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筱招呼了幾下,小薺便跳到了她肩上,她摸摸它的小腦袋道:“吃飽了吧,現在有重要的事要你去做,知道不?一定要安全回到薑府,把這個帶給你佑風姐姐看!”昕筱將兩張小紙卷蜷了蜷,用小薺結實的紅線綁了好幾圈才罷手,最後卻還撓了撓它的小肚子。


    衝著小薺跑走的背影,昕筱輕聲喊了句它能聽清的話:“小薺,要小心點!”


    兩日的雨終於見了晴,房簷上不時落下兩三滴水珠,‘嗒嗒’的聲響昕筱聽得清楚,早早就醒了過來。


    因為她還喝著藥,所以昨兒睡得還好,隻是眼窩的黑還沒有消下去,整個人看著懨懨的,真不知這樣的她在水兒眼裏哪裏漂亮了?


    “姑娘,水兒看你無聊便拿了這個來,姑娘可以消磨消磨時間了!”


    “姑娘應該彈得甚好吧?”水兒邊安置邊說,有這樣的她在,昕筱怎麽可能會乏悶無聊?隻是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罷了。


    昕筱自己下床走到八仙桌前,眼前霧霧的她也看不清瑤琴的品相,水兒凳子一放,她便坐了下來。觸感倒是很好,不賴是宮裏的東西。對琴來說,昕筱上手總是很快。


    可心裏苦苦的,手下也澀澀的,琴聲亦嗚嗚的。


    水兒抬著臉,在一邊倔強地堅持聽著。一曲又一曲,手早沒了知覺,心思也不知掛在什麽地方。突然水兒撲了過來,大叫一聲:“姑娘你的手!”


    昕筱低頭一看,不過是有些紅了而已,彈得久就會這樣並不算什麽。可誰想水兒居然擔心地拉過她的柔荑,著急道:“我去給姑娘拿些藥膏吧,姑娘可不能這樣不愛惜自己!”


    “唔……”這樣也算是不愛惜?昕筱無奈,水兒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了吧!


    水兒用溫水浸了布,為昕筱擦拭了許久,因為昕筱不讓她再大題小做去拿藥膏了。她一邊擦一邊道:“姑娘的琴藝果真不凡,水兒好佩服啊!”


    見昕筱用沒有表情的目光看她,水兒不覺抖了一下,在她看來沒有表情就是不高興了!她連忙補道:“不是水兒奉承哦,姑娘真的好棒的,看不見琴弦卻也能彈得這般悲傷,水兒感覺心情都不好了呢!”


    “啊啊啊…水兒不是說姑娘彈得不好,水兒隻是被感動了,心情才不好…也不是不好,就是心情沉重了?”水兒慌手慌腳地解釋,然而什麽也沒說清楚。


    嗬…感動?


    昕筱扶了下水兒差點掉了的布巾,便收回自己的手道:“行了!”不知她說的是不要再說了,還是不要再擦了。


    水兒楞了一下,昕筱的手已經抽走了。她傻傻回想,剛剛她是不是說姑娘看不見了?啊啊啊!她不是說姑娘看不見了,她是說姑娘隻是暫時看不見了!


    昕筱還是在彈琴,水兒說的時候,昕筱隻會問一句:“水兒不是說我彈得好棒嗎,怎麽又不願聽了?”


    “願…願意聽!”


    水兒第一次聽了一天的琴聲,心情不知怎麽言喻。


    澀澀琴聲寒,哭老一樹人。正月葉綠不見,禿禿褐頭遇風亂。


    呼嘯而過的一陣,卷起樹枝層層顫。幾道身影一晃而散,卻又在幾丈以外相聚,露頭的一人尤為瀟灑,遊刃有餘地在林間馳騁,曲裏拐彎橫出來的樹木並沒有減慢他縱馬的神速,他腰間的一抹青色流蘇極為妖冶,在疾風下蕩漾飄流。


    身後緊跟著六七匹駿馬,其上之人個個駿黑灑脫。盡管男子懷中有一女子相坐,他卻也沒有放鬆一分一毫。不過霎時,這一小片林子又恢複了寂靜,不聞一聲馬蹄。


    女子翻身下馬,腳下踉蹌了幾分,扶住馬旁的樹幹嘔吐起來,她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眼前也迷暈了許多。


    “佑風姑娘,還是休息會兒吧!”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她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吃得消?


    “不了,這樣休息下去怎麽能行?”這一路來青邪他們已經為她休息了三回了,耽誤的時間又該怎麽算?


    “穿過這片林子我們就可越過匚墑了,”青邪指了指前麵那片不見底的林子道:“到時的路怕是想休息也沒有機會了!”


    佑風把袖裏的小薺又往裏塞了塞,小薺倒是不懼這速度,隻是站在她肩上怕是易被甩出去了,且夜風劃在臉上確是刺骨。她攏了攏衣領,撐著要上馬,“吐出來就好多了,現在已經由不得佑風耽誤了!”


    青邪聽了也就不推拒,伸手將她帶上了馬,手下一揮,幾人又快速飄移起來。已經到了耽誤不得的時刻,他們當機立斷容不得在多一絲猶豫。


    佑風找到青邪時,青邪已經是焦頭爛額了。十二日王爺一收到他的消息就出發了,趕回安陽馬不停蹄。雖然薑小姐失蹤是大事,但王爺那邊卻也有著其他的大事必須要做啊!這是一個陷阱,明眼人一看便知,可這世上在無人能阻止王爺的一意孤行了。王爺要回安陽,找回薑小姐。


    那具屍體,究竟使幾人信了!?


    薑家報喪,將屍體在祠堂供著。薑老爺悲痛萬分,請了幾日的病假不與早朝。薑家瞬間的蕭條,滿府的白布象征著一代嫡女香消玉損。眾人皆是感慨上蒼無眼,怎教女兒和娘親一個死法?拜佛求安卻遇刺紅顏薄命,祭奠家母卻遇匪命薄如花,上天為何如此不待見這母女倆,不待見薑府?


    有時人死了是種解脫,可剩下的活人呢,隻又煎熬了!


    據說相少夫人秋琉枂苦苦守在薑二小姐屍身旁,可她懷著孩子終是累暈了過去,那是在她嚇暈後的第二次了。


    還有不少的風言風語,傳得是宮裏麵的娘娘。不過這說得可不是薑二小姐的長姐嬈妃娘娘,而是無親故的婕婉儀呢!有人瘋傳,說是婕婉儀找了嬈妃問薑二小姐的情況,最後好像又是被薑小姐的死訊嚇暈過去了。女子的身子再差也不至於虛弱到嚇暈,這原因也就不明而喻了,自是喜事也就從禦醫口中得知了,婉儀有孕一月有餘了!


    難怪要嚇暈,一時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呢?


    十二日夜間,佑風帶著小薺還有那兩涵書信。字跡雖是歪歪扭扭,但她還是能看出那是小姐的字跡,告訴她去找青邪還有去救溫王。看到小薺,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上天不會這樣帶走小姐的,決不會!


    三人的故事,如今隻剩兩人演了嗎?


    小姐是被困於宮中,以此無聲地要挾溫王。逼溫王回安陽城,這一路上是得有多少腥風血雨啊!小姐擔憂王爺的安危,所以讓他們前往去阻止王爺,他們雖然攔不住,但小姐的話王爺總是會聽的進去吧!


    青邪告訴她,王爺和白謨公子並沒有聽從諭旨的安排,王爺領著他的玄兵一路北行,欲達浦金,而留下的自是白謨了,他的仇恨終是要他自己了斷的。白謨公子領著五萬人馬駐守荊隅,王爺還把藍琿騎手留下輔助白公子了。


    忤逆聖旨是大罪,他們本瞞著,奈何早先前去的副將秋政茂露了風聲,他偷偷早遣了人傳了消息回安陽。


    但皇帝得知後卻也不露聲色,好像並不明提出來處罰二人。如今卻也不怪了,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皇帝起了殺心,竟用薑小姐作為籌碼逼王爺就範!如此王爺就是不死,卻也難再逃脫叛君的罪名了吧?


    還未及匚墑,他們就感不妙了,前方的火光是不該有的場景,難道王爺行得這麽快了?


    快馬加鞭,青邪大喝一聲來到圈圈人群的外圍。一聲長嘯,駿馬的前蹄拔地而起,一腿一腳踏翻二人,青邪護著佑風長驅而入。身後的人馬也似風一般席卷而上,壓倒一片的陣勢驚擾了裏圈的人。


    淩厲英俊的男子傲立於九逸之上,俯瞰一切的目光掃過衝進來的青邪等人,他大笑道:“賀蘭琰,這些就是你的援兵?”


    馬背上長大的賀蘭琰一手持劍,一手揪著馬繩,盜驪在人馬間飛馳穿梭,他翻手一劍,抬起一腳,胳肘一頂,淩空一腿,周身的敵人便被一一擊飛。他聞聲冷冷一眼往雜亂的一邊瞟去,馬背上的一抹亮色驚擾了他的眼底,他手下一頓便飛身而起。


    “王爺!”青邪也順勢一鼓作氣,抱起佑風往那邊騎去。


    賀蘭琰一腳落地,翻腿踹開礙著路的男人,一劍插入背後揚刀的男人胸口,又在下一秒抽出繼續向前。分秒間倒了一地的人,黑獄帶著剩下的七人也移到了這一片,替賀蘭琰開了一片路。


    從開始到現在他們已周旋了半個時辰有餘,賀蘭琰和黑獄八人早察覺到林間的異樣,腳程加快,他們飛馳起來沒有一絲懈怠。然而行到這裏,他們果被池炅貞的手下圍了個水泄不通,這整整近五十的人馬,是下了血本吧!


    他們身上多少都掛了些小傷,王爺被他們護著受得最少。然而有一人的右臂早被拉開了道一寸深的大口子,而後他倒地更受了重傷,腿上被敵人狠狠插入了一刀。一人應聲拉起他靠向眾人,雖拖了腿但這時卻還不能舍。


    他們暗衛是層層選出來的,受過多少風打雨擊,刀山血海。他們都曾當過玄兵,後自願衝出重圍,脫穎而出,成為黑獄統領下七人中的一個,忠心為溫王,即便是死也是他們今後不能再更改的道路了。


    能救他們則不棄,若是無救他們便絕不會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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