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達後巷口,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


    姓方的中年人和孟煩了幾人坐在了裏屋包間裏。


    此刻中年人的旁邊站了個鷹鉤鼻的男人。隻見這個人目光淩厲,不苟言笑,默默地站在中年人身後,警惕的雙眼時時刻刻注意著門口的動靜。


    “嗬嗬,剛剛聽口音,小兄弟是北平人士啊。不知小兄弟名諱?”


    中年人喝了口茶水,笑嗬嗬的隨意問道。


    “小太爺大名孟煩了,字顛三,號倒四,江湖上人稱煩啦小太爺……”


    孟煩了這張嘴,到哪都讓人感覺到伶牙俐齒。中年人也不惱,微微一笑繼續問道:


    “小兄弟倒是個有意思的人。不過我想問問,你們這些武器,到底有多少呢?”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38式200多支,歪把子6挺,50mm擲彈筒5門,6.5毫米子彈還有個幾千發。還有些南部手槍。喏,這張清單你自己看看吧,就這麽多。”


    說著孟煩了遞上了那張死啦死啦寫的武器清單,上麵寫的全是倉庫裏所有的日式武器。


    中年人拿起來默默地看了看,也不出聲,繼續保持著他禮貌性的微笑。波瀾不驚的臉龐上看不出是喜是驚。


    “我說,您到底成不成心要啊,這麽多武器,少說也得萬把塊大洋,掏得出來咱們再繼續談。也別給小太爺耍什麽花頭精。在禪達這個地界兒,還沒人敢跟我們叫板。”


    孟煩了自信地說著,他身後的兩名士兵也挺了挺掛在胸前的衝鋒槍。


    中年人看了看門外那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還有後院的一大隊神情警惕的人馬。搖搖頭輕聲說道:


    “嗬嗬,孟兄弟倒是快人快語,在下縱有那心也沒那膽啊,我方某人也是行伍出身,最痛恨背信棄義之小人,斷然不會做出下作之事。孟兄弟放心好了。方某還是那句話,你們有多少,我要多少。”


    那車武器現在放在了小酒館的後院裏,邢福全帶著10幾個士兵正在院裏看守著。


    孟煩了也留了個心眼,地點是他自己找的。來之前先是找來了今天當值,在菜市街采購的邢福全,讓他帶著人一同前往這所小酒館。


    邢福全倒是上綱上線,大手一揮,帶著一個排的人就把小酒館給包圍起來。


    中年人看著這陣仗也是心驚不已。倒不是害怕對方要強買強賣,他之所以驚歎是因為這幫士兵的氣質,和一般的雜牌部隊著實不一樣。


    都說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這夥當兵的軍容嚴謹,而且行動迅速,每個士兵的神情警惕又老練。經驗豐富的他一眼瞧出這樣一支部隊不簡單。


    不過他倒不怕對方會做什麽黑吃黑的事情,在這種地下市場混久了,他早有一套與之打交道的行為方法。


    “我想剛剛那個大個子是被你派去找你們的長官了吧,這樣吧,等你們長官來了,我們再慢慢詳談吧。”


    “不用等了,我這不來了嗎。”


    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道洪亮的聲音,廖銘禹帶著董刀從外麵走了進來。


    鷹鉤鼻下意識的擋在了中年人的身前。看他動作迅捷,下盤穩健,眼神裏充滿了狠辣,一看就是少有的練家子。


    董刀這時也對上了他的雙眼,他能感覺出這個鷹鉤鼻的家夥身手應該不在他之下。


    “阿貴退下!不得無禮!”


    中年人連忙出聲嗬斥。隨即他站起身來朝廖銘禹笑著拱拱手,禮貌地說道:


    “嗬嗬,下人莽撞,還請見諒。閣下便是川軍團團長吧?”


    “哦?你是怎麽知道的?”廖銘禹大感疑惑,自己還沒報上名來,對方就知曉了自己的底細,難道孟煩了這孫子這麽快就把他透露出去了?


    “哈哈,在下剛剛觀察了一下貴軍的士兵。在禪達這片土地上,擁有如此軍容的部隊,除了川軍團還有何人?至少他虞師的兵沒有這股子鐵血肅殺的氣質。”


    ……更不可能來賣小鬼子的武器裝備。最後一句在中年人的心裏想到。


    這個家夥的腦子倒是靈光,對禪達的局勢也十分了解。不著痕跡的一記馬屁拍出來叫人聽著也舒服。


    其實聰明人也不難猜到,在這禪達擁有這麽多日軍武器的部隊,不是打了勝仗的川軍團還是誰呢。


    “不錯,我就是川軍團團長,廖銘禹。”


    “當真是廖團長,失敬失敬!早就聽說廖團長有國士之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也開門見山吧,在下方敬堯,來自南洋。聽聞貴團有一批武器出售,特來與貴團做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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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敬堯坦率地說道。目光灼熱的看著廖銘禹。


    他的一番話讓廖銘禹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南洋自救會?那是什麽組織,自己從來沒聽說過。


    “不必客氣,方先生坐。不知你所說的這個南洋自救會,是個怎麽樣的組織呢?”廖銘禹疑惑的問道。


    “廖團長可聽說過南洋七大家族嗎?”


    “這個…我不是特別清楚。”廖銘禹回答道。他哪裏知道什麽七大家族。不過南洋那邊有錢的華夏大家族確實不少。


    “這七大家族,分別是馬來的羅家,印尼的宋家,新加坡的方家,暹羅的黃家,李家……他們從事著蔗糖、煙草、橡膠等各式各樣的行業,但都在各自的領域裏麵屬於頂尖的存在,被南洋的華人尊稱為七大家族。”


    方敬堯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嚨繼續說道:


    “廖團長您應該知道,日本人在入侵東南亞過後,針對南洋華僑進行了滅絕人性的大屠殺。其中最駭人聽聞的,就是前不久在新加坡實行的所謂“大檢證”!”


    “大檢證”廖銘禹是知道的,日期是42年2月12號。也就是幾個月之前。


    由於之前新加坡華僑捐款捐物,踴躍支持華夏抗戰,華人組建的“星華義勇軍”配合英軍保衛新加坡。日本人攻占新加坡後,日軍將領山下奉文為了報複當地華僑,實施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史稱新加坡“大檢證”


    這場慘絕人寰的“大檢證”中,大約有7萬名華人遇害,而日本方麵僅承認5000!


    ……


    方敬堯慢慢地收起了笑容,冰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那些畜生,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他們把華人們帶到指定地點集合,違抗者,將處以極刑。不僅僅是男性,好多老弱婦孺也都以各種理由被他們帶到了集合點。”


    “在集合點,日軍對華人進行審問,首先問:蔣先生和汪先生誰好,回答蔣好和遲疑作答的都被視為不良分子,等待他們的將是各種各樣的折磨。有時候被審問的人能不能活下來,完全看那個審問他日本兵心情好壞……”


    “有的人當場被打死,有的被他們用繩子套住手腳,拖在汽車的後麵,任由汽車在前麵行駛。後麵的人,被活活拖死……”


    方敬堯收起了笑容,雖然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麽波瀾不驚,但緊扣在茶杯上的手卻暴露出他此刻內心的憤怒。


    其實他還沒有說完,小日本還有好多更加滅絕人性的手段。不僅僅是新加坡,整個南洋前後被日本人屠殺了超過二十萬華人。不比他們在金陵犯下的罪惡差多少。


    “我們也渴望得到祖國的幫助,但……沒有任何人可以來幫助和拯救我們。所以我們必須自己行動起來。而我們南洋自救會,就是由七大家族為首。聯合大部分南洋華夏人成立的秘密抵抗組織。”


    “自助者,天助之。我們不想再成為任人宰割的綿羊!”


    方敬堯耐心地向廖銘禹說起了這一切的由來。他們華人在南洋太苦了,早年間真的叫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他們的先輩來到南洋這片土地,被歐洲殖民者屠殺,被當地土著迫害,好不容易憑借著華夏人的吃苦耐勞和頑強的生命力從各種困境中走了出來。卻又遇到了小鬼子這隻惡狗。


    因為受到了日本人的封鎖,從別的渠道根本無法獲得軍火裝備。


    方敬堯原本隻是來到華夏邊境,想在這邊看看,能不能搞到一批武器回去武裝自救會的抵抗力量。


    在禪達這段時間他也聽聞了許多奇人趣事,讓他最驚奇的是傳言有一個年輕軍官,帶著不到一百人的隊伍出征緬甸,在半個月後居然聚集了上千之眾。


    當時東岸的守軍根本沒有展開防禦,那個時候,方敬堯心裏還對毫不設防的東岸捏了把汗。東岸的虞嘯卿部隊麵對凶惡的日軍就如同一個半露衣衫的少女一般,毫無抵抗力可言。


    而在西岸的那位號稱川軍團團長的年輕軍官。麵對日軍的進攻他怡然不懼,背靠怒江死守南天門,為身後渡江的百姓提供掩護。在江對麵的南天門痛擊日軍並且還大獲全勝,這讓他心裏由衷的佩服這個年輕軍官。


    而沒想到,今天與他們交易的人,居然就是這個傳奇的川軍團團長,這個讓他打心眼裏敬佩的人。


    他驚喜的同時心裏麵也悄然浮現了一個新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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