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笙知道昕筱看不到,心下放心多了。她不敢想象自己的表情有多猙獰,痙攣得她愈來愈控製不住了,她現在內髒扯得這麽痛,麵容一定是極醜了。幸好她沒有嚇到筱兒,要不到死她也不會安寧了。


    昕筱感受到長姐手下的力氣,長姐再忍,一直再忍。昕筱呲著目,一下一下使勁眨著眼睛,不是說人在著急時是能突然看見的嗎?為何她還不行呢?


    不過是那天的茶裏她們放了過量的甘草和銀杏給她喝,所以如今的她看不清東西,可已經休息三天了!為何她現在隻是眨下源源不絕的淚水,而沒有重見光明,重見長姐,一見水兒的跡象呢?


    昕筱自己都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流下了淚,估計是心太疼了才不由自主。她沒有敢說,她眼前早見了整片的紅,不是血的殷紅,而是桃的粉紅,難道她是氣血攻眼了嗎?


    昕笙從衣袖中拿出一團東西塞給昕筱,然後把足了勁將昕筱搡了出去。昕筱沒有預料一下子跌了出去,摔進了阿泫趕來的寬厚懷抱,狠狠地一撞,她腦子一片空白了,木訥地聽道長姐對她喊:“你走啊!快走啊!”


    “不是的,長姐聽筱兒說!”昕筱隻傻了一會兒,又撲坐起來鍥而不舍道:“筱兒知道長姐是被威脅了才做出害人的事,上次都是筱兒不對,氣昏了頭非跟長姐吵,還說了很多狠話,那都不是真心的,長姐你原諒筱兒好不好?求你了,別趕我走,別丟下我好不好?”


    昕筱撕心裂肺地呼喊讓昕笙心裏猛地一震,心頭像是壓了塊重石透不過氣來了,等下她就咳出了血,看著手上的血跡斑駁,她無奈歎息道:原來情傷到深處也不過是這樣的風景!


    “長姐,你相信筱兒,一切都還可以挽回!我相信若是佑雨在,也定會原諒長姐的,我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嗎?”


    “阿泫是吧?快帶你家小姐走吧,等下皇…賀蘭珺派的人來了,想走也走不了了!”昕笙不再與昕筱對視,她的眼早已見紅還布滿了血絲,昕笙不忍看到這樣的昕筱了,隻得交代給阿泫。(.好看的小說)事情到了這一步早就無力挽回了,隻希望筱兒她們還能逃出生天!


    昕筱有些怒了,自她眼睛不好以來她一直受人擺布,這樣弱小的她,難道隻能眼睜睜看著身邊所愛之人都一一死去嗎?不,她真的受夠了!昕筱憤恨地鉚足了勁,抬手一掌就擊向了阿泫,誰想阿泫好像早預料到了一樣,他輕鬆躲過後伸手一帶,昕筱覺得脖頸一痛身子就倒了下去。


    恍惚中,她好像聽到長姐喚了她一聲:“筱兒……”


    阿泫摟住輕得過分的昕筱,一手又笨拙地抱過子潼,他手下沒輕重心裏也怕弄疼了子潼。雖然他與薑昕笙沒有什麽交集,但此刻卻還是恭敬地矚目了她幾眼,才頷首離去。


    昕笙看著昕筱的身影喃喃道:“最後還能再聽你喚一聲長姐真好……”她目送著昕筱和潼兒離開,平躺在地上她流著淚長長舒出了一口氣,至少她不是孤單的,在死之前她終是得到了一份原諒。


    “二娘,咳咳…你還不肯走麽?”


    “娘娘,今個是十五呢?你可還想念街上的花燈?”二娘坐到她身側緩緩說道。想起小時的娘娘還真是頑皮可愛,娘娘偏愛街上的花燈謎語,總是流連!深宮的三年來,娘娘哪一次十五不是對月飲酒,低眉自憐?


    今兒是十五啊,差些忘卻了!昕笙最後抬了抬眼,紫黑的房梁慢慢暈開,變作點點花燈逐漸明亮了起來,而後化作了遙遠浩瀚的星辰,她輕輕道:“當然想了……”


    倥傯的一生,她愛的是秋戊暘嗎,那為何還能殘忍地拋下他選擇了權勢?那她愛的是賀蘭珺嗎,那為何對他的決絕卻無謂了呢?


    到頭來,她愛的人好像隻有自己。[]她好像看到了生的盡頭,就在那片星辰浩瀚中……


    院子裏燃著的暖爐,在十五那日暖了整座如意宮。


    “一個地方也別放過,就是屍體也要給我翻出來!”帶著長刀的侍衛威武地扶著劍,大聲命令手下搜尋這片地方。


    “琅臨,怎麽回事?”陶氏急急忙忙趕到如意宮,被眼前的一片廢墟驚到了。


    如意宮,聽名字就該知它裏麵是多麽富麗堂皇,琳琅滿目。空前的鏤空雕欄精妙絕倫,華美的青瓷白料剔透玲瓏,花簇四季長春,紅梅寒冬臘月。可現在的荒蕪硝煙,焦黑坍塌,怎麽能讓人想到這曾是一個地方?


    賀蘭珺見母後也過來了,退了些人道:“宮給燒了,連人也不見了!”


    “什麽?”陶氏盤著佛珠的手忽得一頓,瞪大眼睛看向兒子道:“誰不見了?”


    “薑昕筱,她和子潼還沒找到!”


    “沒找到……”陶氏若有所失,她環視了一圈眼前殘敗的場景,這一切她本是那麽熟悉,內閣,庭院,壁畫,堂花,還有……回憶著,突然她一下子想到了什麽,心下停了一拍,難道讓嬈妃發現了?


    她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地問道:“都搜過了嗎?那些屍體呢,都是誰的!?”


    賀蘭珺沒有發現母後的異樣,一心隻在這失蹤的人上麵,他指了指那邊焦黑的幾具屍體道:“那是笙兒的,毒發生亡…而那具看樣子無疑是她的乳母二娘,口鼻裏都是煙漬,該是活活燒死嗆死的吧!”賀蘭珺一一說道,提起這個二娘他還是有些敬畏的,因為她的選擇太堅定,對笙兒真是絕無二心。


    “那邊都是些小丫鬟……哦,對了!鍾帛也在裏麵。”


    陶氏驚訝地挑了下眉,“她?”,琅臨的計劃她也略知一二,鍾帛是最合適的人選,憑她可以一舉定罪嬈妃。其實她們也不想做得這麽絕,誰讓薑知遠不知收斂,誰讓薑昕筱又與賀蘭琰勾連,這一切都怪不得她們!


    “明簪從脖頸刺入,一招斃命!”賀蘭珺淡淡道,奴才們已經把堂裏的東西都搜了個遍,那已經沾滿煙灰的落紫明簪就靜靜地躺在那裏,他記得那是一次悶氣後他特意送笙兒的,好像還親手為她帶上了。


    “嗯?哼…那也省得我們動手了,連正主都能背叛,她那樣的人本就留不得!”陶氏冷哼一聲無謂道。


    “皇上,哪也沒有找到!”一個帶刀侍衛跑了過來,小心地說道。


    賀蘭珺雖然心有猜到這結果,但聽到後還是不悅地黑了臉,他正要開口厲聲罵他們接著去找,但母後竟先猶豫地開了口道:“那個薑昕筱真的很重要?”


    潼兒雖然是琅臨的親骨肉,但他竟能用女兒的安危去威脅嬈妃就範,看來琅臨也不是太在意這親女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有時候連她這個做娘的也覺得琅臨太過狠心了!費那麽多周折把薑昕筱抓來,就是為了逼賀蘭琰現身,他竟敢違抗旨意跑到浦金去,琅臨當然不能忍了!


    “母後覺得呢?賀蘭琰一直是我們的心頭大患,這次他拚盡命趕回來,不就代表著薑昕筱很關鍵嗎?隻不過池炅貞竟沒能了解了他,讓他逃了這一次!”賀蘭珺說著牙癢癢起來,他恨恨道:“當初想讓他去浦金送死,倒不曾想到他早在浦金留了人,現在卻萬萬不敢讓他去了!”


    “薑昕筱是籌碼,有她在賀蘭琰許就鬧不起來了!”


    “唔…這樣啊……琅臨,其實母後有件事沒跟你說…”陶氏抿了抿嘴,好像下定了決心。


    賀蘭珺這才抬眼看向自己的母親大人,察覺到了一絲異樣。母親平日裏可不是這樣吞吐的人,今日這樣怕是真有什麽事,“母後且講!”


    母親本不是皇後,作為貴妃的兒子他亦能繼承皇位,怕是母親當時是使盡了渾身解數才做到的吧?這其中的點滴他多少知道些,母親拉攏了誰,投靠了誰,預謀了誰,設計了誰等等…


    無論如何,他今日的位置和成就若不是母親大人的全力,現在怕還是一場美好的夢!


    “當初的事母後沒有全告訴你,唉…罷了,琅臨你且隨母後來……”陶氏歎息一口,舉步往寢宮裏走去了。


    內屋也是一團槽,梁柱雖是沒有倒塌得太厲害,但桌椅木櫃全都焦了樣,倒的倒,毀的毀。剛撲滅的大火,陶氏遇到這空氣中彌散的煙灰味不由劇烈地咳了起來,捂著嘴她撫上了胸。見母親大人蹙眉難受,賀蘭珺走上前推開一些擋路的雜物,道:“母後進來這裏作甚?”


    煙灰甚多,母後年紀也大了怎受得住這等環境!


    “琅臨,移開那桌子!”陶氏澀聲命道,那仙桌雖焦黑得毀了模樣,但依舊苦苦支撐住地麵沒有倒下。


    賀蘭珺感覺到了一些不對,他料想這裏該不會有著什麽吧?


    陶氏隻是站在一邊沒有靠過去,她猜到琅臨心裏所想,便接著說:“沒錯,這下麵有條密道,喏,就在那毛毯下麵!想必嬈妃早就發現了吧?”


    “這裏?”賀蘭珺果真沒猜錯,他利落地掀開那塊焦爛得已差不多的毛毯,頃刻間一陣灰漬鋪天蓋地卷起,連他也不妨地被嗆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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