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終是散去。


    龍虎山弟子們回了上清宮,紛紛開始收拾這一地的狼藉。


    大多陣法已經不能用了,蘇翎讓人打理了,待休整之後再設置一些防禦的陣法來。


    幻陣之處所有的丣兎都已經消失不見,連那大天,也不見了。


    但是蘇翎知曉,大天並沒有死,而是在白石身上。


    是以白石原先修為便已經深不可測,如今又身負大天的修為,令他十分忌憚。


    山下白家眾人顯然不知道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更不知道他們的家主從此就消失了,是以當龍虎山弟子下來請他們上山的時候,十分詫異。


    上清宮的主殿之前,聚了龍虎山弟子,以及白家數眾,看起來烏怏怏的一片,但是大殿之中卻反而顯得十分寂靜。


    蘇翎領頭,祭拜了殿上道祖以及三清,方才開始商議正事。


    這正事,自然是如何開啟天道的事。


    極真界的那些散修不過是一盤散沙,這等大事,自然是指望不上。


    “白少主可如何說?”


    白石笑了一笑,帶著清朗疏離:“天道一事,若是有些眉目還好,如今不是還未曾找到聯通外界的法子麽?若是有眉目了,我白家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蘇翎聞言不由蹙眉,好奇問道:“怎麽?大天竟是沒有和你提起過這事情麽?”


    大天現在可是已經同他連為一體了,它當時是怎麽將這小界閉鎖起來的,沒有道理他不知曉。


    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白石知曉了,卻故意不說。


    白石搖搖頭:“不是白某不說,而是這件事我確實不知,若是知曉,我沒有理由不告訴各位。”


    蘇翎臉色頓時難看下來。


    他的目光看向一直低眉思索的程清河,程清河察覺到他的目光,抬頭看了他一眼。


    會晤結束,自然沒有絲毫成果。


    蘇翎以為大天死了之後這件事很快就可以解決,哪知卻揣摩錯了人心。


    “清河,以後可有何打算?”


    “白石已經和大天融為一體,以後如何還未可知,若是他勝了大天可還好說,若是敗了,這幾年的努力,就要白費了。”


    二人相攜著往偏殿去,不過才一二天的時間,原本已然被摧枯拉朽般毀去的偏殿,便已然恢複如初。


    蘇翎聽著她的話,也知道今日種種不過是以命相賭,若是大天歸來,不說程清河,連整個龍虎山都難逃一死,如今,也隻能寄希望於白石。


    “即便他現在知曉如何打開天道,卻也有心無力。”她舒了一口氣。


    蘇翎點點頭。


    也是,大天好歹是禍害千萬年的一霸,哪裏有這麽容易對付。


    二人分別,她進得屋裏,卻見白石早已經在那裏了。


    “你們在聊些什麽?”他一手逗著丫丫,一邊問道。


    “沒什麽。”她應了一聲:“大天已經不在了,白家不需回去做一些安排麽?”


    “大天從來不管家族的事,即便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旁人又能說什麽?清河不要擔心。”


    她走過來,在榻旁坐下,丫丫見自家母親來了,早已經按捺不住,張開雙臂快走幾步撲入她的懷裏,嘴裏咿呀咿呀,又睨了白石一眼,即便說不出一句流利的話來,旁人看了也知道她這是在抱怨了。


    “丫丫自打生下來就沒見過你,是以不親近你。”


    白石俯身過來將她們母女倆抱在懷裏,又親吻了她的頭頂。


    “抱歉,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話說到一半,也不知道怎麽接下去,終是歎息了一聲。


    大天的目的,本就一心想要找到真的無當,讓他們湊做一對,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大天的控製之下,他對於他們之間種種過往漸漸忘卻,有時候人還是那個人,但是曾經濃烈的感情,卻已經淡去,再回首,仿佛在看另一個自己。


    直到他再一次看見她。


    他摸了摸丫丫柔軟的胎發,她已然一歲多了,卻還不會走路,恐怕是在胎裏帶來的弱。


    “再過幾日,我會離開這裏一段時間。”程清河說道。


    “離開?”白石一頓,“去哪兒?”


    “你知道這小界如今的現狀,若是繼續下去,出不了多久,妖界,甚至是極真界的大能,都會崩潰,我有責任,去解決這件事情。”


    責任麽?白石微微正襟,看著她的頭頂,眼底浮動著一層黑色的戾氣,手臂經脈凸起,但是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


    “也好,我也需要閉關一段時間。”他深吸了一口氣,方才神情柔和下來。


    “嗯。”


    山中涼爽,但是山外,早已經是夏季了,到處是知了的鳴叫聲。


    空氣之中奔騰著熱浪,程清河告別了山上的蘇翎以及弟子們,帶著餘回先是回了上虞。


    老狐狸甩尾觸了觸坐在涼席上的丫丫的臉蛋,幸災樂禍道:“小東西,你媽媽可是不要你了呀~還不如老狐狸我,以後便跟我回妖界得了。”


    丫丫怕熱,將它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拿來。


    “沒心肝的小東西,冬天的時候總抱著不撒手,天氣一熱,便嫌棄本狐王大人來了,嗬~像你母親。”它嘀嘀咕咕念叨上了,也不管丫丫聽得懂聽不懂。


    林福在山上無事,索性研究起了菜譜,為以後的投食工作做準備。


    上虞程清河先前買的那一幢房子裏,原本是已經空了,李念以及那隻鬼早已經被送走,但是她剛到,便發現路上停滿了車,門口張燈結彩,悠然的音樂以及嬉笑玩樂聲,自她家門裏傳來。


    她倒退回去,看了看周圍的精致以及路牌,發現的確是自家的屋子,便好奇地往門裏走去。


    嗯,大門已經換了一扇,沙發也換了,甚至是窗簾的顏色……


    一片燈紅酒綠,大廳中央放置了一個巨大的三層蛋糕,不少人穿著禮服談天笑語。


    “清河,這房子,可是賣了?”餘回忍不住問道。


    “這房子本就是要留給李念的。”她頓了頓,眼光裏瞟見一個人。


    程佳佳品著小酒,正愜意,沒有想到見著一個人站在不遠處,險些一口噴了出來。


    “咦,這位是誰?”一個年輕女人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程清河,神情輕蔑又似看什麽熱鬧。


    程清河沒有搭理她,卻是蹙眉看著程佳佳。


    “你最好解釋一下,這是怎麽一回事。”


    在場的各位除了女人,還有一些西裝革履的男人,不過都很是年輕,一看這女人,雖然穿著普通,那氣度,還有顏值,看著都不像是一般人,不免多了幾分興趣。


    “喲,這是誰呀?敢這麽和我們的大明星說話,佳佳,打哪兒來的窮親戚?!”說話的仍舊是那個女人。


    “窮親戚?”餘回聽了一句,這個稱呼倒是新鮮。


    程佳佳心虛地眼神飄忽,但是很快挺直了腰背。


    “清河呀,你回來了怎麽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呀~你來得剛剛好,今天我生日~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介紹你認識認識。”


    “不必了。”程清河視線瞥過完全麵目全非了的擺設,以及那些麵露鄙夷的人們,幾乎笑出聲來了。


    凡界還真是有意思。


    “我今日沒有時間,限你們在五分鍾之內離開這裏,不然的話,我便要報警了。”


    “報警?佳佳,你這親戚也真是有意思,居然跑到你家來,還說要報警。”


    程佳佳臉色一時之間十分尷尬。


    樓上門哢地一聲開了,見下頭的人紛紛站立不動,好奇依著欄杆一看。


    “佳佳,怎麽了這是?”


    “媽。”程佳佳一見她就如見到了救星,連忙說道:“是清河,清河回來了。”


    “清河?”她定睛一看,果然看見挨著門口的方向站著一男一女。


    那女的也仰著頭,衝她一笑。


    這小賤人怎麽回來了?!她吃了一驚,她消失了這麽多年,怎麽不索性死在外頭?


    不過既然人已經到了,也不好不打個招呼。


    “原來是清河呀,來了怎麽也不告訴姨一聲,我好去接你,來來來,咱們也好久沒見了,上樓來讓小姨好好看看你。”


    柳絮荷走下樓來,親親密密地攬了她的手臂,帶著她往樓梯走,那力道,帶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強迫。


    哦~原來這是佳佳的表親~


    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親戚,眾人恍然大悟。


    “就不麻煩小姨了。”任她怎麽使力,程清河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笑著將她的手拉開,輕輕放下。


    “小姨,我離開的時候記得這大門鎖得好好的,看今天這意思,您是直接把我家的門給拆了?”


    柳絮荷臉色一僵,看著那群年輕人頓時八卦的神情,啐了一口,說道:“瞧你,說的什麽話,咱們先去樓上罷,姨有事同你說。”


    “說便說罷,拉拉扯扯像個什麽樣子?!”餘回不悅道。


    程清河看在她是親戚的麵子上好話好說,他可和她沒有什麽關係,半點麵子也不想給的。


    柳絮荷嚇了一跳,眼珠子轉了轉,先不回應他的不善,而是一臉有苦難言的神情對著那些人道:“真是不好意思了諸位,你們能來佳佳的生日派對我很感激,隻是今天有點不方便,佳佳,你帶朋友們去昭紅會館玩一玩。”


    喲~昭紅會館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程家果然是財力雄厚。


    說到會館,大家哪裏有不樂意的,不過幾分鍾,這裏的人便走得一幹二淨。


    “小姨,您的做法,怕是欠缺妥當。”


    柳絮荷見一幹人等全走了一幹二淨,哪裏還有顧忌。


    “清河呀,不是小姨說你,當年你爸分的那些股份,按理說咱們那個地方的,都有一份,你看,原來村裏的失蹤了那麽多人,他們的股份,哪裏去了?”


    程清河尋了個椅子坐了,左腿架在右腿之上,舒適地等著她說個子醜寅卯來。


    “我查過了,原先佛山造了之後,村民每家每戶都會有股份分錢的,但是他們不在了,那麽那些錢,肯定是有去處的。”


    柳絮荷說得遮遮掩掩,但是程清河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


    “如果你要說那些,清河便免不得要好好算一算這些賬了。那些沒了主的股份並不在我這裏,我手裏的,隻有我父親程鳴應該得的百分之十的股份,這些股份,是我父親栽的那些成樹賠來的,你若是想要分,手未免伸得也太長了罷?”


    柳絮荷嘴角的笑僵了僵,臉放了下來,原來那些股份不在她身上啊~那倒是怪了。


    “侄女這話說得可不準確,你回上虞的時候,難道小姨我沒有盡心盡力地照顧你?你年紀小不知道,我是怕你被什麽亂七八糟的男人給騙了,才想著幫你一把,沒有想到清河你竟然這麽想我。”


    “而且,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你母親也好歹是我親姐姐,要是看她妹妹我背著巨債活得那麽辛苦,肯定願意幫忙,那些股份,也應當有我一份,咱們可是有血親關係的。”


    “血親?要是小姨真能念著你和我母親的感情,就不會對我父親做出那種事。”


    “你的意思,是要翻舊賬了?”


    “看來小姨還是記得的。”


    “嗬,清河,你這麽說得話,小姨就不得不教育教育你這做小輩的了,你成天跟著不同的男人到處鬼混我不說你,你這房子被賊偷進來了你也不管,還是我,要不然你這屋子要就被搬空了。我也不要你謝我,別的東西都不用,就這幢房子,當禮物歸置佳佳的名下,其他的,我就不要求你什麽了。”


    程清河聽得瞠目結舌,這口才,能把死人說活,活人氣死哩~這屋子進了小偷?別說這別墅群的保全問題,就是她設置在這裏的結界,也是隻有她血親之人才能打開。


    小偷?不就是她們母女麽?


    好呀,難得回來一趟,她買的房子便不是她的了~


    餘回聽得額角疼,見程清河沒有反應,直接走過去,拎住了女人的後領子。


    “哎你幹嘛?放肆!給我滾開!程清河你哪裏找來的野漢子?讓他給我滾!”


    柳絮荷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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