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空山。


    連綿萬餘裏,群山大川繁若星辰,阻擋北方寒氣入侵,使得群山南側向陽處,萬裏河山終年風調雨順,四季如春。


    中部一段,百餘巨峰重巒疊嶂,峰高者頂摩碧漢、峰接青霄。


    若以肉眼凡胎觀之,也不過是雄壯巍然罷了。


    然而在肉眼不可及的虛空雲霄之上,赫然無數山峰巨石懸空浮動,漫天煙霞雲光漫山而過,與雲層下群山交相掩照,相映程輝。


    陷空山蓋因此而得名。


    就在浮空群山之內,崎嶇峻嶺、灣環深澗之中,有一奇異巨崖,飛空倒懸。


    巨崖之上,積年古樟密布,各色不知名花草漫山遍野,更有成群飛禽走獸棲身於此。


    自極遠處俯覽,這倒懸巨崖形狀像極了一尊麒麟之首,名喚麟首崖。


    傳聞,遠古之時,有瑞獸聖靈麒麟自天外而降,方遁至這陷空山附近,被一道不知名劍氣所斬,身首分離。隕落的麒麟身軀墜入大地,化作雄山蒼峰,而其首級卻盤旋於碧霄,不肯落下,後成這聞名於世的陷空山麟首崖。


    此崖高懸九天之上,凡人絕難有幸觀睹,說是聞名於世,卻是對世間修士而言。


    通天雲路七十二支分脈入口中,有一分支便是坐落於這麟首崖之上。


    故而此地,終年有無數修士盤踞,不肯離去。


    時而,更有無數煌煌浮光雲路,飛射於此。傳聞短短一載之中,那些隱世不出的真君神君高人,便能頻頻現身百餘次!


    無數修士慕名而來,若能被那些大神通之輩看重,頃刻間便可平步青雲。


    這一日,麟首崖問心路前,近萬裝束各異的修士一如往日一般。


    或盤坐與問心碑附近,入定修持,或三五成群坐而論道,或數百人圍成幾圈,看內中修士因恩怨而搏命廝殺。


    忽然,幾聲爽朗的清嘯自崖外遙遙傳來,頗有幾分灑脫出塵之意,與崖內繁亂的氛圍格格不入。


    “大約又有新人到了,嘖嘖。”


    “這些小輩不知天高地厚,到了此處仍舊不改那恣意乖張之態,少不得要吃些許悶虧才對!”


    .。


    清嘯聲引得此間人群頻頻側目,無數或滿懷惡意、或幸災樂禍的低語之後,崖內又複恢複如常。


    然而,若仔細觀察,不難察覺,那分平靜之下,卻是暗流詭譎,好似暴風雨前的平靜一般。


    崖壁前側圍攏近千人的數個人群,倏忽之間散去了三成。圈內激烈的爭鬥亦在那清嘯之後,驟然緩和了幾分。


    而三五成群坐而論道之人,款款而談之餘,眼角餘光無不死死盯著清嘯聲傳入之處,麵上仙逸和善,眸中卻盡是猙獰的凶光。


    片刻,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蹁躚躍起,在無數各懷鬼胎的目光中翻身落地,穩穩站在巨型鐵索之後。


    雲無悲周身煞力隱而不露,神念隻是粗略一掃,便收回壓縮在周圍百米,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之前,在即將步入此地時,以察覺這裏有大量修士盤桓,熙熙攘攘萬餘人,竟無一人在築基之下。雲無悲眉頭微蹙,暗暗警惕。


    四下打量,隻見這塊浮空巨坪地勢頗低,極寬廣。


    若非知曉崖外四合乃是萬丈高空,隻怕會誤以為此地乃一景致美輪美奐的幽穀之中。


    視線繞過人群,一座高十餘丈、通體深褐的山形石碑映入眼簾。


    石碑上書:陷空山麟首崖,問心仙路。


    “陷空山麟首崖,問心仙路?”


    雲無悲喃喃一語,清秀的臉上恬靜淡然,心中卻徒然一驚!


    隻因,這石碑碑文之後,有一血色符文,赫然正與自己雲紋之中的那不知名字符別無二致!


    雲無悲當即麵色不該,似漫不經心的回身,卻見身側定陽侯府這位楚狂人,毫無異樣之處。


    “楚兄,可識得那血色符文?”雲無悲突兀問道。


    楚天祺聞言,麵有驚愕之色,“什麽血色符文?雲兄說什麽胡話,不過楚某枉活了這許多年,今日方知,世上竟有此等神山,高懸九霄,這通天雲路果真不凡!”


    崖內最靠近問心碑一側,有七人盤坐於一碧石小案之前,此間熙熙攘攘萬餘人,似乎對這七人頗為忌憚,遠遠讓出一大片空地。


    小案正位,端坐一中年男子,麵容消瘦,清臒端莊。


    “老七去探探底,不必下死手。”


    這清臒男子,揮袖輕拂石案上法力凝結的九宮連環局,漫不經心的說道。


    就在身側一魁梧大漢起身之際,這清臒男子又驀地冷笑一聲,掌中法力駕輕就熟的壓在大漢肩頭,笑道。


    “既是有人忍不住出手了,我等靜觀其變。哼,若我沒記錯,這兩人隻比那些人遲來半日,說不得能有些驚喜也未可知。”


    “那些人!”魁梧大漢眸中嗜血之色頓去,驚懼之色泛起,尚未座下,隻聽得一聲“轟隆”巨響在麟首崖蕩漾開來。


    “兀那小輩,安敢在這陷空山放肆,且吃爺爺一錘!”


    暴喝聲從麟首崖一側炸響。


    旋即一道人影縱身躍起,單腿橫掃在一塊巨石之上。一陣轟鳴之後,丈許大小的深褐色巨石拔地而起,帶著震耳欲聾的呼嘯之聲,轟然砸向雲無悲二人站立之處。


    巨石未至,那人影動作不停。狂足敦地,雙臂猛然抽出伏於背後的玄鐵色鋸口雙錘,身形暴起直擊雲無悲而來。


    狂猛的力道,在地麵印下一雙數尺深的足跡,煙塵激蕩。


    “雲兄小心了,那人乃是煉體之修。雙錘深青色,材質紋理細密,當是百煉玄鐵無疑,單單這一雙鐵錘,該有千斤之重!”


    楚天祺暗暗心驚,急忙出言提醒。


    自家那柄陰陽齊眉棍不過四百斤,已是自身極限了。他甚至可以想象,若是齊眉棍與那雙鐵錘硬撼一記,那等場麵該是何等的淒慘。


    在他看來,雲無悲強則強矣,八百斤也該是其極限了。


    當即渾身法力蓄而不發,團團沉積在雙臂,單手抽出身側丈許齊眉棍,在空中點出三朵金晃晃的虛影。


    問心碑之前。


    清臒男子埋頭作苦思之狀,身前九宮連環局,已被另一側之人殺的七零八落,似敗局已定。


    那人沉吟片刻,屈指微彈,一道輕靈鶴影自指間拉長,瞬息間展翅落在石案之上。


    做完這一切,方才施施然昂頭,看向雲無悲,嘴中淡然笑道。


    “那毒婦想來是急眼了,到嘴的熟肉被人搶了,卻還需陪著笑臉,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吞,哼。”


    石案對過之人,毫不在意,仍舊苦思破局之策,忽聞“毒婦”二字,眸中精光一閃,卻是冷聲笑道:“烏兄此言差矣,那賤人尚有甲子壽元,盡可等得。可這蠻子卻等不得了,我聞此人隻餘三載壽元,若不放手一搏,餘日無多!”


    “石兄言之有理,稍有資質的小輩俱網羅於各宗門下,有長輩護持,此間之人安敢下手。從這麟首崖來的,俱是些無足輕重的小魚小蝦,為各宗所棄,可對於蠻子這等壽元將近之人,確無放過之理。”


    清臒男子說話間,對身側幾人使了使眼色,嘴角泛起幾許譏諷,遙遙看向雲無悲那邊,呐呐低語。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實乃雞肋爾。不過落入哪家之手,尚未可知也!”


    麟首崖另一側,巨石已帶著猛烈地罡風撲麵而來。


    身側雲無悲不等那巨石降臨,身形徒疾,在原地留下一抹淡淡的虛影。


    再出現時,已至巨石之前,在無數幸災樂禍、滿懷鬼胎的目光之中,遁影驟停,從玄紋雲袖之中探出一指,輕飄飄的點在巨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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