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人淡定抬腿,猛的一腳踩下去。


    巴掌長的小青蛇,立時被踩在木屐之下,掙紮片刻,便不動了。


    驚叫的丫鬟仆婦紛紛麵色蒼白的順著木屐抬眼向上看,隻見沈昕娘麵不改色,顏如桃花,美豔動人。


    “這……這……”馮夫人身邊的老媽媽話已經說不利索。


    沈昕娘道:“你不過偶然撞來,倒是可惜了夫人一片心意。”


    老媽媽看了看她腳下的青蛇,又看那碎了一地的點心。不知她究竟說的是點心可惜,還是旁的?


    老媽媽被丫鬟們攙扶著從地上站起,橫眉倒豎,臉色不好的嗬斥道:“今日之事,是誰所為?受誰指使?從實招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院子裏的丫鬟仆婦們,除了陪在沈昕娘身邊驚魂未定的丹心,旁人都跪了下來。


    “都老實在這兒跪著,我去稟了夫人,看夫人如何處置你們!”老媽媽著著轉過身來,笑看沈昕娘道:“少夫人先進去歇會兒,夫人定會好好處罰他們,必不會叫少夫人受委屈的!”


    沈昕娘略略點頭,抬腳向上房走去。


    老媽媽瞧見地上死了的那條碧青的小蛇,腦袋全然被踩扁了。


    碧青色一旁,還有烏紅的血,正從那扁掉的腦殼中流出,惡心又瘮人。


    “都跪著!”老媽媽喝了一聲,一腳深一腳淺的匆忙離開這偏遠僻靜的院落。


    馮夫人房中。


    老媽媽臉色還有些難看,“夫人您看……”


    馮夫人眉頭緊蹙,麵上有些許不悅。


    “今日才回了沈家,我願想好好拉攏她的,這麽一捉弄,她還能念著咱們馮家的好麽?哪個不開眼的……”馮夫人話未說完,心中卻是有了考量。


    她眉頭不由蹙的更緊,“我原想著媛之是最懂事的,和我那姐姐一般溫柔賢淑,怎的……如此不知輕重?”


    “也不見得就是表姑娘……說不定,是丫鬟仆婦們自己心有不滿……”老媽媽低聲說道。


    馮夫人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因她是我外甥女,你們便不好說她歹話,這件事,著實是她做的不對了。她住在馮家,萬事當以馮家的利益為先!倘若這點小伎倆,嚇壞了那傻兒,都說傻子旁的不記,最是記仇,倘若記了咱們馮家的仇,豈不得不償失?”


    老媽媽連連搖頭,“夫人,她可不怕的!當時那小青蛇竄出來的時候,一院子的丫鬟仆婦都嚇傻了,唯有她,麵不改色的一腳將那蛇給踩死了!”


    馮夫人微微蹙眉:“你說誰?那傻兒?”


    “她不是傻子。”馮七郎掀簾而入,“見過母親。”


    馮夫人點點頭,指了一旁叫他坐下,“今日去沈家,有何收獲?”


    馮七郎的眉頭蹙的緊緊的,冷哼一聲,“收獲?隻怕現在沈尚書要惱了咱們馮家了。發現倒是不小,都說這沈家嫡長女是個傻子,我看她一點不傻!不但不傻,還有算計得很。”


    馮夫人聞言更是不解,“去年你爹讓人去吳興看過的,是個傻的呀,坐在道觀院中,豆蔻年華的大姑娘,卻滿地打滾,抓了雞屎都往嘴裏塞……”


    馮七郎道:“我已經問過父親,去年前去吳興的人也已經見過她,確定人還是那個人,那一雙沒有眼白的眼睛斷然不會認錯。可……母親看她如今,還像是個傻子麽?許是真得了真人指點,好了傻病?”


    馮夫人笑了笑,“好了就好了唄!不是更好?”


    馮七郎卻皺著眉頭,一臉嚴肅。


    馮夫人拍了拍他的肩頭,“好了有什麽不好?原想著娶個傻子委屈了你,如今好了也好。”


    馮七郎卻是道:“她病好的事情,沈家似乎也不是很了解。且今日她回沈家去,進門便向沈尚書要她生母留下的典當行。還得罪了如今的沈夫人!”


    馮七郎將今日在沈家發生的事情細細講了。


    連沈昕娘那個帶血的簪子也沒有漏過。


    一個傻子好了傻病不嚇人,可一個妙齡女子這般心狠毒辣,卻更叫人膽寒。


    聽聞沈夫人的侄子被押送衙門,要受宮刑。


    馮夫人已經駭然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守著的老媽媽想到那隻被沈昕娘一腳踩爛腦袋的小青蛇,想到當時沈昕娘臉上淡然的神色,忍不住生生打了個寒戰。


    “不過是個小女子,竟敢這般……我就說,傻子最是記仇的……”馮夫人喃喃自語道。


    馮七郎點了點頭,“原想著因她能交好沈尚書,如今倒是適得其反。不過母親也不必懼著,不過是個小丫頭,讓人好好看著就是了,在馮家,她還能翻出花來不成?”


    馮夫人正要點頭,門外卻有家仆來稟,說齊王派人送來請帖,邀馮七郎明日帶夫人一同去草堂寺秋遊。


    “齊王邀約?”馮夫人立即喜上眉梢,“這是好事兒啊!若是能順利交好齊王,便是得罪了沈尚書又如何?”


    馮七郎卻眉頭緊蹙,倘若隻邀約他一人,自然是無上榮耀。


    可偏偏邀請的帖子上寫著,要他帶夫人同行。


    馮七郎“啪”的一聲將帖子狠狠摔在席墊上。


    馮夫人連忙彎身撿起,小心翼翼的捧著,“你這是做什麽?!”


    馮七郎濃眉緊蹙,“母親,齊王這……這也太……”


    他咬牙切齒的咽下剩下的話。


    馮夫人卻是笑了起來,“這有什麽不好?左右,你也不喜歡她,若是能借著她,交好齊王,那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你這般生氣做什麽?”


    男人的麵子與尊嚴,讓馮七郎一時不能認同母親的話。


    雖然他不喜歡沈昕娘,且還覺得她這人太過陰冷。


    女孩子家,便要如同他表妹那般,溫婉賢淑,說話細聲細氣嬌嬌柔柔,你稍微大嗓門一點,她便會被嚇的紅了眼眶,泫然欲泣,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簡單純淨。


    記得表妹剛來馮家的時候,武將之家,大嗓門慣了的,哥哥們敲鑼一般的嗓音和她打招呼,她立時嚇得白了臉,福身行禮的姿勢都宛如風中顫抖的嬌花。


    僅一眼,便叫自己忍不住想要保護她。


    反觀沈昕娘,原先癡傻嗓音嘶啞就不提了。如今好了,一張臉卻冷若冰霜,不哭不笑,天大的事兒到了她麵前,就好似過眼雲煙一般。從容淡定的叫人覺不出她不過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女子。


    這樣的女子真是不討人喜歡。


    但他再不喜歡,那也是他親自娶進門來的妻。


    進門不過兩三日,就和旁的男人勾勾搭搭?!他的臉麵往何處放?


    便是他不喜歡,也隻有他嫌棄沈昕娘的份兒,等他將她踢出馮家大門時,她再看旁的男人,自然和自己無關。


    可如今,他還沒將她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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