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艦隊開拔,朝著銀心飛去。


    星球上,那位老者看著天空中爆發出的閃閃光芒,歎了一口氣。


    在他的身側,一名缺了胳膊的老者,幽然道:


    “又是一個星際文明……”


    “是的,又是一個達到星際級別的科技文明。我們的文明,為什麽都是這麽強。”


    “最近的戰鬥越來越激烈,前線的情緒越來越大了,這支文明,不知道會帶來怎樣的變化。”


    “順其自然吧。”


    “他們知道傳說與現實的差距,恐怕會很崩潰吧。”


    “讓他們自己去發掘,我能暗示的已經都暗示了。不過這一次,可能會有些不一樣。我在這支文明裏看到了玄魔時代的玄學高手。還有一個紫發少女,修為深不可測,似是跟那個時代很有淵源,我卻看不出本相。”


    “有意思。鋼鐵洪流的星際文明,居然夾雜著三萬年前的玄學後裔。有點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在對方首領身上感受到功法上的共鳴。”


    “這不足為奇,當年的魔學功法,應該是有流傳下來的。與玄學不同,魔學功法對人類血脈沒有要求,就算有人練,也是正常。”


    “可是,那種共鳴讓人心驚肉跳。”


    “哦?能讓被稱為守護尊者的你,都心驚肉跳的功法。會是什麽?”


    斷臂老者看著白日天空中被引擎點亮的點點繁星,口中不斷念叨著:


    “真是倔強的種族,真是倔強……”


    “我們,何嚐不是呢……這便是血脈相承,蟲族斬得斷玄魔之力,卻斬不斷最根源的血性!”


    …………


    周密,是進攻蟲族巢穴的特攻大隊普通一員。他悄悄的隱藏在一片石堆中,星光在焦枯老樹背後投下若隱若無的影子,覆蓋在石堆之上。


    周密的身旁,還有其他幾名特攻隊員。


    他們接到的任務是摧毀這片山脈中隱藏的蟲族老巢。任務執行已經接近尾聲,遠處的特攻大隊的戰線跟蟲族犬牙交錯,打得不可開交。


    周密他們幾個的目標,是山腹中那隻母蟲。潛伏已經三個小時了,山腹的巨洞口,依然源源不斷朝外湧著蟲子。


    他們在等待,繼續在等待。


    過了很久,遠處戰鬥的聲音愈演愈烈,周密的拳頭緊緊握著,他很想參加那處的戰鬥,但是嚴明的軍規讓他不能。特攻大隊是這片星域人族防線的精英部隊,他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他明白自己的根本任務是什麽,一公裏,一座山的得失,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山腹中那隻母蟲。如果情報不錯,那隻母蟲被殺死,這顆星球上的蟲族就不足為慮,甚至可以說,人族又攻下一顆宜居星球!


    一時半會兒還不到出擊的時候,周密收斂著呼吸,目光朝著身側的戰友望去。


    戰友單薄的青衣,讓周密略微出神。在這支精銳的軍隊中,隻有最精銳的軍人,才可以不用穿上厚重的鎧甲。可以說,要脫去鎧甲,隻有兩個途徑。


    要麽成為精銳,要麽年齡在兩百八十歲以上。


    周密當然是前者,他一直對後一種情況抱有疑問,為什麽參軍幾十年都不能成為精銳的老兵,活到兩百八十歲以上就可以脫去厚重的鎧甲而身著青衣?


    直到數月前,他認識的一名資質平平的戰士,在他兩百八十歲生日那天,脫去鎧甲,身上猛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竟然從一個魔者直接突破到魔師境界!


    那時他才明白,對於他們這些資質一般的戰士,厚重的鎧甲固然能讓他們在蟲子的尖牙利爪下多上幾分存活概率,更重要的是,幾十年如一日背負著上百斤的重鎧,一旦脫去,整個人也頓時脫胎換骨。


    沒有絲毫羨慕,甚至,周密有些可憐他們。因為,若是天賦足夠,鎧甲隻有一個作用,那就是讓新手存活下來。那些天賦卓絕的人,比如他自己,在邁入戰場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成為魔師,甚至成為當時所在小分隊的尖刀人物。


    對戰友的青衣隻是輕輕一瞥,腦中的念頭也隻是浮現了那麽一瞬。


    沒來由的,周密的心情有些糟糕。他頓時屏氣凝神,審視周圍,沒有發現任何危險,又開始思索這股煩躁心情來自何處。


    哦,是了。周密想起出發前在指揮官門外聽到的一些細言碎語。


    周密知道的,他們這些被稱為守護一族的人類,在這片星域已經奮戰了兩萬年。所有的守護一族的子民,似乎從出生,就明確自己的人生目的是什麽——變強!變強!變強!殺死蟲子!殺死蟲子!殺死蟲子!


    但是從指揮官的隻言片語中,周密似乎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守護一族中,開始出現了一絲雜音。而且,似乎這股雜音,並不隻是出現在最年輕的一代守護族人裏。


    周密依然記得聽到這消息時候的震驚,以他對身體的控製,居然不可抑止的顫抖了幾下。


    “為什麽我們守護一族要承受這永無休止的戰鬥與死亡!”


    “為什麽我們的祖先遭受背叛,卻要為整個人類文明的存亡,斷頭顱,灑熱血!?”


    “為什麽我們的孩子要生活在喘不過氣的壓力中,時刻麵對著蟲族的威脅!?”


    “身為守護一族,我們到底在守護怎樣的人類?無數代守護一族的生命到底換來了什麽?”


    甚至,有些言語或是念頭,讓周密不寒而栗:


    “為什麽要跟蟲族戰鬥?”


    “有沒有和平的希望?”


    ……


    這是一個可怕的訊息,守護一族,竟然不知為何而戰!


    周密可以想象,若是蟲族能夠和談,守護一族絕對會分裂為極端的兩派!


    幸虧,兩萬餘年的戰鬥,積累下的仇恨比深淵還要黑暗,比星空還要深邃,斷絕了與蟲族言和的任何希望。


    有一種恐懼,讓周密這樣的精銳戰士都感到無力。


    守護一族,到底是在為人類而戰,還是純粹為了不被蟲子消滅而不斷的戰鬥,再戰鬥!


    又或是……兩萬年以來的演變,戰鬥已經刻在了守護一族的文明血液中,戰鬥,已經成為一個文明的習慣,乃至文化。


    如果是這樣……周密很難想像,當蟲族真正被消滅,他們這些生下來就隻知道戰鬥的戰士們,該如何活下去?


    他想到,曾經因為受傷,到後方療養星修養的那段時間。沒有任何人要求自己做戰鬥訓練,自己依然挺著碎裂的左臂,不斷揮舞著右拳。而這樣的情況,在療養星上,幾乎是常態!


    指揮官的隻言片語,讓周密的心神飄的有些遠了。


    忽然,身邊的一絲異動,讓他收回注意力。


    黑黢的山腹巨洞中,飛出的蟲子數量明顯減少了。那些飛舞的、爬出的蟲子,身上還有著惡心的黏液。


    周密心中一喜,他知道,這些是剛剛孵化的蟲子,還沒來得及吹幹黏液便跑了出來。山腹中的母蟲,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頓時,他戰意勃發,低吼一聲:


    “弟兄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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