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慧見聶薇涼說話比剛才客氣了許多,而且胡氏還一直坐在上首處看著她們,也就隻好點到為止。先是接過茶吃了一口。隨後又命妙玉將事前準備好的一對非常普通的銀鐲子遞給聶薇涼算是給了禮。


    “謝少夫人。”她將手鐲捏在手裏,很不屑地笑了笑。


    裴子慧放下茶碗,一本正經道:“知道你平時什麽都用好的,也知道我這一對常見的銀鐲子配上你這身衣著裝飾實在是寒酸。還望妹妹莫嫌棄,你若喜歡就留著,若是不喜歡就隨便賞了下人玩吧!”


    說到這,胡氏也不由細細打量了一番聶薇涼的衣著打扮,話沒出口,眉頭一皺。


    這時顧蘭亭走了進來。


    大家三言五語地說了一會兒後,胡氏自稱累了,要進屋歇著。而放下茶碗的裴子慧便不再與聶薇涼說話,而是與剛剛進來的顧蘭亭熱絡地聊了起來。


    離開荷花齋,裴子慧又去梧桐苑給太夫人請安。由於天氣轉暖,所以太夫人的老寒腿也不用日日熏蒸揉捏了,再者太夫人體念她懷著身孕比較辛苦,所以老是讓她多歇著。


    對於顧青城納聶薇涼為妾之事,太夫人未提,裴子慧自然也如往一般。


    從梧桐苑出來時,碰到了剛剛要進去的聶薇涼。


    以前聶薇涼見到她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她也從不計較。因為那時候她是府上的表小姐,也可以說是客人。裴子慧一直讓她幾分。


    這回身份突然變了,自己是妻,她是妾。裴子慧可沒有那麽好的性子一再容忍她,貌似自己做為正妻,管教或懲罰這位妾氏,倒是她份內的事兒。若是妾氏不守規矩,那麽也可以說她這個正妻管教不嚴。


    所以,這是她的責任。


    不過,聶薇涼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剛剛在荷花齋,她是礙於規矩,不得不給裴子慧敬一杯茶。而現在隻是旁若無人的梧桐苑大門口。她早已恢複了以往的高傲姿態,看到裴子慧時根本不想行禮,腳步匆匆地就想進去。


    裴子慧卻不著急,站在那裏,俏生生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明擺著是一副等著她行禮的姿態。


    聶薇涼卻身子一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為何裴子慧就那麽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看。還是她身後的丫鬟洛丹上前小聲提醒道:“小姐,您要給少夫人行禮的。”


    她這才猛然警醒,現在的身份和以前不同了。旁人可以不說,至少她和裴子慧之間,是徹徹底底的不同了。


    可是以前裴子慧是不計較的,如今卻靜靜站在那裏等著她行禮,而且嘴角還帶著那麽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她頓時覺得火冒三丈,為了嫁給顧青城,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小鞋穿嗎?明明可以做不拘禮束的小姐,可這會兒偏偏成了妾。一個見到正妻不得不彎腰的妾!


    暴躁的情緒,加上委屈的心情,就成了無處宣泄的火氣,可這火她又能衝誰發?


    隻聽“啪”的一聲,聶薇涼身後的丫鬟洛丹,就被他不偏不倚地扇了一巴掌,疾言厲色道:“就你是個多嘴的,我不知道見到少夫人要行禮嗎?”


    “小姐。”好心上前提醒,卻惹來一個耳光。洛丹的眼淚當即下滑,可再怎麽委屈也不敢哭出聲音,當即跪倒認錯,“小姐,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一迭聲的認錯,再加上顫抖的身子。看起來平時也是一個經常受欺負的。


    聶薇涼不管身後哭哭啼啼的丫鬟,仰著頭迅速給裴子慧福了一禮,也不待裴子慧允她起身,隨即冷“哼”一聲就進了梧桐苑。


    裴子慧輕聲一歎,看著還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憐憫之心頓起,不但親自上前虛扶了她一下,還讓妙玉給了她一條帕子,軟語道:“快別哭了,擦擦吧!”


    回暖秀閣的路上,妙玉一邊扶著裴子慧,一邊氣呼呼地替洛丹不平,“早就聽說表小姐,哦不!是聶姨娘。早就聽說她是一個好動手的,今日終於見識到了。洛丹本就是好心上前提醒她,反倒成了洛丹的錯。”她越說越氣,又見裴子慧沒有阻止她議論別人的舉動,又大膽道:“少夫人,我看幸好是洛丹提醒了她,否則的話她一直不行禮,您就應該上前給她一個耳光。”


    裴子慧掩嘴而笑,“打是打不得的,任她再猖狂,那也是少爺的妾,太夫人的外孫女。昨天收了妾,今天就招了我的打,若她是個新入府的,別人會說她不懂規矩,是我在管教她。可她已經在府上呆了這麽多年,而我才是初來乍到的。若是今天招了我的打,那大家肯定會說是我這個正妻不容人,吃幹醋。”


    “本來就是她太不像話了,居然對您視而不見。”妙玉依舊憤憤不平。


    裴子慧卻沒什麽情緒,一笑了之。


    回到院子,盧媽媽已經帶著香巧和羿靜在院子裏等著了。


    兩個丫頭見裴子慧歸來,二話不說上前就磕頭。


    裴子慧笑了笑,她不想在丫鬟麵前擺架子,也覺得不必要擺架子。正如她對聶薇涼說得話那樣,有誰不想投胎到夫人們的肚子裏呢?這不是誰的錯,出身低怪不得她們。


    她走到院子裏的竹椅上坐下,先是上下打量了兩個丫鬟一眼,但是從長相上看,分不出哪個是盧媽媽的女兒,哪個是廚娘的女兒,隻好問道:“你們的名字是?”


    “奴婢叫香巧。”


    “奴婢羿靜。”


    同樣是十二歲,那個叫做羿靜的明顯要比盧媽媽的女兒香巧個頭高上一些,目光中也比香巧多了幾分成熟,舉手投足間盡是穩定和淡定。


    她的娘是個廚娘,大廚房通常是府上最雜的地,恐怕也是因為她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知事懂事就早了一些的緣故吧!


    “那你們來我院子裏做三等丫鬟可願意?”裴子慧拋卻一些不必要的東西,直奔主題。


    在這之前,兩個人從沒見過少夫人。對於裴子慧所有的認知都是聽說的。但是聽說這個東西,也不知道過了多少人的嘴,再加上許多個人喜好或者感情色彩,難免就與實際有很大的差別。


    今日一見少夫人溫婉動人,氣質高雅。並非大廚房的人口傳的隻會種田不懂規矩的農家女,當下心中歡愉了不少,趕緊回道:“少夫人,我們願意。”


    “好!”裴子慧點了點頭,做為三等丫鬟,自是有盧媽媽和妙玉提點著,她也不想說太多,於是道:“那你們今天就過來吧,等下盧媽媽會給你們發了衣服,安排了住處,有什麽不懂的就好好學著。”


    “謝少夫人。”二人剛要退下去,裴子慧卻忽地想起一件事來,抬頭問香巧和羿靜,“你們在廚房當職,可認識紫薇苑裏的丫鬟洛丹?”


    “回少夫人,認識。”


    二人等了一會兒,隻見裴子慧的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後,隨即又道:“好了,下去吧!”


    這半截話,聽起來最讓人心癢癢。不過少夫人不說了,做丫鬟的怎麽敢多問,何況他們還是新來的。


    裴子慧坐在竹椅上小歇片刻,已經升為二等丫鬟的蝶舞就笑盈盈地端了茶水和點心過來。她瞄了一眼桌上的點心,揀了一塊核桃酥吃。核桃對大腦有益,腹中的孩子現在正是養成大腦的時候,所以即便不愛吃她也要勉強自己多吃一點。


    打開茶杯的蓋子,依舊是花茶。雖然花茶是她的最愛,但仍舊搖搖頭,吩咐身邊的幾個丫鬟,“以後就把花茶撤了吧,換成綠茶,而且要泡得淡一點。”


    幾個丫鬟隻當是少夫人有孕而換了口味,當下也沒多問。


    盧媽媽安排好了香巧和羿靜,就笑嗬嗬地端來一盤青梅,“少夫人您嚐嚐,酸的!”


    一提酸的,裴子慧就口中生津,伸手捏了一顆放在嘴裏,忍不住酸得蹙了眉,“果然夠酸!”


    “酸兒辣女。少夫人這麽喜酸食,肚子裏定是一個小公子。”


    其實裴子慧倒是不相信這些,也不知道這個“酸兒辣女”的說法有沒有什麽科學根據。生了兒子,那就是顧家的長子,顧家自然全家高興。


    但是對於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孩子健康。


    她滿眼愛憐地盯著肚子看了一會兒,“男的女的都不重要,健康就好了!”


    盧媽媽又遞給她一顆青梅,開心道:“男的就是長子,女的就是長女。說起來咱們家大少爺還是特別顧念著您的。這長子長女就應該是正妻所生。雖然那聶姨娘狗皮膏藥一樣的貼了上來,可終究還沒和大少爺行周公之禮,這子嗣之事,她就落了一大截了。”


    裴子慧笑而不語。


    盧媽媽挑眉道:“聽說今兒早晨,聶姨娘去荷花齋敬茶,不但穿得異常光鮮亮麗,給您敬茶的時候還不想下跪?結果被您三言五語,就把她說得麵紅耳赤了。在荷花齋那邊從您這碰了釘子,後來到梧桐苑又被您做了樣子。”說著盧媽媽就笑了起來,“她一定沒想到,這爭著搶著算計著搶來的姨娘位置,原來是這麽不好過的。”


    “她自找的。”裴子慧又將一顆青梅放在嘴裏。


    “可不!”盧媽媽高興得放緩了聲調,“好好的表小姐不當,偏偏要當什麽妾。做表小姐的時候大家可是都不敢招惹她的,就算日後出了嫁,那再回府上的時候也是姑奶奶的待遇。如今一落千丈成了妾,那可是與往日有大大的不同了。若是大姑奶奶還活著,恐怕絕對不會同意她這樣。”


    裴子慧無聲一歎,心想:何止大姑奶奶不願意,聶薇涼做妾一事,除了她自己本身,恐怕同意的就隻有邱素玉一人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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