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完全不像平時。


    平時它是溫和平淡的,好像潺潺的溪水,可這次急促又低沉,蘊藏了好多的情緒。


    顧春芽抬頭看著方景。


    他的表情極其認真,是在等待一個認真的回答。


    可隻是賞個huā,有必要用這樣的態度?


    顧春芽嘴唇微微張著,覺得他的手握的自己有點疼。


    方景本不是這樣的。


    春風吹拂過耳邊,帶來像是青草地一般的氣息,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但眼神卻微微變化,緊張,期待,不安,惘然。


    少年情懷,春深似海!


    顧春芽突然明白了,她的臉頰一下子通紅。


    怎麽會?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跟方景發生些什麽,他們似是青梅竹馬,自從她來到這個世上,已經有四個年頭了,在這四年裏,她把方景當朋友,當家人,當知己,可是,她沒有想過把他當成未來的夫婿,不,不是沒有想過,是想不到。


    因為她從來也沒有認真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大事。


    “小景哥……”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方景看她猶豫,像觸電一樣縮回了手“是我不好,我,我……你不用回答我,我們,我們快回去罷。”


    那樣慌亂,不知所措。


    顧春芽不太好受。


    方景這樣的人,她豈會不喜歡?要是不喜歡,也不會願意跟他學字,教他釣魚,同他做任何事情。


    隻是,要確定成愛情,卻是太突然了。


    她不敢給什麽承諾。


    兩個人默默的走著,再沒有來時的輕鬆與自如。


    好不容易走到門口,兩個人都跟解脫似的鬆了一口氣。


    方景欲言又止。


    顧春芽輕聲道“小景哥,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容我想一想。”


    既然這份感情他都已經藏不住,她也不可能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她肯定是要慎重的對待的。


    看她這麽坦然,方景也就沒有那麽尷尬了。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她從來都是大大方方的,不會讓人失望。


    他點點頭“我會等你的回答。”


    他轉身走了。


    顧春芽在門口駐足了一會兒,方才進去。


    方茹聽到她回來了,笑著迎上來。


    “桃huā我帶回來了,大嫂插到瓶裏去罷。”她把桃huā遞給方茹。


    方茹打量她的表情。


    她看起來心事重重,莫非兩個人發生了什麽事?


    “小景呢,怎麽沒有一起來,真是的,也不過來看看他的外甥!”方茹抱怨。


    顧春芽笑了笑“城外桃huā林很大呢,走得也累了,再說,他昨個兒才看過呀。”


    方茹眼睛一轉“聽起來你也累了,那快回臥房歇一歇。”


    顧春芽點點頭,進去了。


    剛進臥房,她就見到了床頭櫃子上擺著的石燕。


    當時沒有發現,如今想起來,才明白方景的深意。


    這是他雕的第一個作品,他送給了她。


    那是多麽珍貴的東西,可惜她現在才知道。


    原來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對自己動了心,原來自己這麽遲鈍!


    顧春芽躺倒在**,愣愣的看著青紗帳頂。


    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她雖然兩世為人,卻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對方條件不錯,甚至可以說,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不,也許是個完美的結婚對象,但可惜的是,他們一開始的相處模式錯了,導致她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考慮過,現在那麽突然,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難道要慢慢培養,重新扭正過來嗎?


    這麽好的人,錯過了實在可惜,以後要再找可以勝過他的,隻怕很難。


    這一整天,顧春芽都在糾結。


    與此同時,老宅那裏也在糾結。


    顧應全為開分鋪的事情暈倒了,顧老爺子覺得肯定不能再逼迫他,不然傳出去,自己這個父親就會背上惡名,所以隻能想別的生路。


    可他們家之前一直是開包子鋪的,別的生意可謂一竅不通,顧應奇的話,顧老爺子又不想聽,便隻能同老三,老四,顧芩夫婦商量,這能商量出個什麽結果?最後還是顧老爺子一錘定音,開個鞋鋪。


    為什麽,因為顧芩的相公洪千能原先是賣草鞋的,對鞋子總算有些了解。


    顧芩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有鋪子總比沒有鋪子強,可偏偏是賣鞋子!


    顧老爺子道“手裏現在還有兩百兩左右的銀子,幸好對麵張家的鞋鋪不開了,算是個時機,千能,我信得過你,你反正也知道這些鞋子哪兒來的,到時候去買進就由你去。”


    這話是對洪千能說的。


    洪千能很老實,顧老爺子現在完全信不過顧應奇,顧應華又是鎖匠沒有空,顧應麟更不用說了。


    洪千能有些緊張“我去?”


    “是的,就你去,以後鋪子開了,你來賣,你原先不也做的好好的麽,隻是賣的鞋子不一樣。”顧老爺子鼓勵他。


    洪千能很激動,他這樣的女婿以往顧老爺子都不熱絡的,可現在卻把重擔交給他,相信他,他的眼睛都要紅了“嶽父,我一定會好好做的,把這生意做好,鋪子開好!”


    顧老爺子對他的反應很滿意。


    徐氏直撇嘴。


    她對這個女婿一向看不起,要不是看在女兒的份上,肯定不會同意這事兒,加上現在情況如此,顧老爺子也有說的正確的一麵。


    那張家的鞋鋪不開了,他們開了的話,確實是個不錯的時機,也就試試看罷。


    顧芩沒想到顧老爺子是把事情全部交給相公打理,頓時又高興起來。


    這麽說,這鋪子的管事等於就是相公了,這可是實權啊,以後賺了錢,那是有得他們夫婦享受的,還不用huā自己一分本錢,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她忙道“爹放心好了,咱們那時候要不是沒錢,其實也想開個鞋鋪的,相公跟那些做鞋子的都認識呢,平日裏也經常來往幫忙的,咱們要去進貨的話,價錢肯定妥當,光這一點,就比別的鋪子強。”


    顧應奇跟李氏聽得咬牙切齒。


    隻不過犯了一次錯,這家裏的事情竟然都不給沾手了,不沾手也還罷了,偏偏還讓兩個外人來管,這叫什麽事兒?


    “爹,我做的錯事我認,可咱們家的鋪子,叫妹妹,妹夫看著不好罷,外人也得說道,以後怎麽分得清?”顧應奇忍不住插嘴。


    顧老爺子瞪他一眼“難道要叫你來看?我可沒有那麽多錢給你敗了,再給你經手,咱們一大家子都得被你害死!”


    “爹,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這還不是想讓大家夥兒有好日子過麽,誰知道會這樣?”顧應奇辯解道“一開始鋪子也是好好的,爹您也不能全部都抹殺我。”


    “怎麽,你還不服?要不是孫女婿幫忙,你得坐牢去了你,還有臉開。?你給我閉嘴!”顧老爺子厲聲喝道。


    顧應奇不敢講話了。


    李氏也不敢開口。


    她現在兩個老人那裏都不討好,亂說話不是找死?


    顧芩得意洋洋。


    出來後,她笑著對李氏道“以後二嫂可輕鬆了啊,哎,我倒是要忙了,不過也是爹看重,我這做女兒的再苦再累也高興。”


    李氏冷笑一聲“挺好的現在,賣草鞋的配殺豬的,我說,玉珠該嫁人了,人家殺豬的也吃香,可等不及,到時候年紀再大些,別人都不要了,又不像我們家夏荷春竹,模樣周正,就是晚上幾年也沒什麽。”


    這兩人,因為女兒的懸殊,顧芩總是落於下風。


    洪玉珠的事情便是她的心病。


    她本想刺激李氏,結果卻又被李氏刺激的要吐血。


    她尖聲道“什麽殺豬的,我們家玉珠可是官太太的命,你等著瞧罷,你們家春竹男人一樣的,又粗俗又野,誰會要?也就承了你的血脈,你生下夏荷是踩了狗屎運,我看你運氣還能不能繼續好下去!”


    李氏笑道“狗屎運也不是人人都能踩的,你倒是踩個我看看?”她不屑的瞧了洪玉珠一眼,轉身走了。


    洪玉珠滿臉通紅,又是委屈。


    “娘,你下回別再說我的事了。”她咬著嘴唇“什麽秀才,根本沒有秀才要我。”


    “怎麽沒有?鎮上沒有,鄉下還能沒有?你別急,娘總會給你找到的。”顧芩安慰她。


    洪玉珠哭了“我,我隻想嫁給方景。”


    顧芩惱火了,罵道“天下就他一個了,人家不要你,你哭個什麽勁兒,別給我丟臉,傳出去了,人家隻當你huā癡,哪個還敢要你?”她一把拉了洪玉珠進屋。


    洪玉珠抹著眼睛“他,他都看,看到我……”


    “看到你什麽?”顧芩忙問。


    洪玉珠豁出去了,反正也隻有這條路走,她小聲道“那天在大伯家裏,我衣服弄髒了,想脫下來瞧瞧,就躲到了明益房裏去,後來,方景來了……他看到了,春芽也在的,她叫我不要告訴別人。”


    “什麽?”顧芩跺腳“這麽大的事,你怎麽才告訴我?你,你真被他看到了?”


    洪玉珠點點頭。


    “好啊,那死小子占了你那麽大的便宜,居然還不吭氣!”顧芩跳起來“你等著,為娘一定給你討個公道!”


    洪玉珠低下了頭,手緊緊捏住了衣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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