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穿過玻璃,可以模糊的看到,床上一坨被子盤膝而坐。隻是這被子體積可不小,而且在輕微的晃動。


    我一臉無奈的看著胖房東的鴕鳥政策,突然明白了天哥的感受。現在我看胖房東,猶如以前天哥看我。


    看著胖房東的慫樣,不由地想嚇嚇他。‘砰砰’,我敲了敲玻璃,向裏麵喊話。“裏麵的人聽著,把門開開,交出符紙,饒你不死。否則,頃刻之間,便叫爾化為齏粉。”


    胖房東聽到我的威脅,被子居然不再顫抖了。甕聲甕氣的聲音隨之而來,“爾休得猖狂,今時不同往日,我找了兩位大師拿你,他們就在樓上。隻要我一聲令下,他們馬上就來。你要是識相的就趕緊滾蛋,否則,今天讓你連鬼都沒得做。”


    聽著胖房東扯虎皮做大旗,在我倆麵前裝大尾巴狼,感覺特別搞笑。


    天哥不滿的看了我一眼,無語的說道,“你也是閑的,嚇他幹嘛。”接著說道:“胖師傅,你開一下門,沒事了。”


    胖房東聽到屬於自己特有的稱呼,雙手抓住被子的兩個角,慢慢的拉開一個縫隙探出頭來。半信半疑的問道:“那你說,你給我的符上寫的什麽字?”


    “除邪斬鬼,真沒事了,胖師傅,趕緊開門吧。”天哥疲憊的聲音傳了進去。


    胖房東把被子一掀,直接跳到地板上,鞋都沒有穿,屁顛屁顛的從臥室跑了出來。


    ‘啪’,門被用力拽開,胖房東一臉希冀的出現在門口。


    “快,二位大師,進來說話。”


    我們三個呈品字形坐在沙發上,胖房東急不可耐的發問:“那鬼去哪了?”


    天哥拿出符紙,放在他麵前,用手指了指,“就在這裏麵。”


    胖房東下意識的往後坐了坐,畏懼的說:“大師,他不能在出來了吧?”


    天哥擺擺手,保證道:“你放心,他肯定不會在為難你了。”


    胖房東畏懼的看著天哥,小心翼翼的問:“您方便的話,可以證明一下麽?”


    天哥笑了笑,眉毛一挑,斜著身子問道:“我可以讓他出來,但是你敢見他麽?”


    胖房東看了天哥一眼,又低下了頭,沉吟半晌,苦澀的搖了搖頭。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啊。”天哥朝他招招手,“正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也罷,就讓你覺得這錢花的心安理得。過來坐這兒。”


    胖房東順從的坐在了天哥旁邊,看來在某些時候,錢財對人的誘惑力要遠遠大於鬼魅給人的恐懼。


    天哥伸手拿起放在身邊的包,拉開拉鎖,拿出了一張邊長大約三厘米的三角形的符紙。慢慢的展開,將它平鋪在茶幾上。我仔細一看,這不就是那個男人附體的那張符麽。可是另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和天哥一直在一起,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把符折成這個樣子的。


    天哥收起戲謔的笑容,麵色凝重,抬起右手向符壓下,食指和無名指各放在符的一個角上,中指彎曲,指麵壓在符的正中央,口中低聲念著咒語。


    明明是麵朝空調,春暖花開之時,我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熟悉的黑色褂子在我眼角閃現,頭稍稍一側,那男人的蒼白的臉頰出現在了胖房東身後。


    雖然知曉內情,可是乍見鬼魂,還是有一些懼怕。那男人見我看著他,扭頭朝我微微一笑。有道是禮尚往來,我隻好點頭示意一下。


    胖房東此刻正左顧右盼,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之處,一臉疑惑的看著天哥。


    天哥已經停止了施法,看著胖房東疑惑地目光,朝著他點點頭。


    胖房東更加迷茫了,鬼魂沒看到,更不知道天哥點頭是什麽意思。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胖房東不知道天哥的意思,我卻知道,為胖房東默哀了一下,雙手捂住了耳朵。


    那男人微微一笑,那笑容怎麽看都像小孩子惡作劇之前的微笑。一滴血從他的眼睛裏緩緩溢出,順著臉龐傾斜而下。


    ‘啪’,正中胖房東腦門。


    胖房東下意識的伸手一摸,在流光溢彩的燈火之下,胖胖的手指上鮮紅的血是那樣的醒目。


    胖房東抬頭一看,一張血流滿麵的臉龐正對著自己,那陰惻惻的笑容使其更加恐怖。一滴鮮血滴落,在瞳孔中越來越大。


    果不其然,一聲響徹雲霄的呼喚在我們身旁響起,在這寂寥的夜晚顯得更加氣勢磅礴。


    胖房東雙手抱頭,靠向天哥,撕心裂肺的叫嚷:“大師,我知道了,快收了他吧。”


    天哥微笑著點頭,那男人轉身看了我一眼,無聲無息,迅速消散,幹淨的麵龐上沒有絲毫血跡。


    “額,好了,已經收了。”天哥拍了拍身邊的龐然大物。


    胖房東慢慢放下手臂,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鬼魂的身影早已消失。常舒一口氣,感慨道:“大師果真是有真才實學的人呐,這回啊可算是了了我的一塊心病了,從今以後好歹可以睡個囫圇覺了。真的是多謝您了。”


    天哥擺擺手,“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您不需要這麽客氣。”


    “不知道您要怎麽處置他啊?”胖房東問道。


    “讓他盡快投胎轉世吧。”天哥淡淡的說。


    “額,這天兒也不早了,二位大師就在我家歇息一晚吧,咱這兒別的沒有,就是地方大,夠睡。”胖房東賠笑道。


    “呀,我們可不敢在您這兒休息,這萬一有什麽玩意把我倆帶走可就不好了。”我一臉驚懼的回答。


    胖房東一臉肥肉更加窘迫了,“小師傅這麽大的人了,就愛開玩笑。我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您二位頭上動歪腦子啊。”


    天哥聽著我倆逗比的交流,哈哈一笑,“嗯,既然您盛情相邀,我們也隻好卻之不恭了,那就叨擾了。”


    胖房東連連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龍城的夜晚閃亮又明媚,躺在柔軟的床上,仰望星空,感慨良多。漫天的繁星陪著我進入了久違的夢鄉。


    太陽的熱情,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龍城。


    睡眼惺忪睜開雙眼,窗外天光大亮,陽光明媚。


    一陣奇異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人垂涎三尺。尋味而動,一桌饕餮盛宴擺在了客廳。


    “醒了?吃飯吧,吃完還要趕路呢。”天哥啃著一個風爪,油光滿麵的朝我招呼。


    感謝著胖房東的愛心早餐,毫不客氣的開始狼吞虎咽。


    一陣觥籌交錯之後,酒足飯飽,隻剩下一堆杯盤狼藉。


    胖房東從客房拿出了一個黑色的書包,陪笑道:“二位大師,這就是他讓我留下的東西,除了骨灰盒,還有一點兒書之類的東西。”


    天哥點點頭,接過書包。胖房東笑道“我送送您二位。”


    鎖好門,我們一起走了出去,胖房東走起路來趾高氣昂,半年的抑鬱之氣一掃而光,走在路上,頻頻向四周的人點頭致意,就好像征戰多年的將軍凱旋而歸一樣,就差放鞭炮了。


    我們站在身後,無語的看著胖房東的表現,他的行為倒是也可以理解。


    走到村口,天哥停下了腳步,“胖師傅,可以了,就把我們送到這兒吧。”


    “啊?沒事兒,我每天在家也沒幹的。”胖房東一臉不情願。


    天哥擺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嗯,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我想告誡你一件事情。”


    胖房東連連點頭,“願聞其詳。”


    “雖然那幾個人的死,與你沒有直接關係,但是,你畢竟也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因果循環之下,你倒是無所謂,恐怕會應驗到你孩子身上啊。”


    胖房東一聽就慌了,拉住天哥,焦急的說:“大師,千萬別呀,我自己做的孽,就是有什麽報應,我也願意一力承擔,絕無二話。可孩子是無辜的啊,他還小,不能這麽的啊。”


    胖房東說著,兩行熱淚滾滾而下,卻不是為了自己。


    天哥一臉無奈,歎息道:“規矩不是我定的,我也沒辦法改變它。但是,我有一個法子,就是不能徹底解決,也可以抵消一些因果。”


    胖房東一臉剛毅,“您說,就是讓我赴湯蹈火,為了我兒,也在所不辭。”


    “沒這麽嚴重,以後遇到別人有困難,在你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力幫幫他們。舉頭三尺有神明,前日之因,今日之果。這些功德都會被一一記錄在案,會抵消一些罪惡的。”


    胖房東連連點頭,表示記在心裏了。又拿出一個卡片遞給天哥,“您的身份證,您拿好了。”


    天哥伸手接過,裝在了包裏。看著胖房東欲言又止的神色,我不由地問道:“胖師傅,您還有什麽事兒?”


    胖房東囁嚅著,“那個,您真的把錢都給了她家了?”


    天哥凝重的點點頭,“千真萬確。”


    胖房東看著天哥的眼神,明顯發生了變化,敬佩、感激、疑惑,種種情緒交織,一種複雜的思緒油然而生。


    天哥拍了拍胖房東的肩膀,“我倆走了,家裏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


    在胖房東複雜的目光中,我倆漸漸遠去。


    打車直奔火車站,買了票,準備送魂回鄉。


    魂兮歸來!歸來兮!


    康老龍說:


    今天是錢穆先生誕辰120周年紀念日。錢先生是我華夏一代國學宗師,是史學四大家之一。我曾經研讀過先生的《國史大綱》,《中國曆代政治得失》和《先秦諸子係年》,對先生學識之淵博才氣之磅礴,深為折服。先生為人治學,都是我輩楷模。如今,斯人已逝,一代大師遠去,隻願先生的思想能夠響徹九州。謹以此文,紀念先生。魂兮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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