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顧青城和裴子慧在小院當中這麽一來一往的正拉拉扯扯之時,竟被想扶著周易下地走路的楚牧給撞了個正著。


    楚牧雖然臉色發青,但卻也什麽都沒說,隻是僵硬著身子一扭頭,梗著腦袋氣呼呼地去了周易的房間。隨後周易房間的門就被他“啪”的一聲給關上了。


    裴子慧見此情景更是大窘,趁顧青城不備,一把用力掙紮,轉身就要往自己的屋裏跑。


    顧青城已經意識到自己惹了禍,哪裏還肯讓裴子慧進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皺著小臉趕緊解釋,“慧兒,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哪曾想到用勁過猛,把你拉進了懷裏,而且我也不知道楚牧他會這個時候出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生氣,你就打我,你打我……”


    說話間,顧青城已經拉起了裴子慧的小手,做勢就往自己臉上拍。


    “行了!”裴子慧見他滿臉誠懇認錯的樣子,也不好再責怪,隻冷眼製止他的動作,接著又補充道:“我沒有怪你,下次別再這樣了。”語氣輕緩,怨而不怒。


    越是這樣怨而不怒的神態,顧青城越發覺得不安,解釋很難,而且說多也是多餘和掩飾,唯一的辦法就是認錯。


    “慧兒,這次是我不對!”他低著頭說道:“下次一定不胡亂對你動手動腳了。被別人看了去,我倒是沒關係,可你是個姑娘家,我不能不顧及到你的名聲,若是招來閑話畢竟難聽。”


    裴子慧見他這麽一個驕傲的人,能如此低下頭來認錯,也屬不易了,嘴上雖然不說,其實心裏也沒有過多的責怪他。隻是臉上嚴肅些,讓他長一長記性也就罷了。


    隨即她正要拿起針線進屋去,偶然一瞥間,竟然發現大門口就停了一輛馬車。


    “咦!這又是誰來了?”裴子慧望著門口的深綠色馬車眨了眨眼睛,很是疑惑。


    顧青城也一掃剛才的不安,目光望向了門口。這時馬車內跳下一位身穿藍衣的男孩,目光炯炯,很是俊逸。他朝院內望了望,緊接著車內又出來一位身材修長,弱柳扶風的白衣女子。


    二人定睛一看,那不是青姝又是誰?


    “青姝姐姐。”裴子慧笑著快步迎了上去,“你這是怎麽找到我家的呀?”


    青姝下了馬車,看到裴子慧就是目光一亮,上前拉住她的手,嘴角不住抖動,似是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猶豫了半天,話未出口時,竟先落下兩滴淚來。


    “先進院,進來再說。”裴子慧見她淚光淒淒,知道定是發生了什麽事。趕緊將她讓進院中,這才歪頭仔細打量那個小男孩,十三四歲的樣子,眉清目秀,倒是和青姝有幾分神似,不覺猜到,“青姝姐姐,這就是你的弟弟吧?”


    青姝這才抹了抹眼淚說話,“是,他就是青竹。”


    二人在大門口見了禮,幾人這才攜著往院裏走,顧青城由於起身不便,就坐著和青姝說了話。


    青姝也不拐彎,開門見山轉頭對青竹道:“弟弟,你找個地方玩一會兒去,我有些話要在這兒說一說。”


    裴子慧就領著青竹去了楚牧和周易的房間,並且洗了幾個野果,拿了一個棋盤,讓他們邊吃邊玩。


    之後自己又回到院子,坐在青姝身邊。


    青姝話未開口,淚又撲籟籟地落了下來。


    “想必,”裴子慧首先開口,“青姝姐姐,想必淩大人已經去找過你了,不然你不會知道我家的住處。”


    “是。”青姝點了點頭,“他是去找過我了。”她淚痕宛然,不用他們再問,徑自說道:“他把你們如何去找他,以及他七年前發生的事都和我說了,我現在也不怪他了,隻是……”


    “隻是……”裴子慧和顧青城對視了一眼,對於她說的這個“隻是”早已猜到了幾分。因為淩一鵬已經娶了妻,所以青姝若是想和淩一鵬在一起,那隻有一種結局。


    “想必你們都猜到了。”青姝擤擤鼻子,擦擦眼淚,隨即又扯了扯衣襟,盡量讓自己平靜,佯裝沒事兒人似的。可是這種佯裝,比她真的哭出來,看著還讓人難受。


    而且她若真的沒事,就不會從鳳陽大老遠的跑到蘭家溝來找他們了。


    裴子慧抓了她的手,輕聲道:“青姝姐姐,你說吧!看看我們有沒有什麽幫你的。”


    這一說,她那眼淚就像止不住了一般,又落了下來,抽抽噎噎地說道:“雖然我自己想一想難過,但也怨不得別人,隻怪自己命苦。”她將臉偏到一邊,抽抽答答地說道:“如果是平起平坐的夫妻,上床夫妻,下床君子。不但他要尊重我,他的家人也不會看輕我,可現在……”


    一句話,裴子慧和顧青城都明白了,她這是在為自己給淩一鵬做妾委屈呢。看來淩一鵬那邊已經安排了八九不離十,隻差接她進京了。


    顧青城勸道:“你也不要把這一點看得太重了,男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常事。雖然不是正妻,但是人貴在自重,你若是把自己看得重了,行為端莊得體,時間一久,就沒有人會把你看輕了。”


    他雖是這樣勸青姝,但是想到上一次一提到妻呀妾呀的裴子慧就發火的事,也不免心虛地看了她一眼。好在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青姝身上,似乎沒太注意到他說了什麽,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是。”青姝點頭,複又為難地說道:“若是想和淩一鵬在一塊,身份就限在了這裏,再談下去也是無味。隻是我自己委屈也就罷了,我不想委屈了青竹。”


    二人恍然大悟。


    若是她到淩府做妾,那青竹若是和她過去,一個妾的弟弟,她自己已是自身難保,若說弟弟不受一點委屈,那也不太現實。可若不跟了去,讓她這個姐姐又如何放得下心。


    青姝繼續說道:“我昨晚前前後後的都想過了,我自己受點委屈我認了,可是青竹他可是自小就沒受過委屈的,而且他最怕我受委屈,他那麽勤奮的讀書,也是有一天想把我接出那種地方。他若跟在我身邊,不愁吃穿,他要啥,我總依他,隻養不教,一定不成材;可若仍在外麵,萬一和什麽人不學好,來個吃喝嫖賭啥都會,我又怎麽和我爹娘交待?”


    她的一番話,倒是把裴子慧和顧青城說得半聲不響,各懷心事。


    裴子慧心想:她一直看青姝是個軟綿綿的美人,當年淩一鵬留了條子,她卻沒有勇氣進京去找。外在看來這是一種軟弱,其實細細回味方知不然,這不但不是一種軟弱的表現,反而是一種難得的剛強。越是這樣的人,用的心思越深,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越是出人意外。


    顧青城微微側目看了裴子慧一眼,目光流轉中已明白好的意思。


    當即又轉頭勸青姝道:“難為你處處為弟弟著想,而且還想得那麽深!”歎了一聲,想了想又道:“不過我倒要勸你,這個樣子不是福相,我倒替你擔心,你什麽事放不開,一個人在肚子裏用功夫,耗心血,人就會消瘦!你若是身子不好,不但拖累青竹和淩大人不好受,連你自己也受罪不是。”又道:“不過我已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說淩大人和你若是明媒正娶的結發糟糠,那麽青竹就是他的小舅子,他就會當青竹是自己的胞弟一樣看待,自然要負起教養之責。而現在卻不能……”


    青姝沒有說話,卻也表示默認。


    這邊,裴子慧看顧青城的眼神中卻閃了靈光,她實在沒想到,顧青城竟看到了這一層。這目光就由意外,漸漸轉成了欣賞。


    確實如此,或許這就是青姝答應淩一鵬做偏房的同時,心中又有著千般萬般的委屈無處可訴。或許這也是她感懷身世,痛心疾首的一種感慨。


    而且她的心思還有一半是為了弟弟青竹而糾結。


    如果不是為了弟弟青竹,恐怕她就是對淩一鵬用情再深,既然這麽多年都已經漸漸淡定下來了,恐怕也不會答應淩一鵬到淩家做偏房。


    心中要強的女子,既然不能為人正室,不嫁總是可以的!


    她相信青姝能做到。


    可是她為什麽在嫁與不嫁之間糾結,還不是就因為有這麽一個弟弟。


    難道一直讓她的弟弟用著她在ji院賺的銀子讀書嗎?這樣不但是她,就是她弟弟自己也覺得胸口堵得慌。所以權衡彼此,也隻好去了淩一鵬府上做偏房。可是去了淩府,她又同樣為難。


    其情哀,其聲苦。裴子慧對她不但同情,而且欽佩。


    見兩人都不說話了,青姝幾乎是跺著腳,焦急道:“顧少爺,子慧妹妹,你們到是幫我拿個主意。明兒一早淩一鵬就來接我了,我倒是帶也不帶青竹一起赴京,我是實在想不妥當。”


    “明兒一早就來?”顧青城很意外,淩一鵬他這麽快就把家裏的事安排好了。


    裴子慧卻問了出來:“淩大人家那邊都妥當了?”


    青姝神色一暗,搖搖手:“沒妥當,他說見不得我呆在這種地方,回去後先在京裏安排了宅子,讓我先住著,待時機到了,他再接我入淩府。”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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