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再抱住他的媽媽,親口叫她一聲媽媽。


    可是,再也不可能了。


    他最大的願望,永遠永遠都不會達成。


    這輩子,他還會有什麽好日子嗎?


    又是半月過去,這天上午,葉清瓷忽然接到了展雄的視頻電話。


    展雄說,他在雲城雲溪山,清陽母親的墓前,想見清陽最後一麵,可是清陽不接他的電話,他聯係不上清陽,拜托葉清瓷幫他找到清陽,與他視頻。


    聽到最後一麵四個字,葉清瓷心裏一沉,冷聲說:“展雄,你別亂來,你欠了清陽那麽多,別想一死了之!死算什麽本事?你應該好好想一想,該怎麽補償清陽才對!”


    “來不及了,”展雄聲音苦澀,“簡少夫人,我知道,我欠小飛太多了,這輩子,我還不清了,下輩子,我給他們母子當牛做馬,贖我今生的罪孽,簡少夫人,拜托你,讓小飛見我最後一麵,讓我最後再看他一眼,這輩子,我再無所求了!”


    葉清瓷皺眉,“什麽叫來不及了?你做了什麽?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要問了,簡少夫人,”展雄哀求,“看在我終究是小飛生身父親的份兒上,拜托簡少夫人,讓他和我視頻,好不好?”


    葉清瓷歎了口氣,“好吧。”


    “謝謝你,簡少夫人,我等著他。”


    展雄再三道謝後,掛斷電話。


    葉清瓷拿著手機,愣了會兒神,輕輕吐了口氣,出門去了清陽的公司。


    抵達展氏,葉清瓷敲門進去,把展雄的話和清陽說了,手搭在他的肩上,“清陽,我們你給他打過去吧,好不好?”


    展雄口中的最後一麵,讓葉清瓷有些不好的聯想,她怕清陽不打過去,會留下一生的遺憾。


    清陽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默然取過手機,撥通了視頻電話。


    視頻中,展雄跪坐在清陽母親的墓碑前。


    幾日沒見,他頭頂上又多了許多白發,蒼老了許多。


    視頻接通後,他淒然的目光,落在清陽臉上。


    “小飛……”他張開幹裂的唇:“小飛,爸爸、爸爸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清陽定定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目光空茫,落在了不知名的遠方,“小飛,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可是……你肯定忘記了,爸爸……爸爸也曾疼愛過你……”


    他眼裏浮現淚光,“如果你沒有白煙柔,如果沒有那張親子鑒定的紙,爸爸會是世上最好的爸爸,可是……可是……”


    “可是,你卻逼死了媽媽,還縱容白煙柔派人去殺我!還試圖讓我替展豪去死!”清陽冷冷說:“如果不是瓷瓷,我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你不會發現那張親子鑒定是假的,我媽媽會含冤九泉,死了都沒個好名聲!還有我叔叔!他是你親弟弟!他是那樣信服你,尊敬你,幫襯你,可你呢?你的親弟弟!你連你的親弟弟都害死了,你真是太狠了……太狠了……”


    “是,這是報應……是報應,”他神情淒然到不能自持,“我要去地下向你媽媽認罪,小飛,等我死了,你就別再恨我,恨一個人,太痛苦了……你就留在簡少夫人身邊,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忘了爸爸……遺囑我已經留給了律師,展氏全都留給你,我所有的財產,所有的錢,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都留給你,你放心,爸爸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都給你、全都給你……”


    葉清瓷情不自禁皺眉,“你什麽意思?什麽叫你會死?你把話說清楚!”


    “會死……就是快要死了,我活夠了,不想活了,我要去地下,去陪暮雨……”他轉過身,抱住陳暮雨的墓碑,“她一個人在地下,孤單太久了,我要去陪她、去陪她……”


    他閉上眼睛,蒼白的唇邊,緩慢的溢出鮮豔的血絲。


    “服毒?”葉清瓷猛地睜大眼睛,“喂!你、你是不是服毒了?你怎麽這麽傻?你快叫救護車啊!”


    “沒用了……”展雄睜開眼睛,挑著帶血的唇笑,“沒人可以阻止我去見暮雨……”


    “為什麽?”葉清瓷憤怒的瞪著他,“你憑什麽死?你死了,誰來補償清陽?”


    “下輩子吧,”展雄動動身子,後背倚在墓碑上,仰臉看向遠天,“下輩子……下輩子,希望我們還做父子,我疼他一輩子,彌補我今生犯下的過錯……”


    他的聲音漸小,緩緩閉上了眼睛。


    葉清瓷急切大喊:“喂!喂!”


    展雄的腦袋漸漸垂到胸前,黑色的血液從他唇角滴滴滑落,再無一絲聲息。


    葉清瓷心中一片茫然,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轉身去看清陽。


    清陽呆呆凝視著展雄的臉,仿佛被冰封住了一般。


    “清陽……”葉清瓷伸出手臂擁抱他,“清陽,我知道你很難過,難過你就哭出來好不好?這樣憋在心裏,會很難受……”


    “不……我不哭……不哭……我為什麽要哭?他不值得我哭……不值得……不值得……一點都不值得……”清陽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大顆的的眼淚順著他的麵頰滑下,他的身體僵冷的像冰。


    如果可以,葉清瓷真衝到雲溪山,衝展雄的屍體狠狠踹上幾腳。


    那個男人,太自私了。


    他死了,解脫了,清陽呢?


    父子剛剛重逢,清陽一點父愛還沒得到,他就死了,留下清陽怎麽辦?


    一輩子的痛苦,一輩子的遺憾,這一生,再沒人能補償得了了!


    葉清瓷知道,此刻說什麽都是多餘的,任何的話語都是蒼白的,空洞的,都沒辦法撫慰清陽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她隻是沉默的擁抱著他,用她的實際行動告訴他,他還有她,她會一直一直的陪伴著他。


    展雄死了。


    以一個極其不負責任的方式死了。


    眾人匆匆將展氏的事情處理了下,留下可靠的人暫時代替清陽主持展氏的工作,陪著清陽返回雲城。


    展雄死後不久,葉清瓷便通知了簡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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