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剛領到要去保護朱小君的任務的時候,還是滿心的不高興。他在502所得總部生活了五年,對這裏的人和物都已經很熟悉了,驟然要換一個環境,莫說是有些輕度智障的孩子,就算是智力正常的孩子,也會產生抵觸情緒。


    秦璐是采取了騙得手段才讓陳東答應下來的。


    但是,和朱小君一見麵,陳東便感覺到了和在502所所感受到的相同的溫暖,甚至比在502所感受到的還要溫暖,因此陳東這孩子便綻放出了孩子應有的單純——開心地笑。


    第二天一早,朱小君要去上班,叮囑陳東在家好好呆著,要是悶了,可以看看電視什麽的。陳東沒吭氣,但朱小君前腳一走,陳東後腳便跟上了。


    上班帶個小尾巴算是個什麽事?


    朱小君發現了尾隨的陳東,苦笑了兩下,把陳東領回了家。


    可再次出門後,朱小君發現陳東仍然跟在了身後。


    跟就跟著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好在陳東還算聽話,在朱小君帶著張石去了葉兆祥辦公室簽署免疫細胞項目合作合同的時候,陳東乖乖地留在了伽瑪刀中心。


    葉兆祥沒有食言,他隻是粗略地看了下朱小君提供的合同草案,便在上麵簽署了自己的批示,接下來,隻要醫院的法律顧問和醫務處沒什麽意見的話,合同也就按照這個版本落實了。


    這些事,有張石去辦就足夠了。


    所以,朱小君又陷入了無所事事的境況中。


    無聊中的朱小君忽然想起了呂保奇的托付,於是便給呂保奇打了個電話。


    電話中,朱小君說他今天有些空閑時間,可以去找呂保奇說說那件事,問呂保奇現在在什麽地方。


    呂保奇告訴朱小君,他不在市裏,而是在郊區的那個私人會所中,並囑咐朱小君在醫院等著就好,他馬上派老馮開車去接他。


    等朱小君帶著陳東來到了呂保奇的私人會所的時候,已經是午飯時間了。


    在一個積極奢華的包房中,呂保奇精心為朱小君準備了一餐午飯。


    四菜一湯,看上去非常普通,也就是彭州當地的家常菜而已。


    一道鯽魚喝餅,一盤蔥爆羊肉,一份京醬肉絲還有一碟鹵牛肉,湯居然還是清湯。


    朱小君對吃並不怎麽在意,是一個可以把魚翅當成粉絲來對待的那種人,至於陳東,更是不懂,一坐下來,邊隻顧著往嘴裏扒拉米飯。


    呂保奇對陳東充滿了好奇,一邊給陳東夾著菜,一邊向朱小君打聽道:“這孩子以前沒見過呀?是你的什麽人?”


    朱小君把昨天跟陳東的偶遇簡單地告訴了呂保奇。


    “東東手上的功夫非常不錯,就連我那個警察死黨秦璐都是稱讚有佳,我不忍心看著這孩子流浪街頭,於是就當成自己的小弟弟收留下來了。”


    呂保奇點了點頭,又看了眼陳東,目光中充滿了憐愛。


    朱小君也拿起了筷子,隻一口,眼神中便頓時充滿了疑惑。


    “呂叔,這菜……這菜的味道很不一般呀!”


    呂保奇笑嗬嗬地問道:“怎麽不一般了?你吃出什麽感覺了?”


    朱小君指著剛才吃了一口的那道鯽魚喝餅,道:“這魚的肉質極為鮮滑,不像是鯽魚啊!”


    呂保奇也拿起了筷子,指了下其他的三道菜:“你再嚐嚐這幾道。”


    朱小君一一嚐過,每嚐一口,便發出一聲讚歎。


    “這魚的確是鯽魚,但並不是街麵上賣的那種池塘裏養出來的,我這兒的鯽魚,全都是正兒八經的無汙染河流中的野生的,算你有口福,這種野生鯽魚,現在當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這羊肉……”


    “這羊都是從內蒙草原上活著運來的,這京醬肉絲用的是家豬和野豬的雜交品種,而且隻用一個月大小的豬。至於這牛肉,可是正宗的赫赫有名的日本神戶牛肉。來,朱小君,你再嚐嚐這碗湯。”呂保奇說著,為朱小君盛了一小碗清湯。


    朱小君拿起湯勺,舀了一小勺,仔細品味,一股說不出的鮮香之感從舌津傳來,引得朱小君不由得再舀了一勺喝下,口中之湯咽進腹中之後,隻覺得滿口留香,津液滋生,回味無窮。


    “這叫百菌湯,味道怎麽樣?”


    朱小君禁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喜歡的話,以後就常來,呂叔這地方從來不對外,隻招待自己人。”


    朱小君歎了口氣:“可惜啊,就是太遠,我又不會開車。”


    陳東突然插嘴道:“我會!”


    呂保奇是何等人物,早就看出這孩子的腦袋有些問題了,朱小君說他的功夫如何了得,呂保奇還有些不敢相信,這會,陳東說他竟然會開車,呂保奇自然是不會相信的。


    “跟伯伯說說,你都會開什麽車?”


    智障的孩子並不代表著傻,陳東明顯感覺到了呂保奇口氣中的懷疑,他頭一仰,強道:“就會!”


    朱小君連忙撫著陳東的腦袋,哄道:“嗯,東東會開車,以後小君哥哥買了車,東東就給小君哥哥當司機,好不好?”


    陳東鄭重地點了點頭。


    和昨晚在小酒館相比,今天的這餐飯似乎有些不對陳東的口味,他隻是扒拉了兩碗米飯,便拍了拍肚皮,對朱小君說道:“飽了!”


    朱小君笑了笑,拿出了手機,遞給了陳東:“東東乖,到那邊自己玩,我跟伯伯說會話,啊!”


    陳東開心地拿著朱小君的手機到一邊玩去了。


    呂保奇笑道:“有了這麽個人要照顧,煩不煩啊?”


    朱小君撇了撇嘴:“煩!怎麽不煩?再煩也得撐著啊!”


    “要不,把他留在我這兒,我找個人專門照顧他?”


    朱小君瞄了眼躲在一角玩手機的陳東,歎了口氣,道:“算了吧,這孩子認生。這或許也是天意,讓我遇到了他,我總感覺這孩子跟我有緣分,還是跟著我吧。”


    因為要商談重要的事情,所以呂保奇並沒有安排酒水,朱小君吃了碗飯,也沒有貪戀菜肴的美味,肚子裏有了個七成飽,這頓午餐也就算吃完了。


    服務人員過來收拾了桌麵,又給呂保奇和朱小君泡上了茶水,呂保奇這才提及了他跟瘸四喜之間的事情。


    “我聽老馮說,你那天晚上說了句‘泡妞遠不止獻殷勤這一種辦法’,這句話我琢磨了好久,還是沒明白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朱小君笑了笑,道:“這句話原本就沒意思,我當時隻是把追逐權力當成了一場泡妞遊戲而已……”


    “你等等!”呂保奇叫停了朱小君的進一步解釋,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權力就是那個女人,而暴力則是追求那個女人的手段,你的意思是說,追求那個女人,實際上除了暴力,還是有很多辦法的。”


    “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吧!”朱小君點了支煙,道:“在瘸四喜的心中,他所要追逐的權力便是你現在的江湖地位,而你呢,呂叔,你要追逐的權力,是什麽呢?”


    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使得呂保奇沉默了很久。


    “是麵子!”最終,還是朱小君給出了答案:“你曾經對我說過,這些年,你在拚命的漂白,為什麽?因為你已經不再在乎你的江湖地位了,或者說,所謂的江湖地位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甚至成為了包袱。但是,這些年來,你始終還是脫離不了這片江湖,為什麽?”


    呂保奇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地吐出來:“你說得對,還是因為這麵子。”


    “瘸四喜很聰明,看穿了這一切,他挑戰你,無論輸贏,他都賺了!因為贏了你,他就可以取代你,成為彭州這片江湖發號施令之人。輸給了你,同樣也是光彩,畢竟這二十年來,他是第一個向你發起挑戰的人。”


    呂保奇也跟著點了支煙,但卻沒抽,隻是夾在手上,默默地看著那嫋嫋青煙。


    “既然瘸四喜已經立於了不敗之地,那麽,對你來說,就隻能接受失敗的結果。因為你即便贏了瘸四喜,也會折損了許多顏麵,弄不好,就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呂保奇歎了口氣,道:“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呀!跟瘸四喜掰掰手腕我倒是不擔心,就怕是動靜鬧大了,會引起政府的不快,到時候,各打五十大板。”


    “而瘸四喜被打五十大板是光榮,你被打五十大板,則是損失!”


    呂保奇夾起香煙放到了唇邊,猶豫了一下,又再次拿開:“以你的看法,我該怎麽做才是最好?”


    朱小君把煙頭摁滅在麵前的煙灰缸中,端起茶杯飲啜了兩口:“為什麽不讓瘸四喜品嚐一下你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呢?”


    呂保奇能有今天的江湖地位,顯然也不是僅憑著武力就能夠達到的,這個人,同樣有著超高的智商,他隻是凝思了片刻,便領會了朱小君的意圖。


    “把他扶上來,然後……”


    朱小君笑道:“你需要做的,僅僅是把他扶上位,至於後麵的,我想,一切都會自然發生,彭州的這片江湖很快就會熱鬧起來,等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不管是黑道還是白道,都需要你再次出來收拾殘局。”


    呂保奇的眼神中閃爍出光彩來:“好策略,真是個好策略,既保全了我呂保奇的名聲,又可以徹底解決了瘸四喜等人的心思。朱小君,你說吧,想讓呂叔怎麽感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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