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在那種陰暗涼薄的環境裏,已經生活了整整二十年,他又怎麽能奢望,他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徹底改變她、讓她全心全意、毫無條件的信賴他?


    他緊了緊環著她肩膀的手掌,歪了歪頭,微涼的唇,落在她的額上,“是我對不起你……”


    陰差陽錯,他們錯過了一次又一次。


    他曾傷害過她,所以,她不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雖然,他們終是成了夫妻,可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那個孩子,會成為他們心上永遠的痛。


    “對不起……”葉清瓷埋頭在他懷裏,眼淚打濕了他胸前的睡衣,“醫生說,我們的寶寶還會再回來的……他會再回來的,下一次,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他……”


    “是,我知道,他會回來的,”簡時初心髒絞痛,摩挲她的肩膀,“做手術……疼嗎?”


    “嗯……”葉清瓷忽然哭出聲來,“很疼很疼,我從沒那麽疼過……”


    沒有懷過孩子的女人,體會不到那種痛苦。


    那是和她心愛的男人愛情的結晶,是她和他共同期待的寶寶。


    知道他沒了,冰冷的刮宮器探到她子宮裏去的時候,就像生生從她身體裏,割走了一塊又一塊的肉,疼的她撕心裂肺。


    “我知道,我知道……”簡時初不住的拍撫她,“阿影說過,你對麻藥不敏感……以後不會了,以後我一定不會再讓你這麽疼了……”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葉清瓷不知道她還能說些什麽。


    沒辦法信任他。


    沒辦法在沒有領結婚證的情況下就懷孕,是她生長的環境養成的她的性格、她的偏執。


    是她的成長環境種在她骨子裏的自卑和懦弱。


    她背著他,偷偷吃避孕藥,她隱瞞了他、欺騙了他,最終還讓他和她一起,承受了欺騙和隱瞞之後的痛苦。


    可是,除了對不起這三個字,她實在不知道她還能做些什麽。


    她也痛,從沒這麽痛過。


    “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的,”簡時初輕輕吻她,“醫生不是說了嗎?我們的寶寶還會回來的,你好好養著身體,不要把身子哭壞了。”


    葉清瓷埋頭在他懷裏,放聲痛哭。


    簡時初一下一下拍撫著她,偶爾親親她,無聲的安撫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她啜泣著,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葉清瓷從睡夢中醒來,看到簡時初手臂環著她的脖頸,躺在她身邊,目光一時間有些恍惚。


    “怎麽了?”簡時初昨夜睡得並不好,很早就醒了,見她臉色雪白,一臉疲態,忍不住摸摸她的臉,“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叫醫生過來?”


    “不用了,我剛剛做夢了,”葉清瓷恍惚說:“好真實的夢境……一覺醒來,睜開眼睛,有些緩不神來。”


    簡時初更深的將她攬進懷裏,“做什麽夢了?說來聽聽?”


    “很奇異的夢,”葉清瓷回憶著,恍恍惚惚的說:“夢到一個皇帝,趴在書案上,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重生了……他發現,他重生到了前世,他的弟弟毅王被淩遲處死的那一天……”


    “怎麽做這麽奇怪的夢?”簡時初垂眸看她,“然後呢?”


    “然後?”葉清瓷回憶著,繼續說:“然後……他一下記起,前世,他的弟弟毅王,是枉死的……”


    “毅王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因為毅王的母妃早死,毅王被先皇送到皇帝的母妃膝下撫養。”


    “皇帝雖然和毅王是同父異母,但毅王很傾慕皇帝,十分聽皇帝的話,和皇帝之間感情很好。”


    “皇帝有十幾個弟弟,但是,在他眼中,隻有毅王和他同父同母的弟弟平王最好,他最疼愛毅王和平王。”


    “前一世,他聽信了他親生弟弟平王的話,以為毅王謀反,痛怒交加,一怒之下,說出要將毅王淩遲處死的話。”


    “他隻是一時氣話,可他忘了,君無戲言,平王竟把他的氣話,當做聖旨,派人捉拿了毅王,將毅王淩遲處死了。”


    “等他從盛怒中回過神來,才知道,自己心愛的弟弟,在宮門外麵,被活活剮了三百多刀,才淒慘死去。”


    “他悲痛不已,可他雖然是九五之尊,卻無回天之力,又痛又悔,大病了一場。”


    “後來,他才知道,毅王並沒有謀反,是他親生弟弟平王,氣憤同父同母的皇帝,對毅王比對他好,故意陷害毅王。”


    “他得知真相之後,更加痛悔,身體愈加不好,把平王軟禁到皇陵看守墓園之後,他病倒在床……”


    “等他再睜開眼時,他發現他重生到了毅王被淩遲的這一天。”


    “他驚喜交加,連忙讓太監把正要被淩遲的毅王,召進宮殿。”


    “毅王武功蓋世,看守他的獄卒怕他逃脫,在他腳腕上栓了千斤重的鐵球。”


    “鐵鏈深深勒進他的皮肉裏,肌骨發黑。”


    “毅王跪在大殿上,額頭抵在地上懇求皇帝,可不可以給他毒酒或者白綾,讓他自盡。”


    “他流著淚說,他不想被淩遲,因為聽人說,淩遲會很痛。”


    “皇帝沒想到,弟弟見了他,沒有辯白、沒有求饒,隻是想換個死法兒。”


    “他心痛如絞,走到弟弟麵前,將弟弟攬進懷裏。”


    “他對弟弟說,他沒有謀反,是他弄錯了,他赦他無罪,恢複他的爵位,放他回家。”


    “弟弟趴在他懷裏,他撩開弟弟身上的囚服,弟弟身上都是累累疊疊的傷。”


    “弟弟回到王府之後,一直重病纏身,纏棉病榻。”


    “後來,弟弟娶了心愛的女子,與自己的妻子閉門在家,養花種草,不再領兵打仗,也不再入宮當差。”


    “再後來,弟弟和心愛的女子有了兒女,女兒嫁給了出身貧寒、官位不高的秀才。”


    “後來,秀才辭官不做,和毅王女兒,去了江南從商,並且成了一方巨賈。”


    “而毅王的兒子,舞文弄墨,終身沒入官場,當了一輩子的富貴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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