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峽,位於幽州東南高原,比鄰渭水,蓋因此地的清風嶺而得名。


    這清風嶺內山巒起伏,群峰參天,靈脈屏列,乃大慶九州龍脈之源頭。每逢秋至,遇雨後霧氣未消時,霧氣自嶺腰處出,升騰而上,匯成雲海。整個幽州東南紅樹鋪雲,赤色參天。若有山風拂過,滿山紅葉遊於雲海之上,搖曳舞姿,零零落落。


    如此美景正應了那句古語,此嶺隻應天上有,凡塵難得幾回尋。


    故而前朝翰林於《趙風》中有著:


    “清風仙嶺秀,紅霞滿雲端。


    林表明霽色,穀中增暮寒。”


    此時正值冬至,雖地處山丘高原,這清風峽附近卻春意盎然。


    峽穀四周,旌旗招展,營帳遍地,鼎沸的人聲隱隱有衝天之勢。雲無悲粗略一算,幽州境內大小百餘世家雲集於此,更有無數散修徘徊外圍,算這人數,當有萬餘之巨!


    這些人密布於清風峽四周,唯獨在峽口十餘裏之處,隻有寥寥百餘人。


    這些人所處的營帳正中立一玄色大旗,旗上繡有一隻通體白毛的巨型雪狼,隨著旌旗迎風招展,這雪狼宛若活物般跋扈恣睢,透出一股淩然威壓。


    這狼形圖騰正是幽州定陽侯楚氏家徽!


    當雲府諸人徐徐而至時,四周喧囂戛然而止。所過之處,不論何人均自覺讓開數丈寬的道路,在雲府車馬經過時,躬身俯屈,以示恭敬。


    直到雲府之人遠遠走過,到達清風峽穀口那片空地,方才起身,卻不敢再肆意喧嘩,均不約而同壓低聲音,竊竊私語。


    “可是雲殿尊當麵?在下楚天祺,久仰殿尊令名,故相率迎引。”


    下一刻,一道渾厚的聲音自清風峽穀口傳來,隻見定陽侯府諸人全部在列,在一華服男子帶領下,款款而來。


    “楚天祺?這名字好生熟悉,難不成是四品奮威將軍楚狂人?”


    這一聲高呼讓雲府眾人驚愕不已。


    曆來各家各族於大慶朝中供職的不在少數,然而能掌實權的卻是屈指可數,多數人終其一生不過錄一升米小職,碌碌無為。這位雖是定陽侯府之人,以不惑之齡而得此奮威將軍位,著實令人心驚。


    “不是此人又是何人!傳聞這楚天祺而立之年進階築基,曾名動金華一時。此人驚才絕豔,不知惹得多少望都女兒家春心浮動,念念不忘。據說當年這楚狂人頗具俠氣,曾與索命無常崔世雄約戰江北,三日對決不分勝負,如此人物不闖闖通天雲路豈不可惜?”


    雲無悲聽得身後眾人私語,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這位奮威將軍,他也略有耳聞,其人到底如何卻不知曉。單憑此人能與崔世雄一戰不分勝負,便令人不可小覷。須知,這位明台司的索命無常大人,可是闖入通天雲路,且入得三百階的人物,那金丹之下第一人的名號可是實打實殺出來的。


    見是此人帶隊相迎,雲府眾人知曉分寸,紛紛下馬棄車,遠遠一禮。


    雲無悲無意間掃過諸多雲府女眷,果然許多人麵帶桃花,顧盼生姿而杏目含春,不由啞然失笑。


    “怎敢勞動將軍相迎,褘之罪也!烈褘亦久聞將軍大名,如雷貫耳。”


    律殿首座雲烈褘亦不敢托大,他執掌律殿經年,深知眼前這人的可怖,示意身後晚輩一一上前見禮,而後吩咐眾人在穀口紮營,靜待通天雲路開啟。話畢,與這楚狂人提襟執手,直直走向定陽侯府主帳篷之中,臨行前再三叮囑空下清風峽左側位置,不可造次。


    數個時辰之後,雲無悲帶著韓露晨以及一種兄弟離了雲府營帳,圍坐於不遠處的秀石之上。


    此處地勢頗高,眺目遠望,清風嶺下百餘裏一眼可觀,清風穀口距離此處也隻有三五裏之遙,更重要的是遠離凡塵俗世,也無穀口左近那種浮沉喧囂。


    幾人拿出雲府陳釀,置於石上,尋來一堆幹柴點起篝火,雲無忌褪去孔雀翎羽金絲袍,親自操刀烤起了不久前獵的野味,丹鳳眸中泛有迷離之色。


    “男兒當如楚狂人呐,嘖嘖。幾位兄長可不知曉,十三叔走後咱府中的姐妹那般摸樣,可謂是魂不守舍呢。無病兄長,你可知叔父為何讓我等紮營於清風穀右麽,嘿。”


    “自然曉得,不過這燕王府的人好大的架子,卻不知今次通天雲路前又會是何種情形。家父曾言及,甲子之前那雲路大開的盛況,據說單單燕王府來人就有三百之多。幾位叔父似乎就是那次雲路之後進階築基大修之列的。”雲無病孤身躺在這青石一側,枕著雙臂,隨口應道。


    此時,篝火之上的野味已經烤熟,濃鬱的肉香撲鼻而來,雲無情抽出腰間開衫大刀,刀刃幾個起落,將烤好的野味分割開來,見雲無悲與韓露晨雙雙坐於青石邊際,任那山風拂麵而紋絲不動,隻顧著你儂我儂,不禁搖搖頭。


    “尊卑有別,燕王府遲來也是應當。我卻好奇十三叔與那楚天祺有何事須屏退眾人,密談數個時辰仍舊不歸。那定陽侯府遠祖,不過是十九級關內侯,雖比之我雲氏遠祖,隻低了一級,實則雲泥之別。聽聞這些年定陽侯府除了這奮威將軍楚狂人之外,並無賢才出世,其家道已有中落之勢。說到底,此人還是低了十三叔一輩,如此托大,當真惱人。”


    雲無情話音未落,忽然自青石之下響起一陣展袖之聲,聲音方至,篝火之側徒然多出一道人影。


    幾人登時大驚失色。


    此人悄無聲息恍若鬼魅般徒然出現,給了在座幾人莫大的震撼。自雲無悲等人相聚於這清風穀側青石之後,期間不乏有人靠近,隻是看到自己等人身上的靖邊侯府族徽之後,全都連連告罪,退了開去。


    瞬息,雲無情等人心有定論,此人修為絕高,絕非練氣,更不懼幽州靖邊侯府這塊金字招牌。


    雲無情與無忌無病、無咎三人相視一眼,暗暗戒備。


    這人一身刺繡雕雲青衣,頂戴麒麟納福白玉冠,背對著幾人,看不清麵貌。盤坐在篝火之側,膝上橫一柄四尺青峰,劍鞘上繪有無數繁雜的紋路,直讓人眼花繚亂,透著一股無名的玄奧之氣。


    “楚天祺,嗬。卻是當得狂人二字!你雲府律殿殿尊比之楚天祺的確遜色不少。”


    這人此時才轉身過來,豪爽一笑,麵上則難掩桀驁之色。


    全然不顧雲無病憤然變色的神情,隨意提起石上陳釀,仰頭牛飲一番,而後手臂輕揮,指著雲無病,又複大笑道:“濮陽病閻王,兒戲罷了。你可知那位奮威將軍楚天祺二十載前已經是築基中期修為,一身法力純澈達練,手中齊眉棍更是使得出神入化。那時的楚狂人不過與你等年齡相仿罷了。”


    說罷,這人麵上笑意盡失,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眸中閃過一絲厲色,沉聲說道:“韓家大小姐,崔某說的可對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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