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花名叫做小釵,柳聞浪沒給她改,大家隻好稱呼她小釵姨娘。她自己也渾不在乎,跟下人們說笑口無遮攔,就好像還在萬豔閣一樣。要不初二怎麽送她一個活狐狸的綽號?


    耳邊風吹了無數,柳聞浪耳朵都要被刮跑了,可就是油鹽不進,甚至去小釵那裏的時間遠遠超過去初二那裏。初二天天在屋裏紮小人,汙言穢語地咒罵,恨不得殺了小釵吃狐狸肉。


    宰相府雖大,兩位姨娘終究還是要王對王。


    這天雪晴了,馬夫人想聽戲想得發瘋,就叫了戲班子來。也許是冬日裏太過無聊,就連“隱居”的杜若也出來了。


    坐席設在亭子裏,馬夫人在當中,左邊是珍蘿,右邊是杜若。末席就是兩位姨娘的,不過這左右還是有區別。做官是“右遷”的好,坐席卻是“虛左以待”。


    初二打定主意要坐左邊,直直朝著珍蘿下首的位置衝過去,眼尾還倨傲地瞟著小釵,以示權威。然而這一瞟卻氣炸了她的肺,小釵早就自來熟地跑到珍蘿麵前去搭話,屁股恬不知恥地懸在繡墩上頭,隻等珍蘿說一聲坐!


    “少夫人,您真是奴家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子,這皮膚,這頭發,都是女子夢寐以求的!奴家本來還想拿自己珍藏的桂花頭油來獻寶,幸虧沒拿出來丟人。不過看您沒有染指甲,是不喜歡染嗎?”


    她說得雖然有些誇張,但是讓人很受用,珍蘿暗笑,這是個厲害的角色啊。於是她露出和善的模樣答道:“不是不喜歡,而是試過很多顏色都覺得不滿意,索性就不染了。”


    小釵立馬貼上:“您看看奴家這指甲怎麽樣?奴家專會染指甲,調了上百種顏色,您要是看得起奴家,不妨讓奴家試試。”


    珍蘿點點頭,對小釵說出了那個讓初二吐血的字:坐。


    連日來的怒火一下子騰了起來,初二踏上一步就扯住了小釵的手臂,將她扯得一趔趄撞在了柱子上。“活狐狸,在這裏賣什麽乖?跟少夫人說話得跪著,叫你坐你還真敢坐呀!”


    她以為小釵會仗著柳聞浪寵愛鬧起來,這樣就是自討苦吃,誰料小釵居然順從地跪了下去,低著頭,摸著撞疼的肩膀,一言不發,楚楚可憐。初二愣了一下,沒多想,自己抬腿走到了坐席邊,提裙子就要坐下去。


    屁股還沒落穩,隻聽杜若飄然開口:“你也是姨娘,她跪著,你也得跪著。”


    初二差點兒忘了還有杜若這麽個側夫人,見是她發話,沒放在心上,頂嘴道:“我比她先做了姨娘,又是自家人,跟她才不一樣。”


    “我一天不死,你終究隻是姨娘,跟她沒什麽不一樣,叫你跪你就跪,否則就拉出去家法處置。”


    “你……”初二想罵,可是看看珍蘿和馬夫人,什麽反應都沒有,她還是明白,真要罵出來她挨打也是白挨。憋著一肚子怨氣,她隻得跪下去。


    珍蘿嗬嗬笑著往火堆裏添了一把柴,說道:“小釵起來吧,我讓你坐呢,你就坐。”


    “是,少夫人。”


    奶奶個腿兒的!這句粗口從初二咬牙的聲音中漏了出來,珍蘿正在喝杏仁酪,差點兒笑噴。


    鑼鼓響起,台上開唱了,台下便暫時偃旗息鼓。咿咿呀呀半天,珍蘿本來都有點兒打瞌睡了,卻聽馬夫人一聲幽怨婉轉的歎息,猛地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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