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夫跟傅冠安夫婦已經在堂屋了,小夫妻兩個去請安,他們都送了東西給顧春芽。


    傅家上一輩,就隻有他父親與他大伯兩個子嗣,傅冠安夫婦見傅琅成親了,也放下了一樁心事,因為家裏還有事情,下午就告辭走了。


    昨日起,顧春芽便開始當人娘子了,剛剛新婚她也沒有去鋪子,隻留在家中,又有兩個丫環做家務,她很是清閑,便翻出之前跟顧明益一同寫的書,添上幾筆。


    根據自己所學的本事,她覺得現在大概可以寫上四卷,上回讓顧冬兒給鍾英帶了兩卷,還有兩卷,她得盡快寫好。


    傅琅走過來,好奇的看了兩眼,笑道,“哦,明益跟我提過,原來你真的在寫書。”


    “是給表哥他們看的。”她回道。


    他便站在她身後不走了。


    她被他盯著,一下子寫不出來,索性叫他坐下,說道,“你給我寫,你的字也還可以。”


    “隻是可以?”他挑眉。


    “非常好,驚天地泣鬼神!”她忙誇讚他。


    他哈哈笑起來,拿起筆寫了,但並沒有平時那麽草,為了方便給別人看,字體十分的工整,顧春芽很滿意。


    後來又叫他畫插圖,她看了一下,也是頗有意境。


    三天功夫下來,兩個人倒是寫完了半卷。


    照這個速度,剩下的一卷半,這一年肯定是可以完成了。


    衛大夫見他們相處融洽,也很是高興。


    回門那日,兩人去了顧家。


    楊氏根本也沒有擔心過顧春芽,見到她,隻是笑,問傅琅道,“你大伯,大伯母都回去了?”


    “是的,嶽母,那邊也很忙,這次伯父伯母是抽空過來一下。”傅琅回答。


    楊氏點點頭,也沒有再繼續說。


    楊穀祥卻問起傅琅開藥鋪的事情。


    傅琅道,“回外公,暫時不開了,我打算同娘子學做點心。”


    顧春芽差點嗆到,她以為他當時是隨口說的,哪裏還當真了。


    眾人都笑起來。


    顧明瑞道,“這可是浪費了,你明明看了這麽多年的醫書,又是得你母親與衛大夫教導的,怎麽要去學點心呢?還得從學徒做起,你不會是認真說的罷?”


    “哥,別聽他胡說。”顧春芽忙道,“我才不收他做弟子呢!”


    傅琅皺眉道,“怎麽,你還嫌棄我?”


    “就是嫌棄又怎麽樣,洗個碗都洗不來的,要你做點心,你做的,別人能吃?”顧春芽絲毫不給他情麵。


    楊氏忙幫女婿,“這你就胡說了,女婿這麽聰明的,學什麽學不來,就跟明瑞說的,隻是太可惜了,我覺著還是開藥鋪好。”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


    楊氏眼見不早了,就同方茹,顧冬兒去廚房準備飯菜。


    顧春芽拉了傅琅講話,小聲道,“你該不會真要跟我學罷?”


    她是真的不想教他,傅琅這性子哪裏像是個能做學徒的,他樣樣都聽她指揮才怪,兩個人到時候肯定要鬧矛盾。


    傅琅盯著她看,眯眼道,“你就那麽不想跟我天天在一起?”


    “胡說什麽呢你!”顧春芽豎起眉毛,“我在說正事,你跟我瞎扯,什麽天天在一起,你好好給我去開個藥鋪,大不了鋪子開在我那鋪旁邊就行了。”


    他現在不過是處在熱戀階段,才膩膩歪歪的,要不了幾年,還能這樣?


    顧春芽可看多了。


    真要跟她學做點心了,遠香近臭,指不定還不好。


    傅琅看她語氣認真,便道,“你既然希望我開藥鋪,那我就開好了,不過咱們家錢財不缺,你做事不要那麽盡力,把自己累壞了可不行,知道不?每日晚些時間去,早點回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不然我就跑去你鋪子當學徒!”


    顧春芽好笑,還威脅起她來了,不過也滿口答應。


    飯後,楊穀祥跟顧冬兒同眾人說要回桐平鎮了。


    兩人也來了不短的時間,楊穀祥見他們都過得好,心裏也安心,而楊桃花那邊比較忙,他還是想回去搭把手,至於顧冬兒,自然是念著他的相公跟兒子了。


    一時,氣氛又有些傷悲。


    回去後,兩人剛到門口,卻見王昌平在收拾行李,傅琅驚訝道,“這是做什麽?”


    王昌平笑道,“老爺買了附近一處院子,正要搬過去呢。”


    “什麽?”傅琅皺眉道,“怎麽舅父也不同我們說一聲。”


    “早就買好了的。”王昌平瞧了一眼顧春芽,“老爺說,表少爺現在成親了,也該有自己的家,老爺不方便再住在一起。”


    傅琅想了想,點點頭,“也罷。”


    現在跟衛大夫再住在一起確實不太好,畢竟衛大夫不是傅琅的父親,又還是單身未娶的,假如以後要找妻子,也很是不方便。


    顧春芽想到這裏,好奇的問王昌平,“王大叔,那衛大夫以後是要在京城定居了嗎?”


    “這倒不是,老爺說等你師父的病完全好了,還得要回鎮上的。”


    三人說了會兒,夫妻兩個便去見衛大夫。


    衛大夫也沒說什麽,隻叮囑傅琅好好對待顧春芽。


    傅琅看著自己的舅父,想起這些年他對自己的管教,當時他一心複仇,卻沒有了解舅父的苦心,其實出了這種事,舅父也一樣痛苦。


    因為他的母親乃是衛大夫最疼愛的妹妹,對於衛大夫來說,也是失去了此生最愛的人。


    傅琅的眼淚有了淚光,他垂下眼簾,發自內心的道,“多謝舅父的教誨,若沒有您,我也沒有今日。”


    也許他早就迷失了,此刻在過著哪一種生活也未可知。


    衛大夫怔了怔,這是自己的外甥第一次感謝他。


    可是由此可見,他是真的長大了。


    衛大夫很欣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唏噓道,“其實舅父也沒有做得很好,不過總算沒有辜負妹妹,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家了,以後要好好的過。”


    傅琅重重點了點頭。


    衛大夫又看一眼顧春芽,笑著同王昌平走了。


    沒了這兩個人,院子裏一下子變得很是冷清,隻有顧春芽,傅琅加上兩個小丫環。不過她娘家人,還有三個師兄常來串門,倒也算是熱鬧。


    這日晚上,顧春芽跟傅琅說要回鋪子做事了,她不是一個閑得住的人。


    傅琅盯著她瞧,“你忘了一件事。”


    “什麽?”她奇道。


    “你答應跟我回一趟湘南的。”


    “哦!”她想起來了,那日睡覺前,他跟她說的,顧春芽笑道,“你不早說,那咱們何時去?”


    看她沒有絲毫的不情願,他很高興,擁著她道,“那跟嶽父嶽母說一聲,過兩日就去,行不行?”


    她點點頭。


    第二日,兩人就去找顧應去夫婦說了。


    聽說是要祭拜父母,他們豈會阻攔,隻說應該的,叮囑他們路上小心。


    傅琅道,“可能會晚一些回來,娘子也沒有去過那裏,我會帶她到處走走,玩一下。”


    楊氏也忙說好,叫他們不要擔心家裏。


    兩人回去準備了一下,雇了輛馬車,隔日就前往湘南。


    京城到湘南,如果順利的話,大概要半個月的時間。


    不過一路上,兩人時常走走停停,遇到新奇的地方總會留下來看看,半個月的時間愣是花了二十來天。


    湘南也是個大城市,抵得上隴城,無比的繁華。


    顧春芽第一次來,十分好奇,不過傅琅自來到湘南城後,明顯情緒就不太好了,不似之前,她也沒有提出來要出去逛。


    “明天帶你去見我父母。”晚上,兩人投了客棧,他同她說道。


    他的父母埋在湘南城外的萬青山,此地的富貴人家死後都是埋在此處的,可說是個風水寶地。


    路上,他一直沒有說話,顧春芽也就保持沉默。


    隻是,他的手牽著她的,沒有放開過。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的山路,終於到了。


    這裏是在半山腰,青樹繁盛,茂林疊翠,隻見兩座墳墓隔著一丈寬的距離,靜悄悄的立在那裏。


    顧春芽看著上麵的名字,一書“傅冠山”,一書“衛琳”。


    這當是傅琅的父母了。


    她側頭看著他,卻見他麵目平靜,也不知在想什麽。


    她主動上前,跪於兩座墓碑中間。


    傅琅這才有了反應,他也過去跪下,說道,“母親,父親,這是兒子的妻子顧春芽,孩兒帶她來見你們了!”


    有兩次,他都是把母親放在父親的前麵,可見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沒有原諒他的父親。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顧春芽認真喚了一聲公公婆婆,就好像他們真的站在她麵前似的。


    傅琅不再說話,良久拉了她起來。


    夕陽落在兩座墓碑上,冰冷的石頭似乎稍許有了一些溫度。


    他慢慢往回走了,不過行了一小段路,卻又駐足輕聲道,“爹跟娘感情極好,我隻當他們能永遠像這般留在我身邊,嗬……”


    他略有些嘲弄,“結果卻都沒有合葬,也不知父親在那裏可曾還清了欠下的。”


    顧春芽一怔。


    她在他的黑眸裏看見了深深的傷痛。


    可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也許傅冠山就是她的婆婆衛琳,這一生的劫難!


    命運,誰又能逃得過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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