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雪看“哦”了一聲,她也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試探而生氣,畢竟經過這件事情,能夠把她的立場說清楚了,這對她而言,也是件好事。


    “那……我們就還是先說合作的事情吧。”風許塵開口道。


    江源鳶也同意了他的話,“說到底,我想先知道,你們幫我後,想要些什麽。”


    長久地在幾個國家之間往來,讓他明白,這上層人士眼裏,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就像趙臨淵和他麵前這女人,趙臨淵就算再是喜歡她,也抵不過他的江山社稷,隻要她會威脅到他一點,他就會立馬撤回對她的信任。


    這種事情,他見得太多了。


    更不要說,她原本就是站在他的對手身邊的。


    “問他。”淩雪看指了指風許塵,說實話,她其實也不太明白風許塵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她許諾過,要無條件配合他,那麽她就會做到。


    江源鳶的臉色一下子變嚴肅了起來,他皺著眉,打量著一臉淡然的風許塵,然後道,“我聽說,你在晉國混上了丞相之位。現今又來衛國,是什麽打算?”


    “你的情報看來也沒有很落後。”風許塵淺笑著,呷了一口茶,然後道,“我若是說,我欲效仿蘇秦,你可信?”


    蘇秦,師從鬼穀,以合縱之術佩六國相印。


    江源鳶輕巧一笑,“莫不要落得和蘇秦一樣,五馬分屍,車裂於世的下場才好。”


    風許塵擺擺手,笑道“《史記》載,蘇秦與燕易王母私通,懼誅,乃說王使齊為反間,欲以亂齊。齊王不知而厚之。齊諸大夫妒其獲寵,乃命刺客刺之。刺客刺蘇秦未死。齊王通輯刺客,多日不得。蘇秦垂死時,乃謂齊王曰:‘臣即死,車裂臣以徇於市,曰:蘇秦為燕作亂於齊,如此則臣之賊必得矣。’於是如其言,殺蘇秦者果自出。可見,這事情的一切開端,都是因蘇秦與易王私通而起,而我,隻要有你阿姊一人便足矣,又怎會發生之後的事呢?”


    江源鳶打量了下風許塵,有看了看滿臉洋溢著幸福的淩雪看,的確,從這兩人的狀態來看,她確實是為了他才來攙和進這件事的。


    “那你是想效法蘇秦合縱,對抗……宋國?”


    對,宋國,隻可能是宋國。


    宋國現今是關內三國中最強大的一國,常年未有戰事發生,風許塵又已經在晉國為相,聯合衛國,隻可能是對抗宋國。


    “我倒是想要三國結成同盟,合力對抗關外勢力。”風許塵沉聲道,他打量著江源鳶聽他這句話時的表情,然後慢慢說了下去,“關內三國,本就同宗同源,同族相殘,本就愚蠢至極。而關外西河國又蠢蠢欲動,不時來犯,若三國不聯合起來,共同對抗,繼續奉行綏靖政策,任由其侵犯別國,則將會越來越養大那些夷人的胃口,唇亡齒寒。”


    “我去過西河國,他們並不像關內的人想的那麽壞。”江源鳶辯解道。


    衛晉兩國開戰時,趙臨澤怕他留在衛國受到戰火的波及,便安排了他帶隊去了西河國進行兩國商貿的交談。


    “那是因為你是以宋國使者的名義去的。畢竟現今還算是較為和平年代,沒有天災,沒有饑荒,三國的綏靖政策也都還讓西河國有著較好的生存空間。但是,一旦發生不可抵抗的災害時,那些夷人可不會像現在這麽溫和。”


    江源鳶考慮了一下,然後向著無憂道,“無憂,你帶這女人先下去,我要和他單獨談。”


    淩雪看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這女人”必然是指的自己,於是她眨眨眼睛,看向風許塵,以詢問他的意思。


    “既然乖弟弟想和我單獨談,你這做阿姊的就隨他吧。”風許塵溫和地一笑,“反正我又不會傷了他。”


    江源鳶聽到這後一句,才又想起了當初被他綁去的恥辱。他差點忘了這風許塵才是最危險的人物!


    但是他已經發了話,便沒有辦法再收回。況且風許塵會這樣來找他,必定自己身上有他所求。


    “那好吧。”淩雪看起了身,隨著無憂離了開去。


    “阿姊若不嫌棄的話,來我房裏歇息一下,如何?”無憂柔聲問道。


    淩雪看心想她也沒什麽地方好去,所以應了下來。何況看這無憂和江源鳶關係非同一般,又待她親切,她也想好好認識下她。


    大不了,男人聊男人的,她們女人聊女人的唄。


    無憂的房間,就是昨日她聽到無憂和丫鬟說話那間,門是推拉式,室內的感覺有點像和室,不過淩雪看知道,這隻是漢唐傳承下來的裝飾風格而已。


    “我去吩咐人泡茶。”


    無憂安排淩雪看坐下,又去了門口叫來丫鬟,向她說了兩句,便又回來跪坐下。


    “長公主,你真的變了好多。”無憂突然變了稱呼,用著清冷的語氣說道,她眼中閃出些幽怨的神色,“長公主不記得我了嗎?或者,長公主可還記得,夏長安這個名字。”


    淩雪看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來,無憂的意思是,江源陌應該是認識她的,甚至從她的表情上來看,江源陌或許還對她做過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


    “三年前,大司馬邱瑞意圖謀反,成將領兵護駕有功,升至大司馬,後查處邱瑞黨羽,監國長公主下令,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我兄長夏長安因曾師從邱瑞,所以也被滿門拿下,那時,我們見過。”她用著平靜的語氣講述著,若不是那平靜中帶著絲絲哀婉,淩雪看還以為她是在刻板地講著別人的故事。


    可是,現今她該是再說,你把我害得好慘,這樣的潛台詞才對。


    這時,丫鬟送來了茶水,放在了兩人麵前,又立馬退了出去,淩雪看靜靜地望著這茶發呆。


    半晌,她才道,“那……是小鳶救你的?”


    無憂點了點頭,“那時我被充入官妓,小鳶他與我兄長曾有私交,所以冒險動用關係將我帶了出來。”她話畢,突然抬起頭來直愣愣地望著淩雪看,“長公主,我兄長真的沒有起過謀逆之心,即使他和小鳶偶爾碰麵時,也是在勸他不要執著於皇位。”


    淩雪看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她並沒有經曆過那件事,而現今她和江源陌的立場也完全不同。


    “無憂……”


    “長公主,我同你說這些,並沒有其他意思。隻是……希望把我們夏家和皇室曾經的仇怨都坦誠開來,今後,才能拋開這些事情,同長公主你站在同一陣營裏。”


    淩雪看心中一陣虧空,她總覺得自己像是欠了麵前的人什麽一樣。同時,她又隻能感歎,這個女孩子的內心是何等的強大,強大到仿佛任何事,都不能使她的睫毛顫動一下。


    “以前的我,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淩雪看埋下頭去,她隻是從曆史書上了解過江源陌,進行過兩次政治改革,極受百姓愛戴,並且早逝。


    “長公主那時,也是有自己的立場罷了。若是我在長公主當時的位置上,大致也會這樣,來確保萬無一失,皇位這個東西,本來就得之難失之易的。”無憂撫慰道,她淺呷了一口茶,又笑了笑,“不過依長公主以前對幼帝的態度來說,是寧可身死,也不容他們傷到他半分的,為何現今卻……”


    “人心是會變的。”淩雪看打斷了她的話。


    她知道,若是以往的江源陌,確實如此。


    但是她不是,她也不想去猜測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究竟想著些什麽,因為現在活著的是她,做決定的也是她。


    “是的,人心是會變的。”無憂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然後輕輕揚了揚唇角,“是因為,那位公子嗎?”


    “對。”


    淩雪看覺得隻要能讓他們想得通,這樣的回答也並非不可以。


    “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無憂無奈地搖了搖頭,“那位公子深不可測,還望阿姊在大事上謹慎對待。”


    淩雪看聽她將稱呼又換了回來,便知道她現今是在把自己當作家人,或者至少是朋友來說這樣的話的。


    “阿塵他,隻是想將這個天下變得更好。”淩雪看回答道。


    她明白,風許塵若想要實現他所說的,就相當於把三國都要聯合起來,建立成一個聯邦。若再佩三國相印,那相權很可能會超過皇權。


    而中國幾千年的曆史,也一直都是皇權與相權相爭的曆史,當相權過大,皇權遭到削弱時,皇帝就會被架空,直到明朝開國之初,廢除了丞相,這個矛盾才宣告了結束。


    “阿姊,這衛國的江山,始終是你們江家的才對。”無憂簡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她不希望風許塵以後可以左右江源鳶。


    “你錯了,無憂。”淩雪看沉沉地歎了口氣,“這衛國的江山,是衛國人民的,人民能過得幸福安樂,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有人謀權篡位,阿姊你也這樣想?”無憂直愣愣地試探道。


    淩雪看托著腮,考慮了一會兒,“難倒你對小鳶沒信心嗎?”


    無憂微微怔住,她明白淩雪看這樣說的意思,一個能讓世人都過上好日子的明君聖主,是不會有人想要推翻他的。


    “不管是小鳶,還是阿塵,如果他們今後做的事,會使得天下怨聲載道,我都絕不會姑息。”淩雪看厲聲道,而後她又用著淺淺的微笑想要讓無憂安心,“不過,我對他們都有信心,說到底,皇權和相權始終是統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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