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立即癟了癟嘴,不再說話了。


    肖氏冷“哼”了一聲,轉頭對丁三河說道:“他姑父,你還別不信這個邪,窮人就是窮人,富人就是富人。你瞧瞧金柱那耷拉著腦袋,整天抬不起頭來的熊樣子,還會是個什麽有出息的主。你到是說說他怎麽能出息?一來不能從文,二來不能經商,整天就守著那一畝三分地過日子,填飽肚皮就不錯了,還談什麽出息,更甭說子芙嫁對的話了!”


    在大家都覺得肖氏這話說得太過份的時候,裴大卻突然漲紅著一張臉,指著肖氏就喊道:“你這是什麽話?子芙是不是你生的?你把她和金柱說得一文不值,你臉上就有光了嗎?”


    裴大越說越生氣,看那架勢就要動手打肖氏的樣子。


    這“病貓兼悶葫蘆”難得發一回威,倒是把大家都震住了。


    肖氏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奇道:“咋的?你還要打我不成?”


    “我打你怎麽著?我打你怎麽著?”裴大揮手就奔肖氏撲了過去。不過那丁三河長手長腳地攔在中間,自然將二人隔開了。肖氏一見有人攔著,那嘴上就更不饒人了,指著裴大就吼了起來:“你瞧瞧你那個慫樣,你還敢打我不成,你打呀,你打呀!”


    肖氏嘴裏說著,還瞪著眼睛將臉貼了過去。


    “娘!”


    裴子芙麵子終於掛不住了,跺著腳哭喊道:“今天祖父過生日,你就不能讓我們回來看看祖父嗎?非得讓我們轉身就走嗎?我現在已經是金柱的人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孩子都在肚子裏了,你都是快要做外婆的人了,數落我和金柱你很有麵子是不是?我們過得不好你開心是不是?”


    “我!”肖氏見裴子芙哭得十分淒慘,抻了抻脖子。氣焰就低了幾分,嘟嚷道:“我隻是說實話而已。”


    “有你這麽說實話的嗎?金柱那孩子哪裏不好?就那麽礙著你的眼了!”裴大見她有些服了軟,也就腦袋一甩坐了回去。


    一場鬧劇算是這麽就過去了。正當炕上這位“壽星”準備清清嗓子說兩句的時候。剛才跟著裴逸靜進來的那位婆子,推門走了進來。麵無表情地說道:“裴姨娘,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了!”


    “哦,好!”


    婆子說完出去了,裴逸靜也起了身,拉著葉氏的手說道:“娘,我得回了。”


    葉氏滿臉大驚失色。望著裴逸靜的小臉,小心地問道:“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連飯都不能吃嗎?”


    “娘,我回來看看就行了。”她有些苦澀地笑了笑。“飯就不吃了,我得在晌午的時候趕回去呢!”


    “這是為啥?”葉氏拉著她的手不放,“今兒是你爹過壽,為何不能在家裏吃了飯再走?娘不留你在家裏住,隻要你吃了午飯。天黑之前定讓你回去。”


    她這麽一說,裴逸靜的眼淚就來了,她哽咽道:“娘,真不吃了。”


    說罷,她也不等別人再說什麽。扭頭就奔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哭,直到爬上馬車,也沒有回頭。


    本來是一頓皆大歡喜的團圓飯,但是因為裴逸靜的提前離場,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飯後,男人們坐在外間的桌子前麵一邊喝著茶,一邊說著話。女人們則把廚房收拾幹淨,又洗了碗喂了牲口,便坐在內屋圍在一起閑聊,宋玉梅拿出一個花撐子,指著上麵那個花葉讓段氏指點她怎麽才能繡好,裴逸華在一邊抱著裴子洋逗著玩,葉氏一個人坐在炕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煙袋。


    而那群孩子們則圍在一起打泥蛋,捉迷藏之類的。裴子慧覺得幼稚,便坐在段氏身邊看她繡花,有一搭無一搭地和裴逸華聊著天。裴子墨也是比較特殊的一個孩子,他不和大家一起玩,而是躲到一邊捧起一本裴逸清的書讀了起來。讀到一半,遇到一兩個不認識的字,就跑過來問裴子慧,裴子慧告訴他之後,他又樂嗬嗬地跑開了。


    裴逸華就很奇怪地看著段氏:“二嫂,怎麽子墨不認識的字,子慧反而認得。”


    “她呀,沒事也喜歡看書,你二哥平時讀書的時候她也喜歡坐在旁邊聽,一來二去就會了。”段氏帶著幾分自得,又說道:“他爹常說,我們慧兒年紀雖小,念書識字的本事卻比子墨還要強上幾分呢!”


    裴逸華“嘖嘖”讚歎出聲,“子慧這個小娃娃真是個人精,又會畫畫又會繡花,這識字的本事還竟然超越了子墨,了不得,了不得,二嫂,你這是上輩子積了福了,才生了一個這麽樣好的一個閨女喲!”


    段氏心裏自然是美的,但嘴上仍謙虛道:“他大姑,瞧你把她說的,哪有你說的那樣好。”


    “有的,有的。”裴逸華認真地說道。


    一旁的肖氏聽到這話,心裏便不是滋味了。想著自己那幾個沒有機會讀書認字的兒女,心裏就覺得特別的堵的慌,總要找個出氣的地方讓心裏這口氣順暢了,才能舒坦。


    於是,她故意長歎了一聲道:“子慧是挺聰明,隻可惜是個閨女,要是個兒子,沒準也能像他二叔一樣中個秀才呢!”說著,她一翻白眼,故意拉長語調:“哎喲!瞧我這記性,忘了二叔讀了那麽多書,就算是中了秀才現在也沒用武之地了,沒了一隻手還能寫出啥東西來,別說寫文章了,沒了一隻手的人,就是連莊稼活都做不好了。”


    裴子慧見她說話難聽,當即就想回嘴。張嘴之時又想到臨出門時,段氏特意囑咐他們,若是大伯母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一定不能還嘴,就當沒聽到一樣。於是隻是雙目瞪著她。卻沒出聲。


    段氏也是臉色微變,停了手裏的針線。雖然知道肖氏是暗中諷刺,雖然心裏不舒服,卻也無話反駁。慧兒是個丫頭不假,丈夫也確實少了一條手臂,這也是無法爭辯的事實。


    一旁的宋玉梅卻破天荒地忍不住白了肖氏一眼。似乎對這位大嫂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的這種心理很是看不習慣。


    裴逸華卻不管那麽多,當即就沉下臉道:“閨女怎麽了?大嫂不也有兩個閨女?閨女是娘的貼身小棉襖。再說了。二哥確實是少了一條手臂,字倒是不能寫了,但他還有左手,左手雖然寫得不好。但總比一個大字不識的人強。何況那有學問的人說出話來都不一樣,至少還能教自己的孩子讀書,你瞧瞧,這子墨和子慧不是都識了這麽多的字了,歸結起來還不都是二哥的功勞啊!”


    這弦外之音就是:你家人胳膊都健全。可怎麽沒有一個孩子是識字的呢?


    肖氏不但沒占到便宜,反而被裴逸華奚落,這心裏就更不舒服了,可裴逸華說得也都是事實,隻好撇了撇嘴繼續納鞋底。


    忽然。她眼睛一亮,瞅著段氏就問道:“他二嬸,你怎麽還在這繡花,不用回去給你幹娘做飯嗎?”


    葉氏和裴逸華一怔,同時問道:“什麽幹娘?”


    段氏知道肖氏又想挑撥什麽,但又不好說什麽,隻好笑著說道:“是我們鄰居瞎婆婆,平時總過去幫我帶孩子,對子慧他們幾個也頗多照顧,我和老二看那老太太也挺可憐的,唯一的兒子也讓人給害了,所以就認了她做幹娘。”


    “噢!”裴逸華沒說什麽,眼珠轉了轉,望向了葉氏。


    葉氏那臉色卻突然變了。本來裴逸靜這麽匆匆的走了,她就心裏不痛快,現在又說裴二兩口子認了一個幹娘,而且還是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她這心裏就“騰”地冒出一把火來,且這把火還越燒越旺,似乎她的整張臉都被那把紅燒紅了。


    肖氏一見她這根“柴”添得甚好,已經成功燃起了老太太的怒火,接著說道:“弟妹,不是我這個做嫂子的說你,當初你們想方設法的要分家出去,不願意在爹娘根前侍候著也就算了,這分出去躲了清靜,怎麽還認了個幹娘,咱這從小將他二叔屎一把尿一把養大的娘還在這擺著呢,你們都不過來盡孝,要那幹娘有啥用?莫非真如大夥謠傳的一樣,那瞎老太太給了你們什麽好處?”


    “大嫂,話不是這樣說。”段氏想,既然她肖氏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也不用再對她有什麽謙讓之意了,直接說道:“當初我們為什麽分家,想必大嫂的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你想深追究這事的原因,我也不介意將這事兒拿到桌麵上細細的說一說,正好他大姑和他大姑父都在,咱們就掰開幹糧說餡,倒是弄出一個誰對誰錯來。若是你覺得咱們家人還不夠,那我就直接去找村長,找咱們村年紀大的幾位老人,都來咱們家評評理,大嫂覺得如何?”


    肖氏一聽,當下軟了幾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他二嬸子,你就是啥事都一本正經,我就這麽一說,你怎麽還認真起來了。剛才不是說你和老二認幹娘的事,怎麽又扯上了分家。”


    裴子慧怒視著肖氏,恨恨地想著:肖氏真是一隻狡猾的狐狸,竟然又把話題繞回來了。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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