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爹爹的心情倒很不錯,餐桌上是滿麵浩氣,姨娘一旁也是春風桃麵,連祖母看著也精氣神十足。偶爾的兩三句,祖母會提到楓哥哥,也許是因為太想念了。保家衛國的將士總是難以與家人團聚,算著也有三四年不見著麵了,從楓哥哥參加那艱苦的訓練開始,深入新阮就再也沒有回頭看過他們一次。


    都說好男兒誌在四方,果真是不假的!


    說起來,楓哥哥才是家中的老二,但誰讓爹爹就這樣一個兒子呢?叫著叫著大家就默認作了老大,和笙姐姐齊輩了,其實這也沒什麽所謂。今年照舊,他還是沒有回來,所以祖母她十分想念薑家獨苗也是正常的。要昕筱認為,三年多不見楓哥哥他說不定早長變了,十八的男子正是長高,長英俊的年紀,怕是下回她都會認不出來了!


    新年新氣象,這頭幾天都是燈火通明,紅光滿天。


    昕筱收到了祈玉的書信,他說戰事好轉,已退兵千裏,將敵軍通通趕回了匚墑。還他說:阿筱。祈玉將回,勿念。


    她捏著信函,激動地一下子起了身,踱步在窗前好一會兒才發現還是穩不住,好心情抑都抑製不住了。便直接到院子裏抄起掃帚揮舞起來,張牙舞爪地掃開了一大片雪地。


    是了,將荊隅守住,不再讓賀蘭珣進犯,祈玉的任務也就完成了。隻要皇上鬆口,就可一旨召回他們了,祈玉本就腿腳不便,再加上賀蘭珣他們來勢洶洶,能做到如此戰績已是不易。皇上若是再有要求,那便真是強人所難了。


    現在分析戰事,首要之處便是浦金了。大小的對戰已不下五次,但整體規模和死傷都不大,好像北楚並不心急攻打一樣,慢慢悠悠的攻勢不知在計謀著什麽,這讓大家心裏多少都有些不安。不過舅父,沐老將軍他們也不是吃素的,若是宇文慎敢猛攻進來,也定是不會有好果子吃!


    如此,昕筱是不是該計劃一下了,該以什麽樣子去見朝朝思慕的祈玉呢?


    皇家的新樣總是多,今年又不同了。


    蹉跎了好久,昕筱想她要不要裝病。要不一會兒池煒安的夜明簪送過來,爹爹再一收下就萬萬不好了。


    誰想還不等她去說,爹爹就來曲桃軒找了她,說是拒絕了池二公子的夜簪。昕筱大吃一驚,沒想到爹爹這樣通情達理,直接幫她拒了。


    話說今年的初五,宮裏傳出了新消息。新年晚宴的形式要以邀請的形式展開,由皇上邀請各家公子赴宴,賜每人一株夜明簪。此簪是以夾著夜明珠而得名,在月光的銀輝下灼灼生光,會露出不一樣的晶瑩剔透,像螢火蟲聚集在一起的銀光四芒。


    但是公子們又不會帶夜簪,這就是心意所在了。旨意在於,公子想請誰和他一起呢?那便將簪子贈予誰,那家小姐便就有了進宮赴宴的邀請函了。


    所以,昕筱感覺自己被玩弄了,如今的她也就隻有池煒安感興趣了吧!可是打死她也不願和他一道進宮,如此一來還是不去最好。本以為讓爹爹同意會是一件大難事,因為爹爹肯定是希望她多進宮的。可沒想這回還未張口就得到了支持,真是讓她受寵若驚了!


    “爹爹是怎麽推辭掉的?”拒絕人家的好意,這說辭肯定是不好講的了!


    “那不是一句話的事嗎?你已經收下別府的了,他晚了一步也怨不得旁人!”


    “哎?秋府?什麽秋府?”昕筱剛放鬆下來的神經瞬間又拉緊了,不安地看向薑知遠。


    薑知遠瞥了她一眼,倒是很開心地拿出了一個華麗的錦盒,遞給昕筱道:“人家秋大公子一早就差人送來的,豈有不收之禮!”


    昕筱趕忙大步上前,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株夜簪,在白日下也是明細透徹的光澤,真是像白玉簪一樣清麗脫俗呀!就說爹爹不是輕易能放開的人,原來是早收了丞相家的禮了…


    “秋公子?”他怎麽會想到邀請她?難道…他之前所說的幫忙指的是這個?


    “沒錯沒錯,秋府的小廝說戊暘會酉時來接你,一同進宮!”薑知遠滿意到不行,鼓勵地拍了拍昕筱的肩膀,道:“我一會兒叫你姨娘來,幫你拾掇一下!”沒想到他勞神費心的這段時間,筱兒已經拿下秋府大公子了,丞相一家可是大塊頭呢!


    “不了不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昕筱大驚推拒,要是再把她收拾成‘萬花公主’就萬萬不好了!


    薑知遠一思慮,也是罷了。本來秋戊暘就是筱兒自己招來的,那他喜歡什麽樣的,還真是隻有筱兒知道。“嗯…那你自己看著辦,別丟臉了,宴上人多!”


    “筱兒明白!”昕筱抓了抓衣角,乖巧應聲。


    “嗯,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先收拾著,爹爹走了!”薑知遠也不打擾了,讓筱兒趕緊打扮才是正事。


    “爹爹慢走!”


    浩瀚的星辰下,車轎連綿,一對對璧人緩緩入殿,金碧輝煌,萬丈光芒,映著這片皇城途路茫茫,波瀾壯闊。


    新年的紅火斑斕中,家燈通明,籠燭耀眼。還不及殿門,昕筱就見到了不少名媛閨秀已經佇立,都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婉約雲暈。


    這回的夜宴擺在戲台之前,金燦的主位上還是空蕩蕩的,下麵落座的人卻已是滿滿,雖然她們這些女子是由公子個個邀請來的,但還是分開坐了,男歸男,女歸女。


    昕筱望了一圈,果真瞧見了琉姐姐。她在墨宇的輕扶下,靠在假山後麵休息,那裏倒是比較清靜,不過夜風還是有些微冷的。昕筱攏了攏袖口,盡量不讓調皮的小風灌入袖內,刮壞了小薺的小臉蛋小身子。誰叫它什麽宴會都不肯錯過,桌上的膳食,鮮肉它不咬上幾口怎麽甘心?隻能說這真真是一個大吃貨,雖然個頭挺小…


    想了想,這時定是不能去打擾姐姐墨宇他們的,昕筱便知趣地閃身離開。剛回頭腳下才邁出一步,迎麵就碰上了氣勢逼人的池佩煙。這徑直的腳步,顯然是要來找她事了。既然人家都來了,那她也就不躲了,大不了是費點口舌吐沫唄!


    池佩煙走近,頭上的夜明簪灼灼生輝,譏諷道:“不錯嘛!拒了我二哥的邀請,竟還是能入這宴會?”


    “嗯!”池佩煙頭上的明簪閃了一下昕筱的眼,昕筱倒也含笑,她的才是不知誰送的呢?


    “嗯?你‘嗯’一聲是什麽意思!?”池佩煙不由大怒,道:“我在問你話呢!”


    “所以…我是一定要回答嗎?”昕筱數了數,自己竟說了十個字,好多…


    “你!”昕筱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看不出高興,看不出著急,看不出恐懼,絲毫不為她的怒氣所壓,淡定的有如石雕一般端莊。呸,她怎麽還感慨起來了!不行,她一定要問出來是誰給的薑昕筱夜明簪,竟敢打了池家的顏麵!


    語氣一轉,她嘲諷地說:“這夜明簪該不是你撿來的,求來的,還是…偷來…”


    “筱兒?怎麽在這?”兩個女人之間的唇槍舌戰,突兀地加進來一道爽朗之音。


    一聲一出,頓時驚了兩個人。池佩煙的一句話愣是卡在了嗓子裏,瞪大的眼睛有一種就要掉出來的感覺。而昕筱則暗叫不好,本來不想惹出事端,讓池佩煙知道是秋戊暘送她的明簪。可這下好了,讓她撞了個正著!


    “上回的宴楚公子未至,這回才敘了會兒舊,不過筱兒,轉眼你怎就不見了?”秋戊暘一口氣說完了話,沒有理會昕筱已經尷尬了的臉。


    他好像又是故意的,是說給池佩煙聽,然後吃醋嗎?昕筱沒有說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池佩煙。


    “哎?煙兒,你也在,你們在聊什麽呢?”秋戊暘興致不錯,好奇地問了一句。


    “暘哥哥…你的夜明簪…難道是給了薑昕筱!?”這無辜的眼神,這無辜的口氣,這無辜的話語,天呐,暘哥哥要氣死她了!


    “嗯,怎麽了?”


    “沒……”她等了一天哪,就是在等暘哥哥的明簪;她等了三年,就是在等暘哥哥從新阮回來,可是…哥哥,你回來就是這樣對她的嗎?從前…以前…一直跟在你身後,陪著你的人不是她嗎?不過三年,你就變了嗎?


    昕筱看著這其間微妙的感情變化,待會兒池佩煙不會跳起來打她吧!?池佩煙眼裏的幽怨和委屈太明顯了,這,秋戊暘究竟是怎麽想的!?若是說他剛回安陽,愁著明簪沒處送才請她幫忙,這樣昕筱也能理解。可明明是有女子巴巴地等著他送明簪啊,他怎麽還會這樣…難道是不喜歡!?


    這池佩煙是硬貼上秋戊暘的嗎?可看著也不大像啊!


    見昕筱用異樣的目光打量她,池佩煙站也站不住了,腿一下軟了幾分,卻又不得不硬撐著站好。好丟臉…她居然敗給了被兩次拒婚的薑昕筱,為什麽,究竟是哪裏好了了,二哥這樣,連暘哥哥也這樣!?可是誰都可以,但憑什麽是薑昕筱!?


    她不服,她不信。該是她的一定是她的,誰也搶不走的!


    昕筱愣了一愣,忽然感覺到寒氣逼人,池佩煙眼底的那些幽暗是什麽,都冷到她這裏了…


    多想用眼神表明清白:別誤會啊,我跟秋戊暘什麽都沒有的,不跟你搶,絕對不跟你搶!


    池佩煙白了一眼眼眸清澈純潔的昕筱,又好像是埋怨了一眼秋戊暘才轉身憤憤離去。而秋戊暘卻是無動於衷,好像方才他沒有讓池佩煙傷情傷心一樣。


    “筱兒想在這裏站多久?夜宴要起了!”


    昕筱這才回神趕忙收起思緒,跟上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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