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爺爺……”


    “老太爺……”


    “……”


    一時間,眾人齊齊問候進門的沈鬆仁。[]


    沈伯珅則最大禮,“噗咚”跪倒。


    “爸,您回來得正好,我正在教訓文剛。他----他----他真的是----唉----”沈伯珅恨鐵不成鋼地長歎一口氣:“雖說是給他練手的,但好好的一家公司,居然被他搞到資金運轉不靈,混小子竟還瞞著我們想偷偷將沈氏的股份一起賣出去!”


    “還不快上前來認錯!”瞥一眼跪在自己身後哭作一團的沈文剛和許虹二人,沈伯珅雙手把雞毛撣子捧到沈鬆仁麵前:“爸,是我教子無方,生出這麽個沒出息的東西!”


    沈文剛直接跪著挪到沈鬆仁麵前,重重磕了個頭:“爺爺……”


    沈鬆仁目光微沉,微抿著唇看著這一家三口,半晌未語。


    “爸。”林姍在一片壓抑的沉默中忽然喚沈鬆仁。


    沈鬆仁聞聲抬眸,一眼看到站在林姍身旁的沈燁。神色間稍有一絲緩和,旋即表情又是微沉,“你跟我進來。”


    “我讓傭人把你給你爺爺帶的茶泡一泡。你,好好和你爺爺聊會兒。”林姍低聲叮囑。


    “好的,媽。”沈燁有些無可奈何,抬步跟在沈鬆仁身後朝書房去。


    沈文剛抬眼偷瞄,許虹則扯了扯沈伯珅的衣服:“爸他什麽都沒說,這是什麽意思?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沈伯珅瞪沈文剛:“你給我繼續跪著!爺爺沒叫你起來不許起!”


    旋即,他的目光掠過沈燁的背影又看向林姍,眼裏滿是陰鷙。


    *


    書房內,下人在把沈鬆仁帶回來的東西往裏抬。


    很容易從外形看出是幅畫作。沈燁不由好奇:“爺爺,你這次去巴黎,又淘到好東西了?”


    沈鬆仁故意不答沈燁的話,沈燁訕訕地摸摸鼻尖。傭人端了茶進來,沈燁親自接過白瓷茶盞。遞給沈鬆仁:“爺爺,這是我上次路過閩地,特意為您帶的金駿眉。”


    沈鬆仁沉沉哼一聲:“國外玩膩了,開始玩國內?天天跑東跑西,辛苦得何書也東奔西走地找你。明明已經回來港城,卻躲著不回家,家裏就那麽讓你感到恐懼?這次如果不是被何書逮個正著,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回家來了嗎?”


    “爺爺……”沈燁的表情略顯灰溜,躊躇片刻,終還是沒有加以反駁。


    看著沈燁依舊端舉著茶盞,沈鬆仁接過,聞了聞紅豔的湯色所散發出的濃鬱甜香,呡一口。臉上當即現一抹驚喜。


    “爺爺,這茶味道怎樣?”


    見沈燁笑眯眯地盯著自己,沈鬆仁幹咳著收斂起神色,將茶盞放到一旁的桌上,繼續先前的話題,嗓音依舊沉著:“原本隻答應你三年,如今已放任你在外四年,差不多夠了。收收心,準備進公司,幫爺爺的忙。”


    沈燁保持笑容:“爺爺,公司不是有大伯和大哥在?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剛剛在廳堂的情況,你不都看見了嗎?上梁不正,下梁也歪,你大伯最近幾年在公司的所作所為,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文剛那孩子資質平庸,加上你大伯母的溺愛,性格都不知道歪到哪裏去了。不說這次的璨星,他平日在外麵幹的其他糊塗事,以為真能瞞過我嗎?我隻是懶得管罷了!”


    沈鬆仁冷哼:“你二伯已和我斷絕父子關係,你父親又去世得早。現在你幫爺爺數數,家裏除了你,我還能指望誰?你不來幫我的忙,難道要沈氏跟著我一起進棺材?”


    沈燁的身子一震:“爺爺!”


    沈鬆仁抬抬手:“就算不為我考慮,你也該為你母親考慮。你常年在外,心裏最難受的,難道不是她嗎?‘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這還需要爺爺再教你嗎?”


    “這些我都明白,爺爺,是我不孝。”沈燁正容,“我這次回來,確實也沒打算再繼續任性下去了。公司的職務,我會聽從爺爺的安排的。”


    “嗯,你從小到大都是個不需要我們太過操心的孩子。”沈鬆仁麵露欣慰:“我們爺孫倆許久未曾在一起好好聚聚,怎樣,明天陪我上球場練練?”


    沈燁一口答應:“好啊!”


    沈鬆仁點點頭:“行,去吧~大家都在等。你讓大家先吃著,我還有一些東西要收拾,一會兒到。”


    “好的,爺爺。”低陣向技。


    見沈燁開門出去了,沈鬆仁才端起剛剛尚未喝完的金駿眉再次入口,水溫卻已不如之前宜,不由遺憾:“可惜了……”


    “爸。”書房的門又被人從外叩響。


    “進來吧。”沈鬆仁放下茶盞,看向林姍,安撫道:“沒事,聊完了。”


    林姍鬆一口氣:“謝謝爸。”


    “他一直是個好孩子。你也別對他過於嚴厲了。我知道,叔翊英年早逝,對你的打擊很大,你也隻剩這個兒子可以依靠。尤其四年前的那場車禍,讓你對小燁更加緊張。是我們沈家對不住你。如果叔翊還在,興許----”


    “爸,你別這麽說……”勾起往事,林姍禁不住神色傷感。


    沈鬆仁自知這始終是老三媳婦兒的心結,半是喟歎道:“好,不說,是我多言了。”


    走上前,他拍拍林姍的肩:“你放心吧,無論怎樣,我都會好好補償你們母子的。小燁進公司的事,我會好好安排,他也該開始學著挑起沈氏的擔子了。”


    林姍喃喃:“能挑,是最好;就算挑不起,至少盡力了,那也算對得起叔翊生前對他的期許……”


    *


    dk,33樓,秘書室內,方頌祺懶懶舒展著腰肢,瞥一眼時間指向19:30,探身看向林斯年的辦公室----貌似還在開會。


    無語,又是林斯年的那批“智囊團”,又是開了一個下午的會,又得耽誤正常的下班時間。可其實,她這個秘書真的沒事能做,所以利用這段時間,整理出了開題報告的粗略大綱。


    保存好文檔在移動硬盤,從辦公電腦上拔下來,收拾進自己的包裏時,翻出了之前在港大宣傳欄上揭下來的沈氏集團的校招啟事。


    與dk從不對外招聘的高傲姿態不同,沈氏集團的胸懷更包容,每年都在全國各地的高校招收一定數量的應屆畢業生,這其中包括給予港大特殊對待的導師推薦名額。


    dk和沈氏,都是很多人想進的公司。對方頌祺而言,無論是習慣地想跟林斯年對著幹的反叛心理,還是出於自己所學的專業和興趣,比起新興傳媒起家的dk,她更傾向全麵發展且資曆更老的沈氏。


    尤其在被林斯年強行拽進dk之後的這段時間,她益發覺得,林斯年……太深不見底了……她和林斯年之間漸漸偏離最開始純粹的金錢-肉體買賣,雖然前路尚不分明,但她預感是個大泥潭,是個很深很深的大泥潭,她不想陷入。


    是以,她必須要重新思考,她未來的路該怎麽走。


    否則,她該怎麽守護好她想要守護的,又該如何奪回被搶走的?


    “……方秘書?方秘書?”


    嚴厲的叫喚聲將方頌祺的思緒拉回來。


    “怎麽了?”


    她問得一點都沒有神遊太空被抓包的尷尬,而是有點被無故打擾到的不耐煩,讓人感覺更像嚴厲做錯了什麽。


    “會議結束,可以準備下班了。”


    嚴厲不是平白無故來告知她的,言外之意大概是要求她今晚得去五瀾灣了。


    “林先生呢?”問話時,方頌祺探身往秘書室外看,沒有看到林斯年,反倒猝不及防地和孫沛陽的目光碰個正著。


    一觸之下,方頌祺尚未反應什麽,孫沛陽率先白了白臉色,踉踉蹌蹌地快步走去乘電梯。


    方頌祺心底忍不住冷笑----十有八九是因為那晚被她撞見他和虞漪兩人的活色生香,令他覺得失了臉麵。


    早知道這樣就能讓他不再像狗皮膏藥一樣賴著她,她應該早點給孫沛陽塞隻雞。


    對了,說起來,那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孫沛陽的裸|體。


    什麽樣子來著?


    方頌祺微微眯起眼,慢慢回想當時的角度所看到的一切。


    少頃,“嗶”地打住。


    噢,比起林斯年,還是差很多的。


    “在想什麽?”林斯年的聲音神出鬼沒地響在耳畔。


    方頌祺下意識地垂下眼簾瞥了一眼林斯年的褲|襠。


    “明白了。”林斯年輕笑,“走吧,回去。”


    林斯年親自開尊口說回去,回的自然是五瀾灣。


    因為過去的兩年但凡林斯年找她,她來的地方都是五瀾灣的公寓,來了之後除了打|炮就是打|炮,以至於之前有一兩次林斯年不在她一個人住這裏時,十分地不習慣。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方頌祺想,晚上大概免不了又是一番纏鬥。


    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落地窗外,林斯年正背抵陽台麵對著室內,姿勢悠閑地講電話。


    直覺判斷,他這通電話應該不會很快結束,於是方頌祺沒等他。


    看見方頌祺兀自上床睡覺,甚至對他的存在熟視無睹般,把房間裏的大燈都給關了,隻留了一小盞的床頭燈。


    林斯年的唇角很淡地勾了一下,回答電話那頭的沈燁道:“我倒是真不知道你已經被逮回去好幾日了。這說明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媽極有可能已經知道我隱瞞你的行蹤,所以生我的氣了。否則,逮住你的第一時間,她一定會告知我不必再幫忙找尋你了。”


    “那勞煩小舅得稍微花一下心思讓我媽消氣。”


    “什麽叫‘稍微花一下心思’?”


    “我媽她在小舅麵前,何曾真正生過氣?何況,小舅一向很懂得如何逗我媽開心。”


    林斯年笑了笑:“臭小子,看來你回家的日子過得不錯,心情好得都能調侃我了?”


    沈燁揉了揉鼻頭:“不過是苦中作樂。”


    “所以你終於要開始接手沈氏了?”林斯年問。


    “哪有那麽早?即便我是爺爺的孫子,也得按規定先通過考核的。唉,我在等待爺爺派遣任務。”


    林斯年換成左手拿電話,右手手肘撐在陽台,道:“說起你爺爺,他約了我後天高爾夫球場一起打球。”


    “噢?”林斯年和沈老太爺此前並沒有交集,這點沈燁很清楚,因此查文之下,他不免有些小驚訝。想起林斯年最近也是剛回歸dk,他猜測著問:“是兩家要合作什麽項目嗎?”


    “或許吧。”


    “什麽叫‘或許’?”


    沈燁對林斯年這個似是而非的回答甚是不解。


    林斯年的右手手指輕輕地敲了敲:“之後或許會有合作。不過這次約出來打球的緣由,說來話長。”


    “好吧好吧,小舅你就盡管賣關子,反正我可以問我爺爺。”稍一忖,沈燁把後天他也會去球場的事咽下嘴,思量著到時林斯年見到他,也算是個surprise。


    “還有,小舅,上一次,我不是告訴了你新線索嗎?查到些什麽沒有?”他這一通電話,自然不是單純地跟林斯年吐訴自己最終被逮回家而已。


    “有。”


    因為之前失望多太多次,乍聞喜訊,沈燁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林斯年回答的是“有”,一時沒能控製住自己的驚喜:“什麽?!查到什麽了?!”


    隔著落地窗的房間裏,方頌祺翻了個身。林斯年的桃花眼中光閃過幽暗光芒:“那天晚上,確實有人也因為車禍被送進醫院,隻是他沒你那麽幸運。”


    沈燁禁不住握住拳頭,“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雖然刻意沉了沉氣,但他的嗓音仍舊掩蓋不住輕微的顫抖。


    “知道。”林斯年遠遠盯著床上的方頌祺,目光的焦距在片刻的沉默中漸漸渙散,緩聲道:“就是和你撞上的那輛車裏的人。”


    話落之後,聽筒那頭,沈燁給出的反應是一陣長久的寂靜。


    *


    沾枕即睡,一夜無夢,更重要的是沒有林斯年騷|擾她。


    第一天晚上是這樣,方頌祺沒太放在心上,想著或許他後來電話講太晚太累而她又已經睡了所以沒了性|致。


    可是緊接下來的一個晚上,兩人又是從公司一起回了五瀾灣,林斯年先於她洗完澡上|床,卻是蓋著被子儼然要直接睡覺的架勢。


    見方頌祺用十分古怪地眼神打量他……的某|處,且灼|熱而不懷好意,林斯年挑了挑眉梢:“怎麽了?”


    方頌祺的目光不挪:“林斯年,你的小夥計是不是出故障了?”


    勿怪她生疑,畢竟在巴黎的別墅住的那大半個月,因為她腿上有傷,他沒再碰過她。如今她的身體無恙,地點也很對,林斯年卻仍舊不碰她,怎麽都說不過去。


    當然,也有可能他其實在外麵被別的小狐狸喂飽了,但可能性很小----白天,她和林斯年一起在辦公室;晚上,她和林斯年一起下班回五瀾灣,他哪有機會?


    “……”林斯年皺了皺眉頭:“小夥計?”


    千萬別以為林斯年的反問是沒能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他怎麽會不理解?


    他的重點分明是在於那個“小”字。


    方頌祺撇撇嘴,改口:“好吧,大火雞。”


    “……”這個比喻,仍感覺哪裏怪怪的。林斯年伸手掐在方頌祺的後頸,鉗著她一起躺下:“乖,明天還有正事要辦,下不去床就麻煩了。”


    “是你下不去床嗎?”口吻蓄著嘲笑,不僅不加遮掩,她甚至故意屈起膝蓋不輕不重地蹭了蹭他的所謂大火雞。


    林斯年抬腿壓住她的腿,手臂圈在她的腰上,指頭有意無意地碰了一下她腰上的癢癢肉。


    方頌祺猛地一個激靈,極其敏感地顫了顫身體。


    “我有的是辦法治你。”林斯年低低地笑,桎梏性質地摟緊她,像拍寵物一樣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安分點。”


    或許是真的倦怠,他警告完這句話,不久便聽著他的呼吸沉緩。


    get到了他的清心寡欲不想做,方頌祺也失了耍弄他的興致,試了試無法從他的懷中脫身,幹脆窩了個更加舒適的角度,雙眼一閉,安心地也直接睡了。


    翌日,司機老張照例往常的時間來五瀾灣接他們,去的卻是城西的高爾夫球場。


    對於林斯年這種素來不提前與她講好行程的行為,幾次下來,方頌祺竟是可悲地有些習慣了。更可悲的是,連是不是又帶她這隻雞出來遛,她居然都不如先前在乎了。


    “不想知道今天來這裏幹什麽嗎?”


    喏,她不吵不鬧不問的“三不”反應,顯然沒能給林斯年帶來樂趣,所以他忍不住問了。


    方頌祺心下暗暗冷笑,麵上爐火純青地堆笑,眨了眨眼:“來這裏能幹嘛?不是打球嗎?”


    翩然轉身,她抬步便往女更衣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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