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母親,誰又不希望自己的閨女日後嫁得好呢?就如同段氏和裴二也一門心思想給裴子慧退親一樣,她自然也理解裴逸華的各種顧慮與不放心,所以心裏不但沒有對裴逸華擔心自己的家境有抵觸情緒,反而覺得她這樣做是對的。


    而裴逸華想娶侄女裴子慧為兒媳婦不成,段氏反而向她提親,希望裴子唐娶了她們家的小麥,兩家自然也是親上加親。段氏的誠意已經盡到,至於親沒有結成,那原因自然在裴逸華身上了。


    事情出了這個結果,段氏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也算落了下來。雖然自古就有“莊稼別人家的好,孩子自己家的好”這個說法,但是段氏真心覺得丁大春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幸好有葛家已經搬到京城,以找不到下落為由而拒了這門親事,否則的話,雖然以裴逸華夫婦開朗的性子也不至於和裴二兩口子落下什麽心結,但心中不高興那也是難免的。


    所以段氏隻好扯出了子唐娶小麥的事,以斷了裴逸華的念頭。段氏覺得子唐沒有讀書,出息有限,娶了小麥也不算委屈他。再者小麥雖然長得瘦小,又不愛說話,但這些都是可以教出來的。而且裴逸華兩口子都是通情達理的人,養出的孩子也錯不了。若是他們能同意子唐和小麥定親,那麽定了親就把小麥接到自家裏養著,也算是給慧兒找個人做伴。


    但是做為母親,自然是心中各有一杆秤,而且對娶兒媳婦和嫁女兒的要求自然也不同。娶兒媳婦,娶的是一個人。隻要這個人合適,其它可以暫不考慮,無非就是有錢財的人家多帶些嫁妝過來,無錢財的人家就少一些,甚至是沒有,這對裴逸華來說並不重要,她隻想娶一個聰明機靈,又能持家的。


    而嫁女兒就完全不同。嫁女兒要看整個一家人是不是可以,首先公公婆婆是不是開明,這決定了女兒日後在婆家會不會好過,再者家累重不重,以及婆媳、姑嫂,還有妯娌之間是不是能和睦相處等等,很多事情都要考慮其中的。在裴逸華心裏,自己的兒子大春能娶了這麽聰明機靈的子慧自然是好事。可是讓她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裴子唐,她就很是猶豫了。所以便以小麥年紀還小為由,先將這件事婉言拒絕了。


    而段氏做起事來既大度又能將心比心這一點,也是裴逸華無比欽佩的。段氏越是這樣,裴逸華越覺得不好意思。左思右想中,臉上竟然火辣辣地發燙。於是再也坐不住了,趕緊找了個由頭起身告辭。


    段氏見她要走,趕緊把她帶來的雞蛋籃子又塞回她的手裏,滿臉感激地解釋道:“他大姑,我家現在真是不缺雞蛋吃,家裏好幾隻母雞,幹娘那院還有大鵝,這方麵孩子們不缺嘴,你快拿回去給大春和小麥吃吧,孩子都是長身子的時候,多吃點雞蛋有好處。”


    “二嫂,你看我都拿來了,又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裴逸華紅著臉又將籃子塞了回來,說道:“二嫂,你還讓不讓我出這個門,又不是啥好東西,自家母雞下的蛋,你還不收下嗎?”


    “他大姑,你和我外道了不是!”段氏堅持又把籃子推給她,緩聲道:“家家到了這個時候日子都不好過。山上沒什麽吃的,種的菜還沒長大,也就隻好養點小雞,吃點雞蛋了。這雞蛋你再給我們拿來,你家裏吃啥。大人吃不吃的都行,孩子都正長個子的時候,別讓孩子們虧了嘴。”


    “已經拿來的東西,就沒有再拿回去的道理。”裴逸華又將籃子推了過來,轉身就要出門。


    段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有些不悅地說道:“他大姑,你這是和我這個嫂子不親厚。我都說了家裏不缺雞蛋吃,不但幹娘和幾個孩子不缺,就連你二哥,我也每天早晨用滾湯的開水給他衝一個蛋花喝,讓你拿回去,你就拿回去。若是我們家真缺什麽的時候,恐怕你不送,我還會到你家去討來。咱們可是至親,因為這雞蛋這樣推來推去,豈不是顯得外道?”


    裴逸華爭執不過段氏,同時又覺得她說得有理。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隻好挎起籃子,嘴上又說了一些客氣話,就準備告辭了。


    宋玉梅自然也收起做鞋那幾樣東西,隨著裴逸華走了出來。窗下和裴子慧玩耍的丁小麥見母親走了出來,自然也跟了上去。而段氏則懷裏抱著裴子洋,一路相送,裴子慧自然也跟在其中。


    出了門口,裴逸華望著對麵蘭老癟家清爽幹淨的小院落,不由讚歎:“沒想到這子芙還真是一把過日子的好手,瞧瞧這院子收拾得,真是幹淨啊!”她想了想又歪頭對段氏道:“別說,這立秋之後,還真得存點秋雞蛋,等子芙生孩子坐月子的時候,好給她拿來。”


    通常,春天或夏天的雞蛋,擱置的久了就會變質,但是立秋之後一般就不會了。所以村婦們想存一點雞蛋,都是從立秋那天開始保存的。但是立秋之後隨著天氣越來越涼爽,甚至到寒冷,雞下的蛋也會越來越少。所以才有秋蛋珍貴的道理。


    段氏也趕緊笑著接口:“是啊!到時候我也要留一些秋雞蛋,等子芙坐月子的時候給她送去。算來她的月子應該是在初冬的光景。雖然冷了點,但也算是個好時候,秋收完了,大家都閑了。她也不用惦記外麵的活計,好好地坐一坐月子。”


    話音剛落,段氏卻又突然覺得這話說錯了。因為宋玉梅雖然在極力掩飾她臉上的不平靜,但那表情依然是落寞的。於是段氏趕緊轉移話題,“他大姑,你和他大姑父有沒有讓大春讀書的打算呢?再過兩年多又是科考的年月了,咱們四弟參加,到時候我也想讓子墨去試試。”


    “這不是正愁著呢嗎?”裴逸華歎了口氣,“大春不像子墨,子墨自小就有二哥教著,不去蒙館也無事。我們大春可不行。蒙館離家又太遠,總是有點不放心。而且大春他爹又說讀書的人那麽多,能考上的就那麽幾個,讀了好多年,最後書沒讀好,農活也沒學會,這不是成了高不成低不就,啥都不會了嗎?”


    裴逸華兩手一歎,繼續歎著氣。


    段氏也覺得科考之路確實艱難。甚至有些人秀才還沒考上,人就急瘋了。家裏為了考出一個秀才也是傾盡所有賣房賣地,但最後又以名落孫山收場,弄得全家落破。所以科考雖然是仕途的必經之路,但是真的不能隻憑著一腔熱血,也真的要看是不是這塊材料才行。若是隻憑著一腔熱血,那想轉身的時候真的沒有任何退路了。到時候不但自己前途灰暗無光,就連帶著一家人跟著受累。


    所以對於這樣的事,段氏也不便發表什麽意見。對於自己的兒子裴子墨,她也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能考上自然好,考不上她絕對不強求。


    幾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向前走。裴逸華正要讓段氏抱著孩子回去時,卻聽得前麵一陣嘈雜之聲,四周的人群也正漸漸圍籠了過去,裴逸華伸著脖子,好奇地問道:“那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兒嗎?”


    “好像是黃六姑的聲音。”宋玉梅挽了挽上鞋的繩子,也踮著腳尖向那個方向望了望。


    “嗯!”段氏點了點頭,“人群確實圍在了黃六姑家的門口。”


    “那咱們也看看去?”裴逸華看了看段氏和宋玉梅,一副躍躍欲試,趕緊想湊上前去看個究竟的樣子。


    宋玉梅雖然對這種鄉鄰中間的熱鬧不太關心,但是既然裴逸華說了,她自然不好說不去。而段氏雖然也不是很喜歡湊熱鬧的人,但也沒有丟下裴逸華和宋玉梅扭頭回去的道理。於是幾人帶著孩子們,就慢悠悠地向黃六姑家的方向走去。


    黃六姑是蘭家溝的本村人,年輕時的名字叫黃六丫,當年經村裏的老人做媒,她嫁給了本村一個特別老實憨厚的村民,成親後先後生了一兒一女。


    怎奈命運多桀,並不盡是坦途。


    說起來她的命運倒是和瞎婆婆有些相似之處。


    瞎婆婆是孩子幼年之時,男人就到外麵參軍。而這位黃六姑則是生完一兒一女沒多久,丈夫就去世了。也許是生活的逼迫,丈夫去世之後,本來性格溫婉遇人三分笑的黃六姑變了,變得越來越強勢,甚至是有些野蠻。也許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要想生活下去,而且不受欺負的生活下去,這也算是一種很好的保護自己和保護孩子的方式吧!


    時光飛逝,當年的黃六丫變成了黃六姑。她也含辛茹苦地將一對兒女養大了。之後女兒出嫁了,剩下一個叫虎子的兒子還沒娶媳婦。因為虎子在小的時候淘氣爬上了房頂,結果不慎摔了下來,自那之後就落下了一個情緒激動就抽搐的病根,有一次因為無端的抽搐差點將自己的舌頭咬掉。


    所以知道虎子有這個病的人家自然是不願意將閨女許配給他,而且黃六姑非常潑辣的名氣也是在十裏八村遠近有名的,這就更是給虎子娶親的路上增加了難度。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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