遲疑道:“幸虧世子殿下有人清楚這個,世子殿下的確對小姐有大恩。隻是就算如此,小姐也不該隨便送他自己親手所畫之物,待日後…總是不妥。”


    安槿好笑,道:“我又沒署名,隨手塗鴉而已,這種東西,你沒看見我多的到處都是了。”轉眼看碧螺仍是不滿,笑著搖頭道,“而且你也說了,他這次是幫了我大忙,你看我這裏東西,都是別人送的珠寶,哪有他肯看上眼的,隨便畫點也是個誠意。”


    碧螺這才不情願的作罷,安槿看她背影苦笑,這宮裏,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這種送人的小東西還算不了台麵,人家想害你,不送你一盤大菜怎麽出手。


    隻是這鐲子,安槿卻是不信皇後真對自己身體情況一無所知的,隻是她為什麽害自己,至少麵上來看,可看不出自己對她有什麽妨礙,這個層麵上的人,怎麽會用這種寶物對付自己這種小人物?是有什麽原因自己沒猜透的?看來自己得越發小心了。


    除了前幾天忙著會客和各種收禮物收到手軟,安槿後麵的日子倒是過的悠閑而自在。她還見到了宮中其餘兩位未嫁的小公主,十二歲的七公主悅陽和十歲的九公主沁陽,兩位公主生母位分不顯,氣質性格就低調平和了許多。


    皇帝陛下每周都必會過來探望太妃娘娘一次,陪她用膳,這期間,安槿和阮安柟都見到了他兩次。看起來還算是個和善的美大叔,對待安槿和阮安柟更是格外的親切和善。


    安槿還開始研究趙承奕送自己的練功方法,內功打坐練氣,寥寥幾句,這個看了也不太懂;基本功練習,跑步,負重跑步,這個沒問題;跑樁練習,這個有點困難,得跟太妃娘娘報備無端端在院子裏打上各種樁子;頂功,就是彈跳嘛,室內偷偷練就好了,也沒問題。


    如此安槿開始每天早晚半個時辰的跑步,外加睡前半個時辰的彈跳練習,因為她在家就以身體不好要多跑動為借口常在院子裏跑步,所以也就這樣借采青的口跟太妃解釋了,太妃不置可否,全由著她自己折騰。


    安槿拿了趙承奕的基本功法每天練習,而此時趙承奕卻不好過。


    趙承奕的母親二夫人莊氏聽說兒子不願去皇家書院,竟要去專門出閑雲野鶴的錦華書院,頓時衝兒子好一頓發脾氣,待聽說是國公爺同意了的,便哭著跪在了老夫人麵前,求婆婆兼姑母的趙老夫人去找國公爺說項。


    老夫人沒好氣,道:“這是你兒子求來的,找我,找國公爺都沒用,你能讓你兒子改變主意,就自然如了你的意。”卻是老夫人覺得這個小孫子自己的主意大,就要學著讓身邊重要的人認可接受他的主意。


    莊氏複又去壓自己的兒子,壓不了,就曉之以利害,動之以情理,兒子均是麵無表情的聽著,不發一言,轉身繼續準備去書院的物事。莊氏去找自己的相公,莊二老爺卻早被國公爺叫去談過,隻叫自己夫人聽國公爺的,總不會錯的。


    莊氏心裏暗恨,她怎麽不知道趙家,趙家隻看著嫡長子嫡長孫,後麵的兒子孫子越平庸越無為越好,去了錦華書院那種地方,可不是如了國公爺的願,然而這是她的唯一的兒子,她卻不能讓她廢了。


    於是天天用各種手段逼趙承奕。這麽一折騰,趙承奕除了越發沉默,沒有別的大變化,她自己倒是先消瘦憔悴了一圈。


    “奕兒,你就這麽狠心,一定要逼著我去死嗎?”莊氏坐在趙承奕的書房客椅上,問垂首練字的趙承奕道。趙承奕已經住在外院,現在為了避開她,每天一大清早就在外院練功,然後帶著一身大汗過來給她請安,她不好留他,隻得讓他回自己院子收拾,趙承奕卻是回自己院子淨身後就立即去書房看書練字,絕不給她空隙時間。


    莊氏召趙乘奕,次數多了,趙乘奕就以讀書為借口躲開,莊氏今天就直接到了趙承奕書房找他。


    趙承奕聽莊氏的話,手緊了緊,一滴墨汁便滴到了宣紙上,濃黑沉重,看著刺心。他放下筆墨,站起身,回首看莊氏,此時莊氏著了寬袖石青色暗花雲紋衫,頭上也隻帶了一支簡單的檀木雕花的簪子,平日精致的妝容不見,臉色黯淡,眼眶紅腫,隱隱可見額上眼角的皺紋。


    可是看見這樣的莊氏,趙承奕卻發覺自己的心隻是刺痛憤恨,卻無法心軟,甚至有一絲的快意。比這更憔悴,甚至要跪在自己麵前,拿簪子刺自己的莊氏他都見過,隻為了逼自己就範,現在這樣又算什麽?


    “母親,兒子不過是要去錦華書院讀書,怎麽就逼您去死呢?您這樣,是要逼兒子以死謝罪嗎?”趙承奕突然出聲問道。


    她的兒子,她的兒子怎麽會變成這樣?如果是大兒子還活著,自己哪裏需要操這樣的心!


    想到這裏,莊氏忍不住落淚道:“死,死,死,你這樣在母親麵前說母親逼你去死,可對得起你的大哥。若是你大哥還在,我又哪裏需要這樣求著你!”


    趙承奕手倏得捏成了拳,指甲嵌進手心,一陣刺痛卻不及心裏的痛。又來了,前世的他背負了害死大哥的罪名背了一輩子,他的母親用這招逼他百試百靈,可是這輩子他再也不想背負這罪名,所以一重生,他就追查了家裏所有的事情,因為很多事情還沒有太遙遠,所以查起來比前世就容易多了。


    “我沒有什麽對不起大哥的,大哥吃的那盤點心是我端給他的,但在點心裏麵下毒的卻是吳姨娘,吳姨娘為什麽會下毒害大哥,母親不知道嗎?”趙承奕轉了目光,眼睛對著窗欞,聲音清冷中帶著絲絲寒意。


    莊氏臉色刹變,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這個才十一歲的兒子,尖聲道:“你,你,你胡說八道什麽?哪個該死的在你耳邊嚼舌根,就該拖出去亂棍打死!”


    “不用了,沒有誰在我耳邊說什麽。”趙承奕轉頭,目光直直看進趙氏驚恐不信的眼睛裏,“母親,您還記得吳姨娘的奶嬤嬤嗎?她現在就在我的手裏。還有當年七弟是怎麽死的,陳姨娘是怎麽瘋的,甚至,安王府二少爺的通房一家人出了什麽事,我手裏,都有很全的證據。”


    莊氏臉色蒼白入紙,全身顫抖,像看向惡鬼一樣看著自己的小兒子。趙承奕心痛如絞,可是卻又冷硬如冰。他不會心軟,因為隻要心軟妥協,自己就會變成她手裏的木偶,一生都被摁在黑暗裏掙紮,最後溺斃,她最後也必然更加無依。不若自己掌控那條界線,這樣對自己,對她都更好。


    他不想再看她驚恐的樣子,便推門出了書房,吩咐了莊氏的大丫環上裏間服侍,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此後直到趙承奕離開,莊氏都不曾再見他,據說病重臥床,卻拒絕見趙承奕。趙承奕離家的那日,隻在她房門外磕了三個響頭,就直接去了錦華書院。


    而安槿在宮中過了不到一個月,就收到了一份宴帖,是九公主沁陽的十歲生辰宴帖,宴會地點就在沁陽生母文昭儀所住的榕秀宮。


    宴無好宴,各種陰謀陷害都是發生在宴席中的,自從安槿發現這宮裏的人全部都是心思彎彎繞繞,目的難測後,就開始對每一步都萬分謹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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