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人,你怎麽了?顧大人!”喊了幾聲見他無反應。情急之下,裴子慧上前試圖用力推醒他,結果一雙小手剛剛伸過去,卻碰到了一支插在他後背左肩下側的箭。


    她“啊”的一聲,猛地將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雖然在馬背上時她就猜測顧青城可能是中箭了,但沒想到這般嚴重,戰戰兢兢中已經摸了一手粘乎乎的鮮血,最讓她覺得可怕的是那箭居然射中了左肩的下側,那可是離心髒很近的位置。


    隻是想想,就已經讓她不寒而栗了。


    “顧大人,顧大人!”她呼喊的聲音越來越驚恐,甚至已經帶了哭腔。這是她穿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次覺得如此無助與迷茫。怎麽辦?顧青城受傷不醒,後麵還有一大群的追兵,難道今日他們要命喪於此?


    天依然很黑,顧青城就那麽死死地歪在了雪地上,一絲動靜也無。而她自己的心裏早已亂極了,活了兩輩子,卻從來不知道帶著一個傷者如何在這種自然環境惡劣,又有追兵的時候該如何逃生。


    裴子慧越想現在的遭遇,心裏越覺得陣陣淒然,終於身子一晃就攤在了顧青城的身邊。


    她隻是一個甚少出來走動的小姑娘,深更半夜裏,孤零零地坐在荒林之中,已經是一件很讓人覺得害怕的事情了。偏偏眼前這人還身負重傷,不知是死是活,既沒有辦法救他,又不知道接下來怎麽辦。


    而且心裏還惦記著那個隻身一個人去追逃犯的爹爹,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對方那麽多人,那爹爹豈不是凶多吉少。而且就目前對方的人數來看,別說爹爹一個人難以抵擋,若是他們因為失了寶貝,繼而一氣之下找回村子,對家中的母親和哥哥不利,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得越多,心裏越是亂了方寸。


    束手無策之餘,不禁悲從中來,想著自己現在的處境,和一家人無法預知的命運,不由得撫在顧青城胸前失聲痛哭起來,眼淚就那麽一點一點滴在了他的臉上。


    過了一會兒,顧青城身上幾處傷口的疼痛微微漸緩,所以神智也漸漸開始清楚。那一滴一滴落在臉上的**,他以為是在下雨。故而微微睜開眼睛,卻見到了暗夜中的月光下,一張嬌俏可愛又精致的小臉,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死了,所以才會見到如此美麗的容顏。


    可是那美麗的麵孔上,卻有一對泛著清澈的明眸,此時已經哭得紅紅腫腫,完全像一顆核桃。自“核桃”裏流出的淚水,撲籟籟地落在自己的臉上,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活著。


    他想說話,卻隻是微微“哼”了一聲,身子稍一活動,扯得傷口巨痛無比,不由得又“啊喲”叫了一聲。


    “顧大人,你醒了?”裴子慧見他突然醒轉,心中大喜。


    雖然他受了很重的傷,但是有一個活人陪在她身邊,她自是不會那麽害怕了,也覺得夜沒有那麽黑暗了。說著話,她卻又發覺自己的兩滴眼淚滴到了他的唇角邊,心中大窘的同時,忙伸手掏出帕子,想給他擦,剛伸出手,卻被顧青城的右手給牢牢握住了。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低聲說道:“小姑娘,你哭什麽?”


    “我,我,”被他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本就不妥,他又這樣一問,裴子慧就更緊張了,漲紅著一張臉,想了半天才說道:“我哭,是因為我怕啊!”


    “怕我死?還是怕剩下你一個人?”顧青城窮追不舍。


    他都傷得這樣嚴重了,裴子慧自然不會說他不愛聽的話,於是重重地點著頭,說道:“當然兩樣都有,你是我們鳳陽縣的縣太爺,而且還是一位不錯的縣太爺,所以我自然怕你死,也怕剩下我一個人。”


    顧青城勉強笑了笑,說道:“人覺得怕什麽,往往就容易來什麽。恐怕真要剩下你一個人了。”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說道:“還好,用不了太久天就亮了,到時候你帶著那婆婆的寶貝,就騎著馬下山去,回了村裏就安全了。”


    “我怎麽能將你一個人丟在這裏呢?”裴子慧一臉正氣,“你現在受了傷,別說那些壞人知道寶貝在你手裏隨時會追來,就算是來個傷人的動物,以你現在的情況也是能隨意傷你的,所以我堅決不能將你一個人丟在這裏。”


    “小姑娘,還挺有義氣的。”顧青城咧嘴笑了笑。


    “我不是小姑娘了,不要總以為我小。”裴子慧一臉正色地糾正他。


    “不小?”顧青城斜眼睨著她,“不小是多大?剛才還在哭鼻子,現在又說不小。”


    裴子慧眨了眨眼,不服氣地說道:“不一定隻有小才會哭鼻子吧?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也一樣會哭。”


    “你就是小,年齡小,個子小,膽子也小,所以才會哭。”顧青城的話帶著一絲調侃的味道。像是小情人之間的打情罵俏,又像是一個長輩在玩笑一個晚輩。


    裴子慧見他已經被傷口折磨得滿頭大汗,告饒一般地攤了雙手,說道:“好吧,我小,我小!我年齡小,個子小,膽子也小,你滿意了吧?現在你總該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了吧?”


    “天還沒亮怎麽看?”顧青城問道。


    “找些樹枝燃一堆火,既可以取暖,又可以照明。我還能借著光亮幫你處理一下傷口。”裴子慧認為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好了,簡直是聰明之至。


    無奈卻遭到了顧青城的當頭一棒,他斜了她一眼,輕聲道:“小姑娘,你是不是怕那些壞人追來的慢,還要在烏漆抹黑的夜裏燃上一把火,直接給他們傳個信號出去。”


    裴子慧當時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那怎麽辦,你的傷那麽嚴重,那支箭就一直插在上麵嗎?還有其它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傷口,流血過多怎麽辦?”


    “我擔心的不是流血過多。”他頓了頓,又說道:“小姑娘,我左肩中箭的地方,現在痛得十分厲害,我在擔心這箭會不會是浸了毒的。”


    “浸了毒?”裴子慧聞毒色變,“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大聲嚷道:“那些人不會那麽狠毒吧?箭上還浸毒?”


    “這也難說,總之是疼得厲害。”顧青城咬著牙似乎是想移動一下身體,但因為每動一下,那傷口都如撕裂一般,疼得他難以承受,幾乎暈撅過去。箭杆雖細,恐怕已經深射著骨,痛得他肩上猶如被砍了數刀一般,讓他不想再動第二下。


    “既然疼,就先不要動了。”裴子慧看著他吃痛的表情,心中不忍。


    “再不動一動,恐怕我要凍到這裏了。”


    “啊?”裴子慧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


    顧青城又道:“傷口疼得我出了不少的汗,汗透了衣服,漸漸涼了,就會結冰。結了冰就會和地麵的雪層凍到一起。若是我不來回動一動,恐怕到天亮時你都無法將我扶起來了。”


    裴子慧一聽,側隱之心立即湧起,上前握著他的大手,就給他哈著熱氣,“那你一定很冷吧?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顧青城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但是裴子慧覺得這樣還不妥,想了想焦急道:“要不我們下山吧,有毒也好,無毒也罷,總要下山去找郎中看一下,然後再治傷才行啊!”


    顧青城輕輕搖頭:“你看我還能上得去馬嗎?”


    “這,這怎麽辦?”裴子慧的小臉已經漲得通紅,皺皺地如麵團一般揉在了一起。


    突然!


    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和腳步聲,把顧青城和裴子慧同時驚得不輕。


    “他們追來了,怎麽辦?”裴子慧蹲在他身邊,小心地瞄著四周的動靜。


    “先別出聲。”顧青城說道。


    待他們又聽了一會兒,果然聲音是奔著這邊來的,也就是說若他們再不走,一定會被那群人撞到。到時候顧青城受傷,裴子慧根本沒有抵抗的本事,就隻有束手就擒,任他們乖乖將寶貝奪去的份了。


    “要不,”裴子慧眼珠轉了轉,“要不我去把寶貝藏個地方,然後我倆死活都不說在什麽位置。”


    “藏哪?”顧青城瞟了她一眼,“這裏除了樹就是雪,要不你掛樹上,或者是瞞雪裏?”


    “好吧,好吧,是我幼稚了。”裴子慧坐在那裏雙手抱膝,嘟嚷道:“那我們就等著被抓,然後再任他們將瞎婆婆的寶貝奪走吧。”


    顧青城也不離開,隻靜心聽著那麵的動靜。


    又過了一會兒,他緩緩說道:“把馬牽過來。”


    “你不是上不了馬嗎?”裴子慧回頭問他。


    “快牽來。”


    待裴子慧將馬牽到了他麵前,又看著他忍著汗如雨下的疼痛站了起來,貼在馬臉上悄聲說了些什麽,然後又揮著右臂狠狠地拍了一下馬屁、股,那馬就悄步向遠處走去了。走了一會兒還回頭看一眼,這才甩開四蹄,跑了起來。


    寂靜的林中蹄聲一響,頓時引起了那群人的注意,緊接著吵鬧之聲便喊了起來:“在那邊,馬往那邊跑了,快追,快追……”


    一群人就這樣圍著蹄人追遠了。


    顧青城見狀,心中一緩,整個人又暈了過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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