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駱紅蕖樣子怪異,麵麵相覷尤其是唐小峰,自從在東海認識紅蕖,兩人結為兄妹以來,他便知道自己書裏麵的這個老婆、現實中的這個義妹頗有英氣,從來不曾這般無助。


    東海小楊香,可是領著麟鳳山姓多番大破淑士國與大人國的一方寇,乃是東海十大寇之一,何曾表現得這般虛弱?


    魔門天魔宗之公主,托羅浮山十八寺主之寄給他叔父的信,卻把他的義妹看得差點哭出來。


    這到底是什麽狀況?唐小峰現自己從來不曾這般好奇。


    待要問時,駱紅蕖卻又將信遞向唐敖,道:“伯父,您可認得這字跡?”唐敖接過信來,仔細一看,緊接著亦是一震:“這是賓王賢弟的筆跡。”唐小峰與姐姐、徐麗蓉、宋良箴對望一眼,這才明白駱紅蕖為何是這般表情。


    這封信居然是駱賓王所寫?


    駱賓王乃是紅蕖的父親,同時又是徐敬業、唐敖的結拜兄弟。


    當年徐麗蓉之父徐敬業、駱紅蕖之父駱賓王、薛蘅香之父薛仲璋、


    魏紫櫻之父魏思溫等人,一同起兵反武。


    兵敗後,徐敬業被殺,薛仲瓊、魏思溫亦在逃亡路上被擒,紛紛慘死,唯有駱賓王始終下落不明,誰也不知去了哪裏。


    徐敬業等人一同反武,但最為武則天所痛恨的,無疑卻是駱賓王,皆因當時反武的檄文便是駱賓王所寫。檄文中說她“潛隱先帝之私1


    陰圖後房之辟”、“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殺姊屠兄,弑君鴆母”除了“弑君”之罪隻是猜疑,其它無一不戳到武則天痛處。


    別人罵武墅,隻敢在心裏罵,駱賓王一篇檄文出來,卻是天下皆讀。武則天讀完檄文,一身冷汗,雖強笑著說“如此才華未入朝廷,實乃宰相之罪”似是憐才,其實卻是恨之入骨,事後更是舉國搜捕駱賓王。


    隻是徐敬業與手下諸將雖然紛紛被殺,唯有駱賓王卻始終下落不明,有人說他早已死於亂馬之下,有人說他已是投河自殺,總之,他就是這般生未見人,死不見屍,仿佛從神州消失一般。


    駱賓王年輕時便是江南第一才子,名滿天下,縱然到了後世,亦是“唐初四傑”之一。


    他的書法自成一格,與眾不同,唐敖乃是駱賓王義兄,自然一眼認出。


    而駱紅蕖雖然從小就不曾見過父親,但她祖父帶她逃亡東海時,隨身攜了一些駱賓王的字畫,駱紅蕖自幼無父,又知自己父親是名滿神州、敢為天下先的人中之傑,幼時常常拿著父親書法來臨摹,此時一眼看出信封上的幾字乃是父親所寫,還覺無法相信,現在見連唐敖亦是這般判斷,不由得流出淚來。


    這封信信封嶄新,墨跡幹而不沉,分明便是近日所寫。


    難道爹爹未死?駱紅蕖既是酸楚,又是喜悅。


    唐小峰心想,這樣看來,這封信乃是駱賓王寫給叔父的,而不是天魔宗公主所寫,若是這樣的話,就比較合理了,畢竟他怎麽都不覺得叔父跟天魔宗會扯上什麽關係,畢竟他對自己的叔父還是比較了解的,他叔父唐敏雖有才華,卻不圖功名,不逛huā街柳巷,正正直直的一個人。


    當然,這也跟唐家的家教有關,他唐家原本就是書香世家,略有一些薄產,守著幾畝良田,世代讀書,算是一個比較傳統的“知識分子”家庭。


    事實上,唐家幾輩人下來,最不像“唐家的人”的估計就是唐小峰自己了,但就算這樣,他也從小被逼著讀了許多書,隻不過對於什麽“聖人之道”、“禮義廉恥、,之類的東西不感興趣罷了。


    而天魔宗不但是魔門,裏麵的更都是風塵女子,唐敏自然不會跟她們有什麽牽連。


    但是駱賓王可就不一樣了,駱賓王可是天下知名的才子,才子往往都是風流的。而且像什麽“江南第一才子”之類的名頭,基本上都是青樓這種地方傳出來的,若是一個人好端端地守在家中,自得其樂,就算是個大才子,又有幾個人能知道他?


    唐小峰想:“不管怎樣,明明已經失蹤十幾年的駱賓王,突然請天魔宗送了這封信來,而且聽黃岩大師說,天魔熒惑三huā船所聚之處,必有災禍,而在他答應替天魔公主送信後,三huā船便退出嶺南,如果那三huā船齊聚嶺南真的就是為了送這封信,那這封信隻怕真的重要無比。”他立時便要離山去找叔父。


    駱紅蕖道:“大哥,我與你一起去。”她實在是太想弄清,自己的父親是否真的未死。


    林書香道:“公子,我也……”“又不是去打老虎”唐小峰用他那沙啞的聲音笑道“你和麗蓉便守在這裏,萬一那兩個人找到這裏,至少你們還可以擋著。”林書香聽他這麽說,也隻好無奈留下。


    當下,唐小峰禦著劍光,駱紅蕖踏著滑雲板,結伴飛出間山,往清源縣縣城去了。


    唐小峰與駱紅蕖飛出間山,來到縣城,找人打聽。


    唐敏在清源縣小有名氣,太守、縣令之女都是他的女學生,認識他的人亦有不少。


    結果,得到的消息卻是他在清源縣逗留了一會,又往循州去了。


    他們繼續追去,追了數裏,在路上,看到唐敏獨自一人,心事重重他走著。


    從清源縣到州府路程不近,他卻未到驛站去做馬車,隻是這般走著。


    兩人趕緊落了下去,唐敏看到他們,錯愕地道:“小峰?”唐小峰聲帶未好,說起話來嗓子疼,幹脆便讓駱紅蕖幫他說。


    駱紅蕖將大致上的情形告訴唐敏唐敏聽到兩個和尚上門找他亦顯得極是吃驚,他從唐小峰手中接過信,拆信一看然後便震了一震,又是驚喜,又是黯然,表情極是複雜。唐小峰與駱紅蕖對望一眼,他們對這封信的內容更加好奇了。


    兩人正要詢問,唐敏卻驀地取出火拆子將信燒了。駱紅蕖道:“敏叔,這封信可是我爹爹所寫?”唐敏歎道:“不錯。”駱紅蕖一陣驚喜:“我爹真的活著?”唐敏道:“確實活著去年夏中,我還曾於泰山見了他一麵。”


    “敏叔叔”駱紅蕖看著化“爹爹現在在哪裏?”


    唐敏無奈地道:“這個,我卻不能告訴你。”


    唐小峰與駱紅蕖鍋愕地對望一眼,就算駱賓王當年乃是舉國通緝的要犯,但十幾年過去武則天已死,局勢早已改變,況且其他人不說也就算了,難道他的下落,連他的女兒也不能知道麽?


    唐敏道:“抱歉我早已答應過別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將那個地方的存在告訴別人。”


    又道:“信已送到,你們可以回去了。”駱紅蕖錯愕:“那兩個惡僧還在到處找你”


    “無妨”唐敏道“我絕不會讓他們找著的,你們隻管回去就是。”唐小峰與駱紅蕖再次對望一眼唐敏的樣子實在太過奇怪。


    駱紅蕖再要說話唐小峰卻拉了拉她,又比手劃腳的,讓叔父自己保重。


    唐敏向他們告辭便又獨自一人往循州城行去,走了大半時辰回過頭來,矢路上空無一人。


    他仰天長歎,付道:“駱兄弟雖讓我逃出嶺南,但天大地大,那些人若要找我,我再怎麽逃也是無用,若是被那些人抓去,隻會將她害了,倒不如一死了之,那些人就算找到我的屍體,一個死人對他們亦是無用,也就不會連累到她。”


    離開大路,找一僻靜之處,取一繩子掛在樹上,搬石踩上,再將石踢開。


    繩子方自勒緊,還未覺窒息,卻又驀地一墜,栽在地上。


    唐敏看著斷在身邊的繩子了好一會怔,才苦笑一聲:“小峰?”


    旁邊光影一閃,唐小峰與駱紅蕖掠了出來。


    駱紅蕖將唐敏扶起,道:“敏叔叔,你到底有何苦處,為何要來尋死?”唐敏長歎道:“你們也不用問了,就讓我死在這裏便是。”


    唐小峰清清嗓子,用他那沙啞的聲音嘻嘻笑道:“不成。”


    駱紅蕖道:“我們讓敏叔你死在這裏,亦很簡單,但我們回去後卻怎麽交待?大哥難道能告訴伯父伯母和小山姐姐,說他看著敏叔你尋死而不顧?我爹爹給敏叔你寫了封信,敏叔你看完信後,便去自盡,這讓紅蕖如何還有臉待在府中?”唐敏道:“這不關你們的事,也不關你爹的事”


    駱紅蕖急道:“那到底是什麽事?隻要說出來,總有法子解決。”唐敏再歎一聲,正要搖頭。就在這時,異變突起,一條長長的舌頭驀地將他卷了過去。


    唐小峰與駱紅蕖明明就在他的麵前,竟是來不及阻止。兩人大驚看去,暗處跳出一隻大蛤蟆,將唐敏卷去的正是這隻大蛤蟆,蛤蟆背上還立著潘行著。


    駱紅蕖大怒,摯出金弓一箭射去。唐小峰雖然想要阻止她,但他聲帶受損,竟是來不及出聲。


    箭光化作火鳳凰,射在潘行者身上,潘行者卻跟無事一般。他腳下蛤蟆將舌頭一甩,唐敏被甩得向後拋飛,緊接著便是一吐,三道火鳳凰從它口中吐出,轟向駱紅蕖。


    駱紅蕖不曾想到對方竟有這種異能,大驚失色,卻是唐小峰及時出手,三劍劈開轟向她的火鳳凰。


    再一看去,唐敏已被另一人接住陀山老僧。


    駱紅蕖還是第一次見到陀山老僧跟潘行者,但看到唐小峰那凝重的表情,便已知道這一僧一行者都不好對付。


    潘行者眯眼看著唐小峰,頭也不回地道:“你先帶他走,這小子交給我來殺。”


    陀山老僧淡淡地道:“早點解決。、,


    潘行者怪笑道:“用不了多久。”


    陀山老僧身子一縱,帶著唐敏飛走。唐小峰怎肯讓他就這樣劫走叔父?劍光一閃欲繞過潘行者追擊陀山老僧。陀山老僧停也不停,潘行者腳下蛤蟆卻“呱”的一聲,一下就跳到唐小峰麵前舌頭一卷,卷了過來。


    唐小峰身子一閃,閃開舌頭,潘行者卻已出手,炎炎勁氣朝唐小峰壓頂而下。


    唐小峰墨虹劍一截,隨著轟然一聲震響,強行截住劍光。


    但是潘行者的手驀地一長拍在他的劍上。


    這一掌不攻唐小峰,反拍在他的劍上,仿佛是件很可笑的事。


    唐小峰卻大吃一驚,在對方手掌與墨虹劍相交的那一瞬間,劍中所含的劍氣正在快速流失。


    炎炎勁氣疾壓而來,失了劍氣的飛劍,自然無法將它阻住唐小峰被強大勁氣震倒在地,雙腿一踹,往後倒飛。


    對方的勁氣緊追不舍。


    駱紅蕖見大哥遇險,趕緊拉弓,射日弓對準潘行者,這一箭卻怎麽也不敢再射出去。


    剛才明明就射中了對方,對方卻絲毫無損,反而莫名奇妙的,從那蛤蟆口中吐出三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小峰強行劈散對方勁氣,向後一個空翻。


    蛤蟆一跳,潘行者再次逼來,一邊擊出勁氣,一邊伸手向他的劍抓來。


    唐小峰不斷閃避,竟是招招遇險。


    劍氣擊在對方身上,會被對方吸引,墨虹劍被對方觸到,劍內雖含的劍氣也會被對方吸走。


    對方還能吸引“殺生僧”黃虎的佛光,與駱紅蕖射日弓射出的玄火。


    吸收掉也就算了,居然還能三倍奉還。


    這樣子還怎麽打?


    潘行者卻也眯著眼睛。


    這小子的動作實在是靈活得緊,不管他氣勁如何逼迫,這小子總是能夠躲開。


    蛤蟆放出一聲不耐煩的怪叫,驀地變大,整個身體往唐小峰壓去。


    唐小峰避無可避,抖出數支喜劍,全都刺向蛤蟆肚皮。


    飛劍刺在蛤蟆肚皮上,被刺中的肚皮凹了一凹,緊接著,這些飛劍便失去控製般,紛紛墜落它們內中的劍氣全被吸走。


    蛤蟆往唐小峰直鎮而下,有若泰山壓頂。


    潘行者陰陰冷笑隻要被他的蛤蟆壓到,對方一身劍氣都要被吸走,失了劍氣保護,馬上就會被壓成肉泥。


    唐小峰卻在即將被壓住的那一瞬間,身體一扭,玄之又玄地脫身而出。


    這是什麽招數?潘行者微覺詫異。


    蛤蟆落在地上,整個大地震了一震。


    兩道箭光疾射而來,奪向潘行者雙目,這兩箭既快且準,潘行者驀地一驚,將頭一扭,這兩箭雖然射在他的腦袋上,但很快就被彈開。


    雖然如此,他還是痛得哼了一聲。


    唐小峰跳到駱紅蕖旁邊,駱紅蕖低聲道:“大哥,他隻能吸收玄氣。”


    她這兩箭乃是仗著射日弓本身的強勁,老老實實,不用任何huā巧地射出兩箭,但這兩箭卻比前麵那全力一擊還更有效些。


    看來這潘行者,確實有吸引玄氣的本事。


    而不管是劍氣、炎氣、佛光,認真算起來,其實都是玄氣。


    但要是不用玄氣,又如何對付得了這個家夥?就比如墨虹劍,哪怕它再怎麽鋒利,在完全不注入劍氣的情況下劈在潘行者身上,那就算劈了再多劍,潘行者也能憑著護體神功輕而易舉地擋下,最多就是哼上兩聲。


    就像駱紅蕖的這兩箭,哪怕是用射日弓射出,在不附帶任何玄氣的情況下,射在潘行者這種等級的敵人身上,也難以起到作用。


    使用玄氣,玄氣會被對方吸走,三倍地反彈回來。


    不使用玄氣,攻擊力不足,根本就無法“破防”。


    唐小峰深吸一口氣,低聲說了幾句。駱紅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唐小峰踏上前去,與潘行者麵對著麵。潘行者一聲冷笑…這小


    子竟然不逃,還敢上來?


    雖然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


    唐小峰以劍指地,靜立不動,整個人都與大地融成一體。


    潘行者眯著眼睛……這是什麽?


    驀地,周圍出現了一支支劍,這些劍全都衝向潘行者。


    這些劍乃是以五行之氣聚集而成,操控它們的,也是唐小峰“五行幻化”的劍氣。


    禦劍禦劍,通常來說,其實禦的乃是金精之氣,而金精之氣亦是玄氣中的一種。


    無中生有謂之玄,似有非有謂之玄,有無之間謂之玄。


    唐小峰“五行幻化”的劍氣卻純粹是以天地間最最常見的五行之氣為劍氣,對於能夠吸收玄氣的蛤蟆行者來說,這種單純靠著五行之氣進行攻擊的招數反而更加有效。


    萬千劍影攻向潘行者。


    潘行者冷哼一聲,掌影亂掃,以氣勁將這些劍影一掃而光。


    但五行之氣無處不在,用之不竭。


    更多的劍向他刺來。


    這小子隻是在浪費時間!潘行者拍出更多掌影。


    能夠以五行之氣為劍氣的招數固然奇妙,但單憑這樣的攻擊,根本就傷不到潘行者。


    唐小峰修成的全新玄氣本是“三才合一,五行幻化”。


    所謂“三才”乃是暗合天、地、人的還源仙氣、陰幽戾氣、紫華劍氣這三種玄氣。


    此刻,為了不讓自己的劍氣被對方吸收,他不得不將“三才”抽離,隻靠著“五行”進行攻擊,看上去雖然huā巧精妙,攻擊力卻大幅減弱。


    劍影幢幢,無窮不盡,潘行者不耐煩了,他想要早點結束戰鬥,然而這小子卻用如此無聊而可笑的招數浪費他的時間。他一聲怒吼,腳下蛤蟆往唐小峰縱去,同時更在掌中凝成強大勁氣,要將唐小峰一掌擊斃。


    那些劍影擊在他的身上,卻在他護身勁氣的保護下,紛紛彈開。


    眼看唐小峰就要死在這蛤蟆行者的掌下。


    唐小峰卻用那沙啞的聲音大笑道:“你中計了。”雙手一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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