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藍海之中,白色高塔孤獨高傲地矗立著,猶如某種意義晦澀的古老神諭。


    高塔下的海域平靜如冰,仿佛凝結成連綿的藍色水晶。


    半人半馬的英靈森托爾緩緩從地上起身。


    他頭戴羅馬式黃銅頭盔,肌肉強壯的上身如同博物館最完美的人體雕像,下半截馬身通體漆黑,毛發油亮光滑,活動之際,渾身矯健的線條充滿爆發力。


    森托爾一抬手,赤紅色的騎士長槍浮現在手中,槍頭斜指向下。


    他手握長槍,緩緩環繞高塔巡曳。


    這個任務他已經記不清執行了多少年。


    在這裏守衛、巡邏,就是自己存在於此的意義。


    他是一名守衛,等待著此間主人的回歸。


    森托爾有時候也會努力回想,來在這裏之前,自己是誰,來自何處,又曾經做過什麽,有沒有抵達更遠的地方,有沒有與人交談過。


    那些從海裏飛出的海梟,從黃沙裏潛伏而來的沙傀,都是無法交流的怪物。


    它們總是想要入侵這座高塔。


    隻要不能脫離高塔,它們就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永遠被那股無法理解的力量困在這枷鎖中。


    森托爾的任務就是處決一切非法靠近者。


    多少年來,他也一直在貫徹這件事。


    偶爾他也會去思索,自己為什麽會變成一個守衛、一個除去任務別無他想的奇怪士兵。


    每當想到這裏,森托爾就大腦一片空白,繼而頭痛欲裂。


    就仿佛他的腦裏就隻有這一個命令,其他都被清理得幹幹淨淨。


    那麽高塔主人呢?


    主人在哪裏?主人是誰?長得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


    他完全不知道。


    隻有那個模糊的命令經久不息,猶如烙印,將自己牢牢釘在這裏。


    概而言之。


    他在一個一無所知的地方,守衛一座空無一人的高塔,等待一個不知來由的歸人。


    沒有空虛,沒有懷疑,沒有痛苦。


    隻有刻在身體中、理所當然的任務。


    不過,前不久出現了一個例外。


    森托爾很難形容那個新出現的怪物。


    暫且叫它隱匿怪。


    隱匿怪是一種從未出現的全新物種,它會忽然出現,然後對著自己噴射一種看不見的口水,這些口水雖然威力不大,但數量多了還是會給森托爾造成傷害。


    森托爾每次都嚐試將其擊殺。


    但每次,隱匿怪都會很警覺地逃走。


    這點很不一般。


    它有智力。


    森托爾想,如果它不靠近高塔的話,說不定可以和自己聊一聊。


    但如果不是為了高塔,似乎它也和自己沒有什麽可聊的。


    敵人之間,作戰才是彼此的溝通方式。


    森托爾很不容易才傷到了對方。


    隱匿怪消失了幾天。


    死了嗎?


    森托爾反倒有幾分惆悵。


    枯燥的守衛生活,隱匿怪的出現,已經變成了一種特殊調劑,符合自己守衛的身份和立場,也能通過作戰來緩解不切實際的思考負擔。


    很快隱匿怪又回來了,它繼續活蹦亂跳地朝自己噴口水。


    森托爾感受到一種恢複秩序的愉悅。


    但同時,他也感覺到,自己變得越來越虛弱。


    世間沒有永恒。


    這一天的到來並沒有任何意外。


    森托爾反而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放鬆。


    他活著就必須以守衛之名踐行自我使命,但陣亡之後,會獲得命令所不能限製的自由。


    噠噠噠噠噠!


    熟悉的口水噴射聲響起。


    森托爾感覺到皮膚上星星點點、不斷擴散的刺痛。


    隱匿怪再次出現。


    森托爾厚重古樸的頭盔下,露出轉瞬即逝的笑容。


    ……


    馬丁打了一梭子子彈,立即隱匿後撤。


    森托爾果然手持長槍衝來,但到達白色高塔外一百米左右的地方,他就放棄了進攻,折返回歸。


    這就是他受約束的距離。


    馬丁也能在一百米外射擊。


    但外像衝鋒槍一旦拉遠距離,其威力也會大打折扣,對普通人或較弱的超凡生物當然同樣致命,可麵對LV20評價E的英靈,那就不夠看了。


    得在五十米以內,他才能更有效破開對方血皮。


    這也是比較極限的一個射程。


    既能夠最大化殺傷對方,又有逃跑的空間。


    看著森托爾頭頂上那隻有一丁點的血條,馬丁心裏直癢癢,恨不得衝過去糊臉輸出。


    他告誡自己:穩住,千萬穩住。


    越是到最後時刻,越是得心態平和,關鍵時刻拉胯這事太常見了。


    不少人平時考試和排位賽都是輕鬆自如、保持高分,一到正式考試和大賽就腦子和手都不好使,根本發揮不出正常水平。


    如今森托爾隻有1/20的血條。


    馬丁持續走位,壓血線,隱匿,後撤。


    整個操作猶如流水線作業。


    直到森托爾血條完全見底的時候。


    半人馬忽然渾身燃起紅光。


    「路徑成像」的魔術下,馬丁能清晰觀察到英靈森托爾渾身的徑進行一種複雜的串聯與變化,徑的軌跡開始變得無序而難以琢磨,這些無序運動讓徑漸漸變成了赤紅色,散發出一種空前強烈的壓迫感。


    嗚——嗚——


    沙漠裏忽然響起了古怪的號角聲。


    馬丁皮膚上傳來尖銳的刺痛感。


    他能感覺到,有某種看不見東西鎖定了自己,如跗骨之蛆,無法躲避。


    得離開!


    馬丁立即用左手劃開了木雕世界。


    最後的時間,他看到森托爾手中的赤紅長槍化作一根血色光柱,將海麵撕開了一道巨大痕印,裏麵蘊含著某種不可阻擋的恐怖力量……


    地下室裏。


    馬丁心髒狂跳,他抓起桌上的水壺灌了一大口,又用手背擦了擦額頭汗。


    不愧是代表E的英靈。


    再慢一步,那長槍攻勢就會把自己直接碾成齏粉。


    等了半個小時,馬丁才小心翼翼地重回木雕世界。


    才進來他就被佐伊一把抱住。


    “馬丁先生,您沒事,太好了。”


    少女身體在發抖。


    “剛才太可怕了,那道紅光把海浪全部穿破,遠處被炸出了一個大窟窿。”


    馬丁順著佐伊指向的方向,看到大概百米外的海麵上被融化出了一個大坑,裏麵的液體還在不斷冒泡,濃煙不散。徑的力量環繞著那裏,讓周圍的海水無法將其填平。


    這應該是英靈森托爾的某種魔術展現。


    “沒事,放心,你躲遠一點。”


    馬丁安慰了一下少女,讓她放心。


    他一步步朝白色高塔趕去。


    抵達高塔外,馬丁發現半人馬英靈已經不動了。


    他保持擲出長槍的姿勢,渾身石化,變成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就和馬丁最初進來看到的那三位一樣。


    超凡波動和血條評價都已徹底消失。


    馬丁展開大天使左眼,依舊謹慎地緩步靠近,直到確定對方再無異常,這才走到了英靈雕塑麵前。


    森托爾頭戴銅盔的揮槍姿態,依舊讓人能感覺到長槍出手那一瞬間的剛猛氣勢。


    “特蕾莎,掃描一下,看看森托爾身上還有沒有什麽價值。”


    「掃描中,請稍等……」


    「無任何價值。」


    於是馬丁從森托爾的石雕旁走過,終於能站在白色高塔之下。


    近距離觀察下,馬丁發現高塔並沒有門和窗等入口,牆上窗欞都是雕刻出的裝飾物,而不是真正通風口。


    說是高塔,更像是一座大型石碑。


    白色牆壁上雕刻著擁有翅膀的飛蛇和細密精美的水紋,材質粗糲。


    馬丁將手放在石壁上輕輕摩挲。


    手臂一下子陷了進去,這種怪異柔軟的質感和木雕霧門一樣。


    能進去?


    馬丁小心地走入其中。


    高塔內隻有一個不大的石質洞窟,就像是某種野人留下的洞穴,這裏到處長滿了藤蔓,彼此密集纏繞,讓人仿佛置身原始叢林。


    在藤蔓上長著一串串金色的碩大葡萄。


    不知道這玩意兒能不能吃,馬丁沒有貿然觸碰。


    倒是洞窟中央,有一個磨盤般的巨大石盤。


    石盤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孔洞,中間有一個圓形凹陷處。


    馬丁手中忽然浮現出蘑菇模樣的木雕。


    看來這兩個之間有反應。


    他將木雕比對了一番,找到了旁邊一個合適的孔洞,輕輕插入。


    哢嚓——哢嚓——


    石盤緩緩轉動,木雕也融化黏合到了缺口裏,完全看不出此前的模樣。


    整個石盤往下翻轉、旋轉,另一麵的底部上方有一個懸浮小世界,就像是某種栩栩如生的立體投影。


    小世界呈橢圓形,正麵是一片藍色海域,海域中央有一座白色的小小尖塔,下方另一麵則是不斷翻滾的黯淡沙塵。


    馬丁一眼認出,這就是等比例縮小的地下城。


    地下城世界模型?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石盤裏傳來。


    「唷,還真有不怕死的家夥能走到這。」


    「既然你來了,那‘砂與海之城’就交給你暫時保管。」


    「拿到這座地下城裏麵有些小玩意兒,未必會聽你的話,你最好離它們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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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的某個時候,我會找你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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