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娘回城之後並沒有立時回到王府,反而是向公孫府上行去。(.)


    “娘子要告訴公孫將軍了麽?那虞將軍會不會對四娘子不利?”丹心擔憂的攥著手。


    “公孫娘子都被劫走了,此時哪裏還顧得上那麽多?”金香說道。


    沈昕娘卻是搖了搖頭,“不是,若非虞淼長久不在京中,不了解其性情。我早該想到的。”


    “早該想到什麽?”金香和丹心瞪眼問道。


    “虞淼乃是西北大將軍,一直都在軍營之中,王爺說西北四十萬大軍對他忠心耿耿,他身邊將領更是忠心於他至死不渝。”沈昕娘說道,“一個人若是能讓身邊人如此忠誠,單靠武力上的強勁,是無法做到的,他的品性之上,定然也有過人之處。”


    金香丹心,聞言一時都沒有說話,馬車在公孫府門前慢下來的時候,金香才皺眉問道:“娘子是說,他本性之上。應當不是會用傷害無辜婦孺這種下作手段,來打成目的?是這個意思麽?”


    馬車挺穩,沈昕娘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看了金香一眼,“去問問,公孫將軍可在?”


    金香立時飛身下車,前去門上打聽。


    丹心則轉過臉來,遲疑問道:“既然娘子能來找公孫將軍。那必然也能將這件事告訴王爺了吧?不必為了擔憂四娘子安危,再苦苦瞞著王爺了吧?”


    沈昕娘緩緩歎了口氣,“如今,怕是想瞞他也瞞不住了。”


    金香很快趕回,爬上馬車。耷拉著眼角衝沈昕娘搖了搖頭。“門上說,公孫將軍前幾日去了豐裕口大營,如今並不在京中。”


    沈昕娘沉默片刻,金香和丹心都隱隱有些緊張,卻聽聞她平緩道:“那就,回府吧。”


    虞淼一行離開十裏坡就分散開來。亞叨妖技。


    一輛並不起眼的半大馬車,駛入一座十分平常的莊子上。進了莊子裏頭,一個被蒙著頭,雙手都反剪在背後的小娘子被人提著。帶進了屋內。


    車上又跳下一個身量纖細的小娘子,著一身淡綠的襖裙,同沈四娘被帶走的時候那身襖裙極為相似。


    可她卻並非沈四娘,她下巴尖長,眉梢眼角微微上挑,輕輕一笑,臉上便會浮現幾分輕佻的媚態來。便是此時不笑,臉上也嬌柔嫵媚,“虞將軍分明有動手的絕佳機會,為何一開始卻沒有動手呢?”


    虞淼側臉淡淡看她,“沈五娘,做好你自己的事,我如何行事,不消你來說。”


    “你不想救你哥哥了麽?是我那假仁假義的大姐姐將你哥哥害成如今模樣的!”沈五娘提步靠近虞淼,緩緩說道,“你不想對她動手,以為用沈四娘同她交換,她就能拿出治病救命的藥來了麽?你遠沒有我了解她!”


    虞淼眉宇微蹙,沈五娘卻沒有注意到他眸中的不悅,仍舊自顧自的開口。


    “她最是奸詐狡猾,說了不許帶人來,她卻仍舊尋了如此厲害的幫手,分明就是不顧念沈四娘的安危,以為你不會像威脅的那般,切掉沈四娘的手指來!你沒瞧見,我在馬車上裝作沈四娘的樣子露麵之時,她根本就沒有要上前的意思麽?在她眼中心中,最重要的人不過是她自己!”


    “你說夠了沒有?”虞淼聲音清冷的問道。


    沈五娘卻是仰著一張小臉兒,露出自以為極致魅惑的笑容來,“我說的不對麽?對待像她那般假惺惺的人,根本不用講仁義禮信,虞將軍竟然也會有心軟手軟的時候?我以為將軍……”


    沈五娘的話沒有說完,便隻聽一聲清脆的巴掌響。


    她尖叫一聲,細白的小臉兒偏向一邊,耳中更是嗡嗡作響,她甚至不能相信剛才發生了什麽,捂著臉瞪大不可置信的眼睛看著虞淼,“你幹什麽?”


    “我從來不打女人,”虞淼冷聲說道,眼眸之中更是深深地不耐,“你是個例外。”


    沈五娘瞪大眼睛,捂著臉,愣愣看他。(.好看的小說)


    虞淼有些不耐的轉過身去,“再聒噪,送回沈家。”


    “大將軍,那道士求見。”虞淼的隨從上前稟道。


    虞淼臉上有些許戾氣,抬手叫人將沈五娘帶下去,並叫張銘之帶上前來。虞淼在胡床上斜坐下來,一隻腳搭在胡床邊上,一隻腳踩在床沿上,其坐姿,要多狷狂,有多狷狂。


    張銘之見狀,心頭有些不忿,當初他在虞國舅身邊效力之時,虞國舅尚且對他十分敬重,見他之時,衣冠整齊,坐姿端正,哪裏像這虞淼一般,如此敷衍傲慢!


    “你是當初在我兄長身邊效力,後來兄長出了事,你就逃了那道士?”虞淼語氣諷刺的問道。


    “此事中間有誤會,貧道並非逃了,乃是被管家誤解,貧道對國舅爺忠心耿耿,絕對沒有害國舅爺的心思!貧道忠心,天地可鑒!”張銘之信誓旦旦的說道。


    虞淼冷笑,“天地可鑒,你就表給天地看,我可不信。”


    張銘之皺了皺眉頭,“國舅爺同貧道,都是被那個沈氏所騙,沈氏奸詐狡猾,手中更握有靈山派的秘密,此人不能放過,救醒國舅爺的辦法也唯有從她身上入手!”


    虞淼緩緩點了點頭,“真是不錯,如今一個個的都要指點起我來,一個個的在我耳邊告訴我,應該怎麽做,隻能怎麽做?既如此,還要我回來做什麽,你們隻管做就是了?”


    張銘之聞言,垂下腦袋,抿了抿唇,沒有急於開口。


    “如此,你已經可以確定,我兄長病倒,是那丹藥所造成的了?”虞淼忽而垂眸看著張銘之問道。


    張銘之拱手道:“雖未再見過國舅爺,但多半是如此。”


    “來呀,將這妖道,拖下去,亂棍打死。”虞淼忽而就開口道。


    “虞將軍,你這是作何?貧道如今現身,就是為了救治國舅爺呀?”張銘之立即掙紮說道。


    “既然兄長病倒,乃是丹藥引起,那丹藥據說是你獻給兄長的,你便是害了兄長的第一人,我豈能饒你?”虞淼冷笑。


    張銘之怎麽也沒想到這虞將軍會是如此說翻臉就翻臉的人,倘若知道,今日他說什麽也不會那般衝動的現身,此時說後悔卻是太晚了,唯有想辦法脫困才是,“不不不,貧道已經說了,先前的事情乃是被那沈氏蒙蔽,貧道並不知道那丹藥是有害的!貧道也曾服用那丹藥啊!如今貧道回來,就是為了將功贖罪的!貧道是為了救國舅爺才回來呀!”


    虞淼冷冷看他一眼,“那丹藥是沈氏所製?”


    張銘之忙不迭的點頭,“正是,正是!”


    “到你手中之時,你並不知道那丹藥有害,且還親自為兄長試藥?”虞淼又問道。


    張銘之心覺有異,思量片刻,還是點了頭,“的確如此。”


    “你連她送到手裏的有毒之藥都分辨不出,隻能說明,你不是她的對手,留著你作甚?”虞淼嘲諷的笑道,“拖下去,亂棍打死!”


    “虞將軍!虞將軍!”張銘之掙紮嘶喊道,“我雖對如今國舅爺的病沒有辦法,可我也是修道之人,多年修行道法,不說大成,也是小有所獲!虞國舅最擔心的事情乃是活不過四十五的宿命!虞國舅不能免,難道大將軍就能免除麽?”


    虞淼冷笑看他,“你想說什麽?”


    “貧道如今有辦法,有辦法幫虞將軍破除宿命,不必再擔憂活不過四十五歲!”張銘之信誓旦旦的說道,“貧道為國舅爺鑽研此事多年,已經有所收獲……”


    虞淼卻是朗聲笑起來,“大丈夫,生亦何妨,死亦何懼?四十五如何?五十五又如何?不過一死而已,早晚都要死,免不了的!既如此,活著的每一日,都活出自己來,豈不聞‘朝聞道,夕死可矣’,我虞淼上無愧於天地,下無愧於君父,便是立時就死,亦無憾矣!”


    張銘之瞪大了眼睛看著虞淼,分明是和虞國舅分外相似的眉宇,一般剛毅的麵龐,不過是更為年輕銳利的眼睛,更為涼薄的唇線,怎的性格竟是這般大相徑庭?這是一家子人麽?


    張銘之恍惚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得虞淼冷冷開口道:“我平生最討厭道士,尤其是你們這些煉丹的道士,故弄玄虛,招搖撞騙,拉下去,速速打死!”


    張銘之被拖拽下去,他怎的也沒想到,今日出現,等著他的是這般際遇,他原以為,自己喊了對國舅爺有利的話,倘若是能幫助捉拿住沈氏,便能重新回到國舅爺府上,就算是國舅爺日後真的不行了,起碼還有虞將軍,虞將軍定會看到他的厲害之處,重用自己!


    卻怎的也不曾想到虞將軍和他想象中一點也不一樣,非但沒有重用他,甚至對他是如此的厭惡至極。


    怎麽會這樣?不應該這樣啊?他為自己占卜的分明不是這般結局!張銘之畢竟是有道法之人,趁人不備,竟掙脫逃出了莊子。


    虞淼聽聞,罵了隨從幾句,倒也未在深究此事。他並不想在京中久留,他也不想收拾兄長的一堆爛攤子,他隻想趕緊救好了兄長,然後好好返回他的大西北。那裏,才是他的天下。


    “將軍,今日帶回來那小娘子,是公孫將軍的妹妹。”虞國舅派來虞淼身邊的隨從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虞淼微微蹙了蹙眉。


    虞國舅的隨從又提醒道:“公孫將軍執掌神策軍,據聞,公孫將軍乃是先帝留下來牽製齊王同虞家的勢力,其對聖上忠心耿耿,並不偏頗齊王。但對他這妹妹卻是關懷至極,縱容的無法無天,京中無人不知。”


    虞淼微微點了點頭,垂著眼眸,並未言語。


    隨從等了片刻,也不聞虞淼開口,便低聲建議道:“將軍,若是以公孫將軍的妹妹相威脅,不怕公孫將軍不就範。聯合公孫將軍,以‘清君側’之名,拿下齊王,齊王妃還有什麽依仗?小皇帝不過是個傀儡,到時候大權還不皆在虞家手中?國舅爺的病,自然也不必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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