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朱小君趕回了彭州。


    剛進彭州地界,朱小君的老媽居然破天荒地主動給朱小君打來了電話,電話中,朱小君他老媽的聲音很低沉,像是剛剛哭過一樣。


    朱小君追問老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又跟朱大梁同誌吵嘴而且還吵輸了,可是,老媽在電話中卻支支吾吾不肯說出實情,隻是一味地央求朱小君趕緊回家來。


    沒有這個電話,朱小君似乎想不起自己還有個家,家裏還有老爹和老娘。自打春節之後,這眼看著四個月過去了,他居然連一次回家都沒有過。


    可有了這個電話之後,朱小君頓時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家,家裏有個疼愛自己的老爹老娘,雖然他們的能力有限,疼愛的表達方式也很平淡,但那份愛卻是紮紮實實的,沒有摻雜星點虛假。


    天底下,能有這番純度的愛的,似乎隻有父母對自己的孩子了。


    放下了電話,朱小君禁不住鼻子一酸,不由得想起了趙世宏。人家趙世宏身居高位,時間寶貴的要以秒來計算,饒是如此,人家尚能時刻惦記著老娘,而自己呢?雖說算不上閑人一個,但時間總是可以一把一把的騰挪出來,但結果呢?自己竟然一連四個月都沒回家看看。


    朱小君沒在猶豫,拍了下陳東的肩膀,吩咐道:“東東,前邊往右拐,送君哥哥回家。”


    陳東沒能理會朱小君所說的家,強道:“直行!”


    朱小君歎了口氣:“東東,君哥哥說的家是君哥哥爸爸媽媽的家,不是咱們住的那地方。”


    陳東有些愕然,瞪著眼轉頭看了下朱小君,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按著朱小君指的路,陳東很順利地把車子開到了朱小君家的樓下。


    “東東,你先回去,君哥哥要上樓跟爸爸媽媽說點事。”


    陳東搖了搖頭:“等你!”


    朱小君抹了把陳東的臉蛋:“東東乖,回去玩遊戲好不好?君哥哥要在上麵呆很久的。”


    一提到遊戲,陳東想起來隨身帶的手機的電已經不多了,但還是猶豫了好一會,才答應了朱小君。


    懷著忐忑的心情,朱小君上了樓,敲響了家門。


    隻敲了兩下,家門便打開了,開門的是朱小君他老媽。


    這位彭州市廣場舞大媽中的骨幹分子平日裏總是風風火火,可是今天卻像個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般,無精打采神色黯然。


    “老媽,到底怎麽啦?看你的模樣,就好像天要塌下來了似的。”朱小君認定了老媽或者是在家或者是在外麵遇到了不順心的事,一時想不開而已。


    沒想到,老媽一聽到兒子的關懷,竟然撲簌撲簌地掉起了淚珠子。


    朱小君有些慌了,連忙拉著老媽的手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老媽,遇到什麽難事了?跟我說,再難的事咱都不怕,啊!”


    老媽摸著眼淚,呆呆地看著客廳牆麵上的一張三口合影:“你爸……你爸他……”


    “我爸他怎麽了?”朱小君的第一反應是朱大梁同誌一定是賊心不死,在外麵偷偷地找了女人了。


    “你爸他沒幾天活頭了……”老媽說出這句話後,終於熬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


    吵歸吵,但老倆口數十年的感情也是明擺在那兒,當老伴沒事的時候,相互之間看到的都是不順眼,但當老伴真的有問題的時候,不順眼的那些事便頓成雲煙,留下來的還記著的,都是一個個的好,一個又一個的難舍。


    “老媽,不哭啊,老爸他得了什麽病?兒子是醫生,也認得很多大專家,一定能治好老爸的病!”


    朱小君他老媽抽噎著:“是肝癌……晚期……醫生說,最多還有三個月……”


    朱小君猛然一驚,脫口問道:“老爸他……知道了嗎?”


    老媽默默地點了點頭。


    朱小君頓時覺得頭脹的厲害,而頭以下,卻空空的像是失去了感覺。


    過了好一會,朱小君才恢複了理智:“媽,我爸現在在哪?我想跟他聊聊。”


    “他……”朱小君的老媽想到了傷心事,又嚶嚶地抽泣起來:“你說他是不是頭強驢啊……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要守著他的診所……哎……說是臨走前多給你賺點娶媳婦的錢。”


    朱小君再也忍不住了,雙眼一閉,兩行熱淚順著臉頰痛快地流淌了下來。


    “我去找他!”朱小君顧不上擦幹了眼淚,站起身,就往外走。


    身後,老媽叮囑道:“兒子,你要多忍忍你爸爸,別再惹他不高興,好麽?”


    朱小君含著淚,邊走邊點頭答應了。


    十分鍾後,朱小君在診所中見到了他老爸。


    或許是燈光不夠明亮,又或許是心理因素在作祟,總之朱大梁的臉色看上去十分灰暗。


    診所裏還有兩位街坊老病號,朱大梁正陪著他們說著話,見到了朱小君,朱大梁顯得很高興,向朱小君招了招手,道:“小君你先坐會啊,我忙完了就跟你回家,咱爺倆好久沒在一塊喝上兩杯了。”


    朱小君鼻子一酸,差點又要落淚,隻得扭轉了頭去,好生忍住了。


    朱大梁打發走了那兩位街坊,來到了朱小君的身邊,摸著兒子的頭,不無憐憫道:“兒子啊,看你這個樣子,是不是都知道了?”


    朱小君抬起頭,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來:“老爹……我剛從家過來,老媽都告訴我了。”


    朱大梁笑了笑:“人各有天命,我朱大梁打著祖傳中醫的旗號,騙了不少得了癌症的街坊鄰居,老天爺這是在懲罰我,沒啥,兒子,你也長大了,我放心……”朱大梁說著,卻變了聲調,倆眼圈也紅了起來。


    朱小君連忙起身,扶著朱大梁坐了下來:“老爹,不管怎麽樣,咱們都不能放棄啊!把你拍的片子給我,我去找專家……”


    朱大梁恢複了正常,臉上又出現了笑容:“不用了,我掛了你們馬主任的號,他看過了,說隻有肝移植這一條路。兒子啊,別再為老爹費心了,馬主任說,即便做了肝移植,恐怕也活不了多長時間。”


    朱小君皺緊了眉頭:“這是馬宗泰親口對你說的?他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


    朱大梁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馬主任是跟你老媽說的,被我偷聽到了。”


    朱小君猶豫了一下,還是向朱大梁伸出了手:“馬宗泰說的不管用,你把片子給我,我去找申海的孟老爺子,肝上的毛病,隻有孟老爺子說了才算數。”


    要說朱大梁真的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那確實有偏差,他隻不過是因為偷聽了馬宗泰的話,然後又打聽了肝移植的費用以及難度,這才絕望了。


    這些年,朱大梁把持著一個小診所,供著朱小君讀完了五年大學,雖不至於縮衣節食,但也確實沒積攢下多少錢財。而一個肝移植,至少得花去個一兩百萬,這個數字,對朱大梁來說,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


    朱大梁或多或少也知道朱小君這小一年間賺了點錢,可是,天下父母心,又有哪一個父母願意拖累兒女,而且還是那麽大的一筆款項。


    因此,朱大梁執意不肯把ct片交給朱小君。


    朱小君急了,拋開了朱大梁,在診所中翻騰了起來。


    朱大梁在一旁笑眯眯地勸道:“兒子啊,你就別費工夫了,片子呢,根本不在這兒,早就被我一把火給燒了。”


    聽了這話,朱小君停了下來:“你以為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一邊說著,朱小君一邊往外走,走到診所門口的時候,朱小君又轉過身來:“朱大梁,你最好乖乖地呆在家裏等我回來,要不然,我就不認你當爹。”


    除了診所,朱小君攔下了一輛出租,徑直去了腫瘤醫院。


    剛才,朱大梁說他找馬宗泰看過了,以腫瘤醫院的習慣,但凡來醫院就診的病人,都要在醫院重新做各種檢查。朱小君相信,醫院ct室一定還存著朱大梁的影像資料。


    剛進醫院,朱小君頂頭遇見了張石,隻是簡答打了個招呼,朱小君便要往ct室的方向走。張石在身後追著喊道:“啥意思?魂丟了?”


    待張石追了上來,朱小君才歎了口氣,對張石說了他老爸的病情。


    這一說,張石也隻能把自己想說的事悶回了肚子裏,默默地陪著朱小君去了ct室。


    ct室的值班醫生見是朱大老板來辦事,起初還想跟朱小君說笑兩句,可是看到朱小君一臉的黑線,趕緊閉上了嘴。


    不過五分鍾,朱大梁的影像資料便調了出來。


    “給我一份電子版的,另外,再幫我衝洗一套膠片。”朱小君長出了口氣,拿出煙,發給了ct室值班醫生。


    朱小君雖然隻有短暫的幾個月的臨床經驗,但肝癌的ct片,他還是看得懂。電子版的影像資料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朱大梁的肝區位置上,密密麻麻十多個結節狀高密度影像,朱小君還是看的到。


    肝癌,晚期!


    這已經是確定無疑了,而且,還是屬於超晚期的那種。


    肝移植!


    此刻的朱小君,滿腦子隻有這三個字。


    隻要能找得到合適的****,一兩百萬的費用又算得了什麽?


    ct室值班醫生正準備去衝洗膠片,就聽到張石突然喝道:“等一下!讓我再看一眼,這好像不是肝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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