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燈約子更夜。


    驟冷的空氣凝結了時間,禁錮了她的思想和行動,涼涼的夜風從門窗裏吹進,將她的黑袍卷起。流蘇淩亂,人亦淩亂。


    麵上的血還溫熱著,她感覺到被灼傷般的痛,男子鬼魅的身形瞬間解決了兩個衛侍,讓他們永眠在了血海中,帶著恐懼,帶著悲戚,帶著殘忍。


    這......竟讓她生出了畏懼之情來,她雖然沒有殺過人,但也是見過死人傷人的。卻實在是沒見過如此無情冷酷的殘殺,就在剛剛,男子不眨眼得了結了他們。


    現在,可是輪到她了!?


    他劍鋒一轉,無言地指向了她。她還是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的殺害,即使……她剛剛也是受害者,盡管……死去的人是敵人,自己果然是沒經過世事,沒見過腥風血雨的大場麵。


    她默默地,不動了,是要等著死了。


    不,為什麽?他是個傷者,怎麽就這樣,是懼了嗎?是怕了嗎?


    是了,是懼了,是怕了。


    小薺從血水中躍起,跳到昕筱麵前擋住了她,不,是護著了她。她的瞳孔一下子聚回,重新亮出了光,望向小薺。它的小薺毛發全部炸著,徑直的豎了起來,惡狠狠地望著男子,牙齒摩擦碰撞發出“嚓嚓”的聲音,宣示著它的主權和對她的圍護。(.)


    這不是第一次了,她的小薺總是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護她周全,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眼眶霎時熱了,她吸了吸鼻子,亦堅毅地看向鬼魅般男子,不再畏懼了。


    今日不管如何了,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總要奮力一搏,為自己尋個方向。


    看到昕筱和這個小東西的神情和反應,他微愣,反而放下手聳了聳肩,道:“怎麽?”


    她晃了一霎,見男子收了劍,掩了冷厲的眸子,垂頭捂著腰上淌血的傷口,斜靠上了門檻。


    “你想殺了我?!”他幽暗地嗓音,帶著沉悶,伴著死寂。他偏了偏頭,不顧表情已煞白的昕筱,轉身出了房間。血滴在木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響。


    她張了張嘴,緊握著手中的匕首不敢收起,小薺重新跳到了她的身上。昕筱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控製自己不再看地上的斑斑血紅,舉步走出,遠遠地跟著他走出了西廂樓。


    走出還不過五十米的距離,一道紫影急速撲到鬼魅身上,將他一掌拍出了兩丈外。她猛地後退,藏身於街道的一邊,在門柱後麵掩息撫胸,抑製狂跳不止的心髒。


    她能看到鬼魅倒地不起的慘狀,也能聽到血從他口中噴出的聲響。血濺到遮著他麵的白具,這是一個奇怪的麵具,隻掩住了他眼以上的部位。但即使是這樣,也看不清全貌,不明他的身份。


    宇文慎抽劍走近,指著站起已很艱難的男子,冷冷道:“想取我命的人很多,但能取走的人至今沒有出生!”他將劍戳進他的右腿裏,冷酷地說:“堂堂魅族閣主也不過如此。”


    男子哼都沒哼出,卻是揚聲大笑了,邪魅地仰著頭,雖是瀕臨絕境,但也蔑視著宇文慎這個存在,沒有俱意,隻有譏諷。


    他做得很好,宇文太子成功的甚怒了,殘酷地拔出插在他腿裏的劍,縕聲邪笑:“看來你是不想活了,我今日就成全你,毀了你的魅族。”


    一道劍風迎背劈來,直擊他手中的清豐劍。她的動靜很大,宇文慎飛身退後,看到黑袍布紗的她,退到一丈後。昕筱跳到男子身旁,費力地將他一點點拖動,一手還舉著花梨,不敢怠慢。


    昕筱想,自己也是不是不想活了,怎麽會不自量力地來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呢?


    欲哭無淚......難道是無法眼睜睜地看到這種單方麵的殘殺,而無動於衷嗎?


    宇文慎譏笑道:“沒想到魅族閣主刺殺時還帶手下呀。”他瞪眼以示憤怒,直衝向還在艱難後退的昕筱。


    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這個小個子看他逼近竟還不慌不忙地,手下一鬆,花梨劍就失手了。她反應甚快得穿到他身邊,猛地腳下一旋,繞道了他的身後,對著持了清豐劍的腋下狠狠送進了她的短匕。成功後,她又立即腳下一蹬,翻身退回到鬼魅身邊,單膝跪地撿回花梨,蓄勢待發。


    宇文慎哼的一聲,拔出腋下的匕首,丟棄在地。她能看到他眼中的怒火更濃了,跟宴會上那個知禮溫和的太子全然不同,真正的他,原來是和他的父親宇文毅如出一轍,凶狠暴戾。


    現在的宇文慎定是想將他們一起碾碎了,再煮著吃。


    昕筱已經成男子默認的手下了嗎?魅族是什麽族,她怎麽沒聽過?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輕功比不上宇文慎的,現在他被惹怒了,她該如何是好。


    宇文慎絲毫不給她思考的時間,盡管已受了兩處創傷,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速度,反而激起了他暴怒的脾性。他直逼昕筱,快速地攻擊著她,劍直戳她的要害,不一會兒,她就錯亂不已,難以應接。


    千鈞一發之際,他的劍追到她的胸口,就要了解了她的生命。正當她閉眼要承受時,一股力量將她向後拖去,她恍惚睜眼,見到男子墨黑的眼眸透著殺氣。


    刹那間,周身出現十幾個魅影,交錯相疊,忽隱忽現,勉強能看清他們都帶著和身旁男子一樣的白具,上麵有著一道道裂痕,如冰裂瓷一樣的形狀。隻有他,是與眾不同的白,上麵刻著一朵奇異的花,妖冶的地獄之花,她曾在野書上看到過,這模樣應當是冥界的引魂之花——死人花。


    宇文慎見情況不妙,腳下使力,運氣到離西廂樓將近幾米的距離,憤憤地望著魅族閣主。若是目光能殺人,那他們互相都死了幾百回了。


    宇文慎撇下一道紫影,消失在了暗夜下的街道。


    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能屈能伸,誰人都不傻,誰人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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