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穆南煙開車送喬淺初到了途遊的樓下。(.)-.79xs.-


    喬淺初從包裏拿出了一個‘藥’包,放在了車上,開口道:“感冒‘藥’,還有中‘藥’。”


    穆南煙伸手拿起‘藥’包,一愣。


    他連日沒有睡好,都在處理這件事情,所以早晨起來有些咳嗽。沈家那邊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幹淨。穆嚴鬆和謝西恬趁著這一次他需要調動皇朝的人手,向他施加壓力,幾乎將大半的皇朝都‘交’給了他,謝西恬還時不時地打電話讓他處理皇朝事務--這些事情不可能‘交’給張子善,所以他隻能一個人扛下來了。


    “到了律所記得喝,我進去了。”喬淺初道。


    穆南煙點點頭,伸出手。


    喬淺初愣了愣,笑了起來,將手放進了他的手裏,一握。


    穆南煙也輕輕笑了起來,越過窗子的手墊在了窗子上,即使是手臂咯得生疼也十分愉悅。


    “走吧。”穆南煙鬆手,輕聲道。


    喬淺初點了點頭,沒有走進去,和從前一樣目送了穆南煙離開,才緩緩轉身走了進去。


    辦公室裏沒有人,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幼晴了,幼晴的桌上也空‘蕩’‘蕩’的,看來是將文件都拿回家去處理了。


    ‘門’口突然響起了蹬蹬瞪的高跟鞋聲,從辦公室‘門’前過去了,又停了下了,轉了回來。


    “你來啦?”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驚疑。


    喬淺初回頭,看見了陸月,開口道:“幼晴這幾天都沒有來上班嗎?”


    “嗯,”陸月點了點頭,走了進來,仔細地看著喬淺初道:“最近沒有什麽大事,幼晴姐身體好像不太好,就把一些小文件帶回去處理了。你.......”


    “喬顧問,有人找。”一個員工探頭看了一下,視線定在了喬淺初的身上,打斷了陸月的閑聊。


    “誰?”喬淺初開口問道。


    “他說他叫顧均書,就在大廳裏的會客室裏坐著呢。”


    喬淺初聽見了這個名字之後立刻抬起了頭,眉頭輕輕蹙了起來,半晌才道:“......好。”


    她轉身將桌上的藍‘色’文件夾拿了起來,遞給陸月道:“這是我上次的畫稿,我出去一會,可能沒有這麽快回來,你回去的時候幫我帶給趙躍,問問她的意見。”


    “好。”陸月笑了起來,釋然--看起來喬淺初的狀態已經比上一次好了太多。


    喬淺初道:“謝謝了。”說完轉身離開,下了樓,朝會客室走去。<strong>.</strong>


    一共不到兩分鍾的路,她走得十分緩慢,到了會客室‘門’口停下了腳步。


    會客室的‘門’是半掩著的,可以從‘門’縫裏看見裏麵坐著的人,靠在沙發上,看不見臉。


    但是看見了這個側影之後,她已經可以確定是顧均書了。


    喬淺初伸出了手,抵在了‘門’上,略一猶豫之後就將‘門’推開。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記下顧均書的樣貌,發白的雙鬢和布滿皺紋的臉頰,但是滿臉的威嚴是讓她之前敬仰和欽佩的東西,並沒有注意這之外的其他。


    顧均書轉頭看見了她,立刻站了起來,雙手輕輕一顫,抿緊了嘴‘唇’,眼裏似乎有什麽情緒在閃動著。


    知道了,和不知道,原來差這麽多。


    喬淺初在婚禮之後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顧均書和舒嵐。她雖然不知道當時的狀況,但是因為他們兩人的牽扯而導致眾多關係的尷尬和複雜是既定事實,她不能改變出身,也沒有這個立場去指責他們,但是她並不認為他們這麽做沒有錯--算算她的年紀,舒嵐和顧均書是婚後才有了她。


    “淺初。”顧均書開了口。


    喬淺初看著他,點了點頭,“顧叔叔。”這三個字叫出口,比任何時候都要滯澀。


    “忙嗎?我這樣來不會打擾到你吧。”


    “實話說,打擾到了,”喬淺初的語調很輕,但是要傳達的意思非常明確,“我有很多工作等著完成,所以顧叔叔,盡量長話短說。”


    顧均書看見了喬淺初的態度,歎了口氣。他相認這個‘女’兒.......怕是不太可能了。一開始他在顧雙棋那麽多的朋友裏,獨獨欣賞喬淺初這一個,也是因為她身上的很多閃光點,比如堅韌,比如聰慧,比如是非分明。然而現在這些閃光點,恰恰成了傷他的利器,他有‘女’兒認不了,自己的兒子‘女’兒也因為這件事情對自己有所疏離......都是報應。


    “我知道了......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說個故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顧均書道。


    喬淺初點了點頭。


    “關於你媽媽這件事情,你有沒有什麽想問的--”


    “我媽媽?我媽媽的事情我沒有疑問,該看的都看到了,該承受的東西也已經承受了。”


    “對不起,”顧均書有些尷尬道:“我說的是舒嵐。”


    喬淺初一滯,“沒有。”


    顧均書歎了口氣,開口道:“我一個人擔著罵名倒無所謂,反正管理公司這麽多年了,我也不是用什麽光明正大的手段,早就已經背負很多負麵的評價。但是如果讓舒嵐白白受了這麽多委屈,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看不下去。所以我隻是想和你說說.......”


    喬淺初安靜地聽著。


    “我和舒嵐並不是婚外情,確切地說,我們除了你,之間再沒有任何聯係。”他道。


    這倒是意料之中。她有想過舒嵐和顧均書之間的關係,兩人的眼神‘交’匯和接觸不像是有感情,更不像有過感情,所以她一直都沒有看出來誰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相愛的人眼神也是想通的,肢體語言和眼神也是共通,不管怎麽掩飾,也還是會有蛛絲馬跡。


    “舒嵐的‘性’子你也看見了,”顧均書歎口氣道:“太過冷漠孤僻,狠得下心。現在和從前比,已經有人情味得多。從前她除了‘性’子孤傲些,待人處事方麵也十分沒有分寸,所以惹下了很多人情債,她的周圍從來沒有朋友,大部分的人也不願意和她深‘交’。她自己也樂得自在,最喜歡的就是獨處,也不在乎大家的議論。但是她有一個朋友,唯一的.......”


    喬淺初的眼神始終都盯著地板沒有動作,聽到這句之後稍稍抬了抬頭,隱隱知道了那個呼之‘欲’出的名字。


    “是喬美琳。”顧均書道。


    喬淺初微微一震,有些驚訝,記憶瞬間就漫了上來--舒嵐確實不怎麽喜歡和周圍的人說話,身邊也沒有經紀人,唯一一次來家裏的時候,喬美琳的介紹也是“朋友”,當時舒嵐沒有抗拒的意思。


    顧均書歎了口氣,繼續道:“因為她惹了小人,所以被陷害,我和她在之前是泛泛之‘交’,隻是通過姓名,我也不喜歡她的做派和‘性’格,所以一直都沒有深‘交’。但是喝醉了,估計是有些‘藥’物作用--這件事情我們現在也沒有‘弄’清楚,已經沒法查了,反正在酒店過來一夜,有了你。我不知道你的存在,舒嵐從來沒有聯係過我,在這件事情之後就出了國,杳無音訊,直到她回來。”


    喬淺初抬頭,緩緩開口:“那麽她是在國外生下了孩子?’


    “我不知道,”顧均書道:“她沒有和我談過這些,但是看得出來這一段往事她都不想談及了,當時她那麽落魄,負麵新聞一堆,天才提琴家的稱號冠著,但是因為懷孕了不能出去演出。她身體太差,醫生說她承受不了打胎的風險,還時刻有流產的可能。我問她為什麽在孩子出生之後不‘交’給我撫養,她說......我有了家庭,所以這些事情,她一瞞就是二十多年,一忍也是二十多年。如果不是她這一次回江城來看你,可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她的眼睛始終盯著地麵,從顧均書開始述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就很少抬起過。顧均書的聲音線條十分明朗剛硬,說起來一點都不柔情,但是她在這幾句話裏看見了很多畫麵,同時也皺起了眉頭。


    如果所有人都是情有可原......那麽誰來承擔錯誤和後果?


    舒嵐無辜,顧均書無辜,她無辜,那麽橫亙在她們之間的那麽多隔閡和阻礙,又該怎麽解釋。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全都沉默。


    這個故事無疑是動人的。二十多年不是一個普通的數字而已,而需要漫長的煎熬和潛伏。沒有人能說出這些日子裏舒嵐經曆過什麽,在語言不通、無法賺錢的情況下,她是怎麽一個人將孩子生下來,又送回國內的,因為舒嵐自己都不願意去說,隻能爛在回憶裏。


    喬淺初的胃裏突然翻滾了一下,幹嘔了一聲。


    顧均書走了上來,低頭看著她道:“怎麽了?沒事吧?”


    喬淺初擺了擺手,搖頭,忍了下來。


    當了母親之後才知道辛苦,她才一月多,就已經夜不能寐頻繁幹嘔,那.......


    她抬起了頭。


    “後麵的事情我都差不多知道了,”喬淺初開口道:“她把我托付給了我媽,每月按時打錢,但是從來沒有回國看我一眼。一直到這一次,興許是心血來‘潮’想到自己還有個‘女’兒,就回來了。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你有問過她的打算嗎?是重新出國,還是留在江城?”


    顧均書動了動嘴巴,半晌道:“你別怪她。她對你肯定是有愛有恨的,你的出世將她人生拉到了最低穀,但是你又陪伴了她度過了最黑暗的時期,她的心理......你應該要理解。”


    “顧叔叔,理解,和接受,是兩碼事。”喬淺初道,聲音堅定了很多。


    顧均書接下來的話都被卡在了喉嚨裏。他想勸喬淺初接受,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何況這件事情裏誰都是受害者,他站在舒嵐的立場上想了很多,確實也從來沒有考慮過喬淺初的感受。


    “可能相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喬淺初後退了一些,“但是那個名詞在我看來是有很多含義的。從小陪我長大,教我說話走路,教我為人處世的道理,受委屈了安慰我,受欺負了替我打抱不平甚至隨時準備為我獻出生命,我和她手足相抵相擁而眠了二十七年的那個人,才叫媽媽。”


    顧均書一震,瞳孔微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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