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萬大軍行軍起來要瞻前顧後,.行軍的速度當真堪比烏龜爬行。到了九月底都還沒有到新安。


    昭娖有感於行軍的速度過慢,但是想到項籍他考慮的地方,她還真的拿不出什麽說服力強的話語來說服他。說什麽呢?說必須要急速向前以免有人搶在他前麵入關?現在除了韓國其他諸侯國的軍隊都在跟著他屁股後麵,他能想到誰能和他搶啊?


    說還不快一些劉邦這會就到鹹陽了,神馬!恐怕到時候就有一群人問‘我們都不知道你怎麽知道的’扣一頂大帽子在頭上就完蛋了。


    所以改變曆史根本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一個不小心曆史還沒改變呢,自己的小命先交代出去。


    昭娖坐在馬背上,遙望遠處。


    “子瑜,快些!”突然傳來遙遙一聲,昭娖一看竟然是平日裏認識的那幾個人閑的慌拍馬疾行。


    昭娖哈哈一笑,也夾了身下馬兒的肚子。加快速度跟上他們。馬兒奔跑間,昭娖在馬上一回頭,見著一名青年男子身著盔甲,凝望這麽一群肆意策馬的少年郎。即使在戰場上廝殺幾月,但他的肌膚依舊白皙,雙眸流光溢彩間為他原本就出眾的麵容上更加添加了一筆豔色。


    昭娖回首望見他就這麽坐在馬背上,望著她淺淺而笑。溫潤間活脫脫就是衛風裏“如金如錫,如圭如璧”的美男子。


    她麵上一熱,扭過頭去再也不去看他。口中嗬斥一聲,加快速度馳入虞子期他們中間去了。


    在項羽緩緩而行的這幾個月裏發生了很多事情。鹹陽城內,趙高稱帝不成另立秦宗室子嬰,子嬰是始皇帝弟弟成蛟的兒子,成蛟反叛而亡雖然始皇帝沒有追究到他的兒子身上,但是子嬰在鹹陽城中沒有任何權利,因此二世才放他一馬。


    子嬰在齋戒的齋宮中殺了趙高,並滅其三族。隨後派兵增援嶢關抵抗打進來的楚軍,結果子嬰萬萬沒料到,守關的秦將竟然和楚軍約定好一起攻打鹹陽,隨後被楚軍攻破。


    在秦人的心中,贏姓趙氏的秦貴族已經沒有任何威信可言。背叛起來更是沒有半點負擔。


    入了秦地,楚人和秦人有世仇。那些心底裏壓火的楚軍保不齊會做出什麽來。結果真的楚軍入關亂戰之中,楚軍人人殺紅了眼,不管武關內秦軍還是平民屠殺之。


    蕭何當時得了消息,急急忙忙一路奔跑進幕府。連禮都來不及行就趕緊開口。


    “沛公大事不好!”


    劉邦望見蕭何那副焦急的模樣,當下就吃了一驚,蕭何出身秦吏,平日裏不管怎樣都不見如此模樣。


    “怎了?”劉邦立刻問道。


    “樊噲將軍和周勃將軍攻入武關後,大肆屠戮!”蕭何神色焦慮。


    劉邦采用張良的計策,先是和秦將約定好一共攻入鹹陽,趁著秦軍上下軍心不一後,派兵攻打武關。


    劉邦當即就楞了楞,然後就笑了出來。


    “我還當甚事,原來隻是屠城。”劉邦毫不在意的坐下來,“樊噲周勃都是粗貨,打仗起來殺紅了眼屠城也不是甚怪事。在潁陽的時候,不就這麽弄過嘛。”


    話裏頗為怪蕭何見少多怪。


    “沛公!”蕭何見劉邦完全沒有當回事,不禁口氣裏也帶了些重氣。“如今鹹陽就在眼前,而如今您放任我軍屠城,此等事情若是宣揚出去,秦地人人聞楚軍暴虐,誰還敢開關相迎?若是強攻,秦人上至將領下至庶民莫不奮起反抗。到時候沛公將如何處之?”


    劉邦被蕭何的震的一愣,聽後心中很不服氣,“那項羽幾乎每逢困戰後必定屠城,我這才兩次,不至於如此地步吧?”


    在和項羽合作的那些時間裏,劉邦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做殺人如麻。『雅*文*言*情*首*發』那屠城的樣子比他血腥到哪裏去了。


    “沛公,項羽每逢困戰必定屠城,可是其剽悍猾賊的名聲傳遍山東六國,郡縣聽見其來攻城莫不以死相拚,此時沛公應當明了才是!”蕭何雙手持在身前道。


    此事劉邦當然深有體會,跟著項籍打仗,被連累的名聲發臭不說,還得隔三差五照顧一下項羽貴族的性子。


    “此時我的確知道,可是不搶不燒,這軍費何來?還有糧草等物。”劉邦楚軍的供給都是靠自己,不搶不燒吃什麽?


    “軍糧之事,臣當設法。”


    “大善!”劉邦一拍幾案,跳起來,“這話可是蕭吏你說的,若是日後保障不了,我劉季便是來找你!”


    蕭何除了幕府,望見張良在不遠處。


    “韓申徒。”蕭何額頭上的汗珠未消,看見張良頗有些不好意思。


    “蕭君。”張良走過來兩人互相行禮後,張良道,“方才之事,良已知曉,此事蕭君是對的。”


    蕭何為人平和,輕易不會做出像方才那般直闖幕府的事情來。


    “屠城之事,太傷人心,萬萬不可再為之。”張良頷首道。


    劉邦隨後進入武關,看著這和楚國迥然不同的秦地風光,摸摸下巴將手下三軍將士召齊起來。


    在這麽一隊他自己打出來的軍隊麵前,劉邦發揮了一把他的流氓本色,先是把帶頭打武關的將領樊噲和周勃拖下去一頓好打,連嚇帶罵下申明軍令。


    跟著他劉三入關,榮華富貴都可有,人上人也有。但是哪個要是違反軍令,軍法嚴懲不貸!


    這麽一來,楚軍沿途倒是真的老實許多。秦人一看楚軍不擾民更加不屠城,更加沒有什麽抵抗楚軍的士氣。就這樣劉邦係的楚軍一路長驅到鹹陽外的霸上。劉邦派使臣招降秦王子嬰。


    鹹陽宮裏的子嬰看著楚軍使臣奉上的招降書,眼前一片血色,當他看向文武百官尋求脫困的辦法的時候。那些大臣紛紛低下頭來回避他的眼神。


    此時他才意識到二世在那三年的胡鬧裏,已經將文武大臣和百姓的忠心給徹底消耗殆盡。忽然他喉嚨裏彌漫起一股厚重的血腥味道,頭腦瞬時一片雪白。他身子朝後倒去,頭上的天平冠撞上身後的帝座。


    子嬰做上秦王的四十六天,在他秦王生涯裏的第一個十月,他脖係白絲駕白車白馬手捧天子印璽符節出城來投降。


    自此,從東周初開國位列諸侯至秦王子嬰為止,立國五百多年曾經一統山東六國的秦帝國滅亡。


    **


    項羽完全不知劉邦已經搶先他一步入關,依舊謹慎的穩打穩紮向函穀關開進。這一路上,也真的不能說風平浪靜。


    “鳥!和你拚了!”一個秦兵實在受不了諸侯軍打罵,站起來大罵起身。


    “反啦你!”幾個軍官見狀,紛紛斥罵讓人把那個秦兵給捆了個結實。處置戰俘的問題上幾個人沒有權利,就報了上去。


    當時龍且虞子期昭娖幾個人正在馬上馳騁得樂,突然聽到下麵軍士傳來的秦軍俘虜鬧事的事情後,龍且的臉上似笑非笑的,“果然這群秦人到了現在都還不老實,按軍法辦。”


    “嗨!”軍士得令就要退下去。


    “先等等。”昭娖出聲叫住正要退下去的軍士,回首道,“此事或許該從輕處理比較好。”昭娖知道所謂的按軍法就是砍掉腦袋,心中到底還是有稍許不忍。


    “那些秦人啊,子瑜,這還真的不能做婦人之仁。不好好揮鞭子,那些牛馬哪裏知道溫順。”龍且笑道,轉過頭“罷了,眼下秋日主殺,殺氣過剩也不好。賞頓鞭子把。”


    “嗨!”軍士這次恭謹退下。


    雖然上麵這麽說,但是主刑的人對秦軍的觀感從來不好。更是有被秦軍壓住服徭役吃過鞭子的,恨秦軍恨的咬牙切齒。


    因此手中更是不會留情。那秦兵被鞭打還要叫罵,嘴裏就被塞了一口的土,隨後兩條腿被抽的血水淋漓,沒過幾日就死了。


    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是一兩件。但是此事根本就不會引起任何人的重視。俘虜打死打殘了都是天經地義,秦人自己都曾經坑殺四十萬趙軍,誰會可憐他們?


    軍中粗活累活全部交給那些秦軍俘虜們,叱喝如同斥罵牛馬畜生。在飲食上又極其苛待他們。


    秦人的脾氣之火烈隻有大脾氣的楚人才能與之相抗衡。十月的秋風拂過,十一月初冬的寒風吹過他們單薄的衣衫,冷的瑟瑟發抖。


    這種壓抑下的情緒終於隨著一日一日迫近函穀關,在秦兵心裏變得不可壓製。


    終於在十一月到達新安後,有懂秦語的人將秦兵間的私語上報,諸侯聯軍的將領們聽到後個個如臨大敵。昭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召入幕府。


    幕府裏多的是比她爵位高的人,昭娖按照官吏坐在虞子期身邊。待到議事開始,昭娖才知道秦軍俘虜中對諸侯聯軍甚是不滿。有人認為這種情緒就是秦軍作亂的征兆。昭娖聽著他們激烈的商議,沒有說一句話。


    “如今我軍軍糧不濟,而秦軍有二十萬之眾,一旦秦軍真的作亂,我軍當如何自處?”蒲將軍道,


    “如今秦軍就如一個毒瘤,留之隻會白白增加隱患罷了。不如除去。”


    昭娖聽著他們的話語,抬起眼來看了一眼,依舊沒有說話。依照她自己的意思,她是不忍心。但是戰爭本來就是你死我活,沒有半點慈悲可言。因此她還是寧可沉默著。


    諸位將領商議多時後,坐在在尊位上的項籍開口道“秦軍人數眾多,現在雖然已經投降,但是心裏並不服。若是我們打到函穀關,若是秦軍陣前反叛,我軍恐會陷入險境。”項籍那雙重瞳的眼睛裏折出極冷的光芒。


    幕府中的人聽到此處,不禁挺直脊背,耐心等他接下來的話語。


    “除去章邯,司馬欣董翳等人外。其他人……”重瞳的眼睛一抬,看得人渾身一顫。“皆殺之。”薄唇輕輕一動,已經決定好了二十萬秦軍的命運。


    十一月的新安幹冷幹冷,幾乎能凍的人皮膚皸裂。今天大批的秦軍依舊被諸侯聯軍趕下去幹活,但今天幹的活計和往常不同,那些諸侯要他們挖的是好幾個大坑,能挖多大就挖多大。


    天空淅淅瀝瀝的落下雨絲來,晚間二十萬秦軍手無寸鐵被召齊起來,融融火把照的那些秦兵麵無血色。


    隨著執行的軍官一揮手。諸侯軍的士卒手持手持長戟從四麵八麵刺過來,將秦軍驅趕到事先挖好的深坑裏。


    刹那間,慘叫聲斥罵聲不絕於耳,那些秦兵被刺落深坑,有些還能動彈的拚命朝上爬,但還沒爬幾下就被新落下的人給砸下去。


    昭娖頂著初冬的雨絲,聽著慘叫聲兵器刺入**聲,站在初冬的寒風中屹立不動,似乎都要成了一塊石頭。


    火把在雨絲下依舊融融,照著執行坑殺任務的軍士的臉。


    黑洞洞的深坑似怪物長大的大嘴,要將落入裏麵的生命一口吞噬掉。將秦兵全部刺趕到深坑裏後,開始向坑內填土。落入深坑尚有知覺還能行動的人,瘋了一樣向坑上麵爬去。上麵落下的土壤重重的落在他們的身上,有些人爬到一半不等人來踹他們,就先體力不支掉落下去。


    冰冷的雨絲飄落下來,落進深坑的土壤是要比落下的雨絲更加的秘籍也更加狠。昭娖站在那裏,雨水早已經將她身上的深衣打濕透,寒冷徹骨。前方軍士在執行命令,漸漸的叫喊聲停了,隻有鏟土和潑撒的聲響。


    最後白日裏秦軍挖出來的深坑被徹底填平,從表麵看不出什麽不妥。


    雨珠順著她纖長的睫毛迷了她的眼睛,她才眨了眨眼。稍微有了些許活人該有的樣子。她伸手抹了一把臉,事情已經了了,她也可以回去了。


    腳下才一動半點知覺都沒有,想來應該是被凍僵了。一直陪著她淋雨的申深見她走動間似乎有些異常的地方,想要上前攙扶。結果被她一個眼神製止住。


    走到自己的軍帳前,打開門一股暖氣鋪麵而來。昭娖楞了楞,在離開的時候,昭娖並沒有命申深備下火盆。


    邁動著凍僵的雙腳走進去一看,隻見已經多日不見的陳平一襲冬衣,守著一盆炭火,手持一卷竹簡好生清閑的模樣。


    申深見此場景,不用昭娖吩咐自己默默退出去。


    昭娖扯了扯嘴角,“陳君真是好興致。”


    陳平抬眼彎唇一笑,“我的好興致是留給子瑜你的。”


    他這有些過於直白的話語讓昭娖有些措手不及,麵對陳平帶笑的目光,她微微轉過臉去。走到坐床上坐下,沉默著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火盆裏燃的旺旺的炭火。


    陳平注意到她的眼神於平日不大一樣,心中生出一種擔憂來,但是他很快又將那份給擔憂生生給壓下去。


    等到他幾乎認為昭娖就要一直這麽盯著火盆發呆的時候,終於聽見昭娖開口了。


    “我一直認為男子和女子其實沒有多大的區別,男子能幹的,女子也一樣。可是我今日算是明白,也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將一切做好。至少……”她沒有說下去咧嘴笑了一聲。“幼時看史書,看到上麵說商王後婦好都能殺降幾萬之眾。心裏也曾自豪過,但……”但並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做到那樣。


    她閉了嘴,怏怏的低下頭。眼中一片迷茫。


    陳平輕歎一口氣,起身走到昭娖麵前,蹲下*身第一次將她攬進懷裏。昭娖衣襟上還沾染著冬日凜冽的寒意。


    昭娖被陳平抱入懷中,剛開始身體一僵,後來卻慢慢放軟了身軀,仍由他的手臂壞繞過她的身體。


    “一開始我沒想過這樣的,我真的沒想過這樣的。”昭娖在陳平的懷裏呐呐出聲,像說給陳平聽,又像說給自己聽,“我原本也隻是想著好好活下去罷了,後來又不願像那些婦人一樣,一輩子孩子男子渡過一生。後來他在的時候,我也想過要是他的話我也認了……可……”


    “我不怕麽,我當然怕。可是事到如今,我還有任何退路麽,這世道死比活容易多了……”有很多事情做得時候沒有想太多,等到再回過頭來的時候,想下去卻是沒那麽容易了。


    陳平的手掌撫上她的後背,而昭娖也如同一隻乖順的貓兒,被他溫暖的體溫所蠱惑,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隔著幾層衣料感受著其後的結實。


    “當時輕狂,現在想來……嗬嗬”昭娖頭靠在陳平的衣襟上笑出來,“還真的不是自己以為的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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