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是越說越氣,氣紅了眼睛的同時,猛地一扭身子蹲在那裏不看肖氏。


    肖氏卻不管那麽多,一副撕開臉皮不要的樣子,直接吼道:“沒錯!這牛確實是子墨養大的。但那也是些從前的事兒了,現在咱們和老二他們不是分家了嗎?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他憑啥來用我家的牛,那西山上的活那麽重,若是把牛累壞了,他賠得起嗎?”


    “你整天就自己關上房門過日子,誰也用不到嗎?大家在一個村上住著,不能把日子過死了,互相幫襯一把也是應該的。”裴大氣不過地說道:“何況我和老二可是一個娘生的,那可是我的親弟弟!”


    肖氏見裴大接連和自己衝撞,忍不住雙手叉腰,就瞪了眼睛,“還親弟弟?你當他是親弟弟,他當你是親哥哥了嗎?他有那編葦席賺錢的活計,怎麽不給你這親哥哥,而是給了姓蘭的。前幾天你來幫他圈地,我就不讓你來,你偏偏不聽。這下讓人笑話了吧?人家會說裴二有掙錢的事兒也不照顧他親哥,用人用牛的時候卻想到了自己的親哥哥,人家會笑話他這個親哥哥是個傻子!”


    “傻就傻,我就願意傻了!”裴大氣得直跺腳,狠狠說道:“再說二弟他把那編葦席的活給姓蘭的怎麽了?給誰還不都是自己人,給姓蘭的還不是為了照顧你閨女,難道子芙不是咱們親生的閨女?給咱們的閨女家和給咱們有區別嗎?”


    “哼!”肖氏冷哼一聲,直翻白眼,“當然有區別。子芙姓蘭,你姓裴,那能一樣嗎?何況自打她出嫁那天開始,我就沒有這個閨女了。自她夾著包袱去蘭金柱家那天開始,我就和這個閨女斷了。我就當從來沒有生過她,養她一回,人都嫁了,我連一個銅板的聘禮都沒花過她的,我這還是養閨女嗎?我這是養了個在家十幾年白吃白喝的白眼狼!”


    那邊瞎婆婆實在聽不下去了,高聲說道:“老二,快把牛讓她牽走,可別在這裏氣我了!我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沒見過這樣當娘的。子芙那麽好個孩子,怎麽有這麽一個蠻不講理的娘,要我說斷了關係倒是子芙的福份了。”


    裴二也覺得該早點把她打發走了,耳朵根子也清淨,於是趕緊牽著牛繩就往肖氏手裏塞,“大嫂,你和大哥快牽著牛回去吧,我看這天,怕是要下雨了,別淋到了你們。”


    可肖嫂卻不接這繩子了,她轉頭就瞪了瞎婆婆一眼,盛氣淩人地說道:“咦!我說你這老太太可真是的,我說我家的閨女,又礙著你什麽事兒了?這是我們一家姓裴的說話,你這旁姓的老太太倒是算哪根蔥哪頭蒜,要你來插言了?要我說啊,你這眼睛看不見也就罷了,要是心也跟著瞎了,那就趕緊往墳坑裏爬去,別活著占好人的地方。”


    這一句話,把一院子的人都說急了。


    段氏第一個不容她,扯著嗓子就說道:“大嫂,你這是說的啥話?我們借了你家的牛,你不願意,我們還你就是,何故我幹娘還惹到你了?她那麽大年紀的老人了,可不是該你說道的。你的孩子都出嫁了,再過半年也該當外婆了,你這半輩子就是這麽活的嗎?”


    裴二也鐵青著臉說道:“目無尊長,囂張跋扈,簡直就是個潑婦。牽上你的牛回去吧,我們家不歡迎你來。”


    瞎婆婆更是已經氣得渾身直抖,人雖然“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但是嘴唇發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本來趴在瞎婆婆身邊的大黃和小白也開始對肖氏呲牙,似乎隨時等著瞎婆婆的一聲令下,然後撲上去將肖氏撕爛一般。


    裴子慧見狀,趕緊跑過去扶住瞎婆婆,一邊幫她撫著胸口順氣,一邊氣憤地瞪著肖氏說道:“大伯母,你可以不給別人臉麵,可也得給自己留三分薄麵吧?你也有老的那麽一天。俗話說:笑人不如人!奶奶雖然在你心裏不是根蔥也不是頭蒜,可是在我們心裏卻是頂頂重要的,你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對她老人家評頭論足?她活著占好人的地方,焉知你自己又不是?”


    肖氏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隻好瞪著眼睛對段氏道:“瞧瞧,瞧瞧你們平時千寶貝萬金貴的閨女,這都是被你們慣的結果吧?居然敢和大伯母頂嘴了?這死妮子你們真該好好修理修理,俗話說:小樹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


    “大嫂!”裴二打斷她的話,冷冷地說道:“我自家的閨女,怎麽管教,我心裏有數。”


    “好,你有數。”肖氏挑了挑眉,一副興災樂禍的樣子,“但願那葛二賴子,是一個比蘭金柱強的女婿。”


    裴二還欲再說,卻被裴子慧搶著說道:“大伯母,葛二賴子怎麽樣與你無關,現在也是未知。我倒是要提醒你,莫要一碗水將人看到了底,金柱姐夫怎麽就不好了?人窮不怕,有誌氣就行了,你現在別把話說絕了,到時候金柱姐夫發達了,你若想沾人家的光,還要想想當年你是怎麽瞧不起人家的。”


    “哎喲!”肖氏很不屑地撇著嘴,“就他?還能發達了?他要是能發達了,我就不用兩條腿走路了,我爬著走。”


    “好!”裴子慧笑了笑,“大伯母,我記住你這句話了。我比你年紀小,想必你沒死的那天,我依然還活著,咱們就走著瞧瞧。”說罷,她走到裴二身邊,從裴二手裏接過拴牛的繩子,笑盈盈地遞到了肖氏的手裏,說道:“大伯母,這牛還給你,我們家用了一上午,你算一算該給你多少工錢,還有前幾天我們家圈地的時候,大伯父幫我們家幹了三天活,你也算算,我一並給你。”


    肖氏當時就怔住了,她沒想到裴子慧會這樣說,不過轉念一想,這老二家為了開荒山,已經欠下幾百兩外債了,還哪有錢給他們工錢,隨即就笑了起來,很是得意地說道:“子慧還真是好笑,問我工錢多少?我說了數又怎麽樣?你們家可還給得起?”


    “工錢給得起,人家欠不起。你說個數吧!”裴子慧一臉正色。


    “就算子慧給不起,我也能給得起。”瞎婆婆接了話就要伸兜去掏錢,一邊掏還一邊說:“這樣的人就應該和她斷了關係,老死不相往來,用錢結了也好,誰也不欠誰的。”


    “不用您的。”裴子慧製止了瞎婆婆掏錢的手,笑嗬嗬地看著肖氏又問道:“大伯母,您說吧,有數就行!”


    肖氏見她不像是開玩笑,隨即臉色沉了沉,但又想著若是真有錢,那麽不要真是白不要了,於是腆著臉說道:“既然子慧說給,那我也就不多要了,子橋他爹給你們幹了三天活,一天就按十五個銅板算吧,三天就是四十五個,再加上用耕牛這半天。”她揮了揮手,像是也不願意多要的表情,說道:“就一共給我五十個銅板好了!”


    裴大聽她這樣說已經氣得不行,那架勢就像要伸手打人一樣,段氏趕緊上前說道:“大哥,你別氣。大嫂說多少,我們就給多少。”


    裴大麵紅耳赤地躲開段氏的視線,鐵青著一張臉,跺著腳對肖氏狠狠地說道:“姓肖的,我看你也不要這張臉了!連帶我的臉也被你丟光了。今兒你要是拿了這個錢,你就莫回我們裴家了!”說完,他一甩袖子,逃一般地離開了裴二家。


    “嘁!你嚇唬誰啊?”肖氏一副很不怕事兒的樣子,瞪了裴大的背影一眼,又轉頭看著裴子慧,一副等她拿錢的樣子。


    裴子慧見她如此不怕事情鬧大,心裏也是一陣惡寒。笑了笑說道:“大伯母,你不用少要了,該多少就是多少,你確定五十個銅板嗎?我可進屋去取了?”


    肖氏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下,又看了看裴二和段氏,於是又厚著臉皮說道:“既然子慧誠心想給,那就六十個銅板吧,牛和人一樣多,鄰村的地主家雇工都是這樣給的。”


    “好,那就六十個銅板。”裴子慧笑了笑,轉身進了屋,不一會兒功夫就用衣襟“嘩啦啦”地捧出了一捧銅板,她走到肖氏麵前,微微一笑,雙手一垂,那銅板就東滾西滾地落了地。


    肖氏正想接銅板的手突然間就落了空,怔怔地看著裴子慧不知如何是好。


    裴子慧故做吃驚地說道:“哎喲大伯母,我真是不小心的,不過這銅板我還沒數過,也不知道夠不夠六十個,你自己撿起來數一數吧,若是夠了你就拿走,若是不夠,我再補給你。”


    肖氏想責怪裴子慧兩句,卻看在銅板的份上沒有說出口。歪頭看了看裴二和段氏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不見他們有幫忙的意思,於是隻好自己蹲下身子一個個的去撿。


    接下來,裴子慧從兜裏拿出一個十兩的,亮閃閃的元寶遞到裴二手裏,嬌聲嬌氣地說道:“爹,吃了午飯咱就去買耕牛,買兩頭又好又壯的。”


    “好!買兩頭!”裴二重重點頭,接了元寶。


    “對!”瞎婆婆也在一旁喊道:“買兩頭又好又壯的,再也不用去借別人家的牛,特別是某些隻認得錢的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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