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瑤話音未落,隻見一道身影如風呼旋而過,往村落奔去。


    “蒼皞!”


    展陌華從未見過他這樣失控,頓時心急起來。他連忙掏出一隻哨笛吹響,在這片死般寧靜裏尤顯突兀。


    還未來得及驚訝,唐瑤就看見一男一女如瞬移般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雖然這二人麵生,但從他們身著相似的灰色勁裝,不難猜出他們的身份。想必就是之前一直暗地守衛卻從未現身的護衛吧。


    果然,像是要印證她的猜測,展陌華麵色凝重地對著兩人命令道:“玄龍,你帶一隊人跟上蒼皞去查探裏麵的情形。玉鳳,你帶女衛守在馬車周圍。攖”


    “是,屬下遵命。”二人點頭應聲,不敢有絲毫拖延,立刻行動起來。


    展陌華安撫了唐瑤幾句,也心神不定地追趕上去,生怕村裏真的有什麽意外不測償。


    被留在原地的唐瑤在車廂裏坐不了一會兒,便按耐不住地起身讓銀月攙扶著自己走下車,往路邊的樹下走去。


    坐在路旁小歇片刻,唐瑤的雙眼一直都聚焦在那女衛隊長的身上,滴溜溜地打轉。深知主子習性,銀月知道她這會兒一定在琢磨什麽。


    “你叫玉鳳?”唐瑤突然開口喚道。


    那女衛隊長聽聞這位尊貴的側王妃道出自己的名字,立刻回身垂首應道:“是,唐妃。”


    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唐瑤嗬嗬一笑。她站起身,輕拍衣衫上的塵土,風輕雲淡地提出令人皺眉的要求:“你陪我去村裏瞧瞧吧。”


    玉鳳隻當她不知深淺危險,連忙出言相勸:“村中情形不明,唐妃不宜前去冒險。”


    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唐瑤早有對策。她原本淡然的神情倏然嚴肅,收斂笑容冷著俏臉,厲聲叱問:“若是命令呢?”


    命令?那玉鳳不由地微微愣住。這些年來,她隻有齊王爺這一位可以下達命令的主子,如今又出現一個女子對她提到命令……雖然這種感覺很微妙,但玉鳳仍很快意識到眼前這個外柔內剛的女子不是她招惹得起的重要角色。


    玉鳳立刻點頭服軟,恭恭敬敬地向她一拱手,說:“屬下明白了。”


    在她熟練地安排下,不出幾分鍾,唐瑤便踏上了前往山村的路。原本奉命守護在車外的女衛們自然緊密地護衛在她的四周,小心翼翼地往雲溪村而去。


    剛走到村口,還未踏入,唐瑤腳下突然一歪,險些摔倒。多虧了銀月一直小心關注,眼疾手快地將她扶穩,虛驚一場。


    再一邁步,她就看到主子的腳差點又踩上一塊凸起的圓石,主子這心不在焉的模樣讓她忍不住出言提醒:“唐妃,腳下小心。”


    唐瑤剛要開口答話,突然皺眉蹙鼻,胃中一陣惡心翻騰。


    這些日子早已習慣了主子這害喜的模樣,銀月麻利地取來隨身帶著的清水和巾帕,遞上讓她漱口擦拭。


    好不容易忍下繼續嘔吐的衝動,唐瑤急喘了幾口,厭惡地掩鼻:“好濃的血腥味啊。”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全都凝住了呼吸,腦海中瞬間閃現出一幕幕痛心的畫麵。數人連忙加快腳步往村裏走去。


    踏入雲溪村中,本該鄰裏和睦,閑閑而逛的村民一個都沒瞧見。戶戶院門大開,屋裏屋外總有股揮散不去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定是出了大事。”唐瑤仔細地察看一間間民房,隻覺得沒有半點人氣兒,心中頓時慌起來。她的腳步越走越快,銀月不放心地緊走幾步跟上。身為護衛的玉鳳等人更是早早就握緊手中的利器,提防著隨時隨地可能從角落裏蹦出來的敵人。


    就這樣一行人在驚恐不安中又走了一刻多鍾。


    突然,唐瑤頓住了腳步,似受到了巨大的驚嚇般,僵直地立在原地。


    銀月和玉鳳對視一眼,紛紛快步上前,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眼前的一幕,讓這兩個女子也如受到孕吐的影響般,彎腰扶牆,神情扭曲:“嘔——”


    尋遍全村都不見的居民恐怕全都聚集在眼前這邊空地上了。發白發青的膚色與滿身滿地的褐紅血跡形成鮮明對比。濃鬱的血的味道迅速召集來成群的蒼蠅蚊蟲,即便被人揮臂驅趕,它們也不舍得放棄這頓血的盛宴。


    難道全村的人都在這裏被人殘忍屠殺了?這個念頭在唐瑤的腦中顯現,一種深深的愧疚懊悔的感覺如一雙大手緊緊地捏住她的咽喉,令她喘不過氣來。


    不久前還是一個個鮮活多彩的村民,居然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遭此橫禍。如此殘殺,恐怕是許靖林下的手。他們果然還是找到這裏來了,而這些村民怕是因為被逼問展陌華一行的下落而無果,所以被他惱羞成怒地殘殺泄憤。


    都是我的錯!唐瑤怒目圓瞪,呼吸急促,眼中泛紅,似要滴出血來。


    她們一行人的動靜,讓立在屍堆前的展陌華回過神。他猛地回頭望去,驚見唐瑤的身影。


    他連忙走過來,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用身體遮去她眼前的慘狀,擔憂地詢問:“瑤瑤,你怎麽下來了?”


    突然落入溫暖,唐瑤恨到發抖的身子漸漸平靜下來。可一開口,她顫抖的聲線還是把內心的激憤表露了出來:“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怎會……”


    “恐怕是許靖林來過。”如寒霜般的冷冽話語吐出,展陌華恨不得姓許的就站在眼前,可以殺了他祭奠枉死的村民。


    突然,唐瑤如夢初醒,雙臂用力撐在展陌華的胸前,抬頭急問:“對了,小蓮呢?”


    “糟糕!”展陌華被她一言點醒。


    原本他追來的初衷就是以防蒼皞出事,卻被這裏的慘狀驚得氣憤難當,一時竟忘記這茬。


    他摟起唐瑤,往小蓮家疾走。來到院門前,他就見到幾名護衛麵露難色地立在那兒。


    見王爺走來,他們連忙收斂了神色,畢恭畢敬地行禮。


    展陌華一眼掃去,未見蒼皞的蹤影,暗叫不妙。他連忙問道:“蒼隊長呢?”


    護衛之一立刻手指門內,如實回稟:“蒼隊長人在裏麵,卻下令不讓任何人進去。”


    這麽久一直在屋內?看來裏麵的情形不容樂觀。方才在那屍堆中,他特意察看過,並沒有小蓮極其家人的屍體,難道竟在這裏……


    唐瑤、展陌華二人對視無語,難免心痛擔憂。


    “你們去查探村中別的人家,這裏交給我們就行。”展陌華揮手遣散幾人,跨步往這間小住了幾日的山間小院而去。


    這裏也如先前那些民居一樣,門窗被人粗魯地踢開打破,屋裏也被翻得亂七八糟,留得一地狼藉。


    房裏沒有一絲的血跡,但卻無法讓人安心。唐瑤反而覺得渾身的血越來越涼,整個人的神經都開始緊繃起來,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地讓人心驚。


    一行人慢慢穿過堂屋,往後院走去。唐瑤緊張得恨不得連眼睛都閉上,生怕在那曾經散步聊天的院子裏橫著那嬌小青春的身子。


    “在這裏!”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唐瑤條件反射地抬眼望去:隻見蒼皞頹然地癱坐在廚房的門前,渾身散發著顯而易見的絕望和灰死氣。


    “蒼皞。”展陌華見他這模樣,心中一驚,邊往他身邊走邊喚道。


    誰知,蒼皞卻似緊閉了五官,沒有半點反應。唐瑤還是第一次瞧見這位永遠警覺的男子露出這樣的神色來,不知該如何開口勸慰。已得到手下的回饋消息,屋內外沒有任何活人死人的痕跡。換言之,小蓮一家應該是沒有在此遇害。


    猶豫再三,唐瑤試探地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蒼皞?”


    直到此時,蒼皞才抬起頭,茫然無措的眼神如同孩子般無助。


    “你沒事吧?”展陌華蹙眉,心中的擔憂比先前更盛。


    蒼皞緩緩舉起手,木然地說:“我隻找到這隻鞋。”


    聽他說話,唐瑤稍稍放心,定睛看向他的手掌。一隻嬌小的粉色繡花鞋正被他小心翼翼地牢牢握住。可是,這隻鞋底上卻沾染了一抹紅黑色的血印。


    這是小蓮姑娘昨天所穿的鞋,確實沒錯。唐瑤因為展陌華蘇醒後,心情大好,還誇讚了這雙繡工精巧的少女粉鞋,所以印象尤為深刻。


    蒼皞收回手臂,將繡鞋緊緊摟在懷中,繼續說道:“屋前屋後也沒發現她的蹤影。”


    看來蒼皞也意識到這一點了。唐瑤連忙順勢勸道:“這種情形下,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蒼護衛,或許小蓮姑娘福大命大,正巧出門避開了這場浩劫。”


    “可是,這血……”果然,蒼皞揪心之處就是這來曆不明的血痕。或許是打探到展陌華一行人曾住在此處,所以許靖林直接將人擄走折磨。更或許,小蓮姑娘已經被他抓走,作為再次相逢爭鬥時的人質、籌碼。


    “這也不一定是人血。”一直在旁看著的銀月,看著他護如珍寶的繡花鞋,突然出聲說道,“就算是人血,也未見得是小蓮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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