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在這片海子裏漂了多久,我沒有印象,腦子裏像是裝了很多沉甸甸的東西,又好像一片空白似的什麽也沒有。(.無彈窗廣告)。wщw.更新好快。


    頭頂的天空逐漸的黑下來,又逐漸的變得明亮,反反複複究竟變換了多少次,我也沒有感覺,像是很久,又像隻是短短的一瞬。


    破碎的身體早已修複好,力氣也在一天一天的恢複著。


    期間,我將青冥拔出了劍鞘,那森白的白刃已經不再鋒利,一道道如同鋸子一般的缺口遍布劍刃,這把神兵,已經廢了。


    手指撫‘摸’上那些密集的缺口,很涼,手有些抖,我拿著它,回憶在腦子裏連篇的飄過,那些都是我最寶貴的東西了。


    身子泡在冰涼的海水裏已經很多天了,我第一次坐起來,看到這一片無邊的海,想著這些細細的‘浪’會把我帶到哪裏?會是滄海之城嗎?


    管它回去哪裏呢,都由他去吧。


    又倒下去,閉上眼睛,生無可念是現在的我,有點像行屍走‘肉’,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也找不到什麽可以讓我從這種狀態中清醒過來。


    既然是這樣的,一切,就都‘交’給老天吧。


    一次次的日升月明,一次次的睜開眼睛又閉上,我始終躺在那塊木板上,感覺到生命在冰涼的海水裏一點點的流失,感覺到那股絕望一點一點逐漸的吞沒著我。


    當感覺到木板撞上什麽東西停下來的時候,天空很藍,有涼涼細細的風輕輕的吹著,耳邊海‘浪’聲很大,我轉過頭,看見了一片廣袤的陸地。


    很陌生的地方,這是哪裏?


    海‘浪’將木板衝到了沙灘上,似乎是傍晚了,天邊有如血的晚霞,退‘潮’之後‘露’出的淺灘上有五‘色’的海螺和掙紮的魚。


    看來,老天是不會讓我死的。


    我在那片淺灘上又躺了很久,心裏有著一絲怨恨,坐起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哪裏都疼,雙手被海水泡得很白,有點發漲。


    這就是命吧,我想。


    有一段時間,我真想就這樣漂著,永遠都不要停下來,我不知道在我離開這塊木板站在岸上之後,我要麵臨的東西是什麽,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所有對我好的人都離開了我。


    我就是那個被世界拋棄的人吧,已經被殘酷的世道剝奪了所有,卻還要這樣毫無目的的活下去。


    我不知道我該去哪裏,又有什麽地方能夠讓我這個妖孽棲身,已經被拋棄了的人,似乎去哪裏,都是多餘又痛苦的。


    但還是得去啊。


    我站起來,將所有的東西都收好,把青冥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裏,這就是我的所有了,是姬澈的執念和我不願去相信的現實。


    淺灘之後,是一片林子,林子很密,幾乎沒有道路,天‘色’慢慢的暗下來,四周很安靜。


    已經沒有人可以在這樣的山路上拉著我了,少了他的扶持,走起來有點害怕,森寒的夜風吹過身上浸濕的袍子,冷得我渾身發抖。


    月亮慢慢的爬了上來,深冬的月沒有什麽光亮,林子裏,依然是漆黑一片。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沒有目標,人就丟了信念,這是很可怕的事,但好在沒有目標也就沒有牽掛,走累了,我就蹲下來歇一歇,失去了一切的人,就不在害怕還有什麽東西可以失去,即便是自己這條爛命。


    就這樣在這人世間走了多久,連我自己也不曉得,沒有情緒,沒有痛苦,沒有表情,街口的坊市,熙攘的人群,日出白鳥的輕啼,‘露’珠壓彎青草的枝葉。


    我想,在我沒有遇到那個人之前,可能,我永遠也就這樣了。


    這一天,究竟是到了哪裏,我全無所知,身子的疲憊和心裏的疼痛,讓我已經沒有力氣在走下去,蹲在一處街口,睡著了。


    睜開眼的時候,卻看見頭頂高高的‘床’攆,簾子緊拉著,外麵有點擾,有光‘射’進屋子裏,隔著那扇簾子,光影綽綽,朦朦朧朧的。


    像是還沒睡醒,看什麽都模糊不清的,簾子之外,似乎有一個人的影子在移動著,一晃一晃的。


    應該是在一間屋子裏,我慢慢的清醒過來,正準備撩開簾子去看看那移動的人影是誰,卻在這時候,那人影似乎是察覺到了動靜,屋子裏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他朝我走了過來。


    簾子被輕輕的撩開,我看到一隻雪白的手,骨節分明,那人側身站進簾子裏,對我微微一笑,“你可算是醒了。”


    聲音,好熟悉,看著他的臉,記憶逐漸的複蘇過來。


    他高高的額吉和如‘玉’雕出來的臉,一身深青‘色’的長衫,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差錯的話,我認為,這人,應該是我大哥,葉墨。


    但是,我沒有多大的把握,畢竟我長這麽大,見到大哥的次數,屈指可數,隻是拿出一副疲憊又很狐疑的眼神看著他。


    他坐在我的‘床’沿前,探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額頭,我沒有力氣做出反抗。


    他‘摸’了一會兒,就收回了手,一臉‘陰’沉的看著我,歎了口氣,“怎麽搞成了這個樣子?”


    我搖了搖頭,也不管這人到底是誰,倒下去就想接著睡。


    眼睛還沒閉上,他一張英俊的臉就彈了過來,問我,“怎麽‘弄’成了這樣?”


    我不想看他,就側過身子,囫圇回了一句,“沒人關心沒人疼,‘弄’成什麽樣子都不稀奇。”


    他頓了一下,傳來兩聲苦笑,“父王兩個月前,過世了,我找了你整整一年,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就這態度?”


    我腦子裏震了一下,父王過世了?


    但隻是一刹那,那股很莫名的感覺就被一種不以為然所取代,拉了拉枕頭,就閉上了眼睛,“他死不死與我無關,反正從我生下來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在乎過我。”


    他似乎站了起來,‘床’簾被撩了起來,又輕輕的合上,他好像離開了這裏,屋子裏傳來推開窗戶的聲音。


    “看來這一年,你變了很多。”


    屋子裏傳來了輕輕的窸窣聲,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很輕的笑聲,“你多久沒吃東西了,吃點東西再睡吧。”


    腳步聲又想了起來,“我借廚子的灶台燉了一鍋你愛吃的蓮子湯。”‘床’簾又被撩開,他做了起來,拍了拍我,“起來喝了。”


    有多久沒有吃過東西我也不記得了,隻知道從我離開登桓山之後,就一直沒有進過東西,算算至少也有一月有餘了。


    但是,我感覺不到餓。


    我依舊背對著他,閉著眼睛,有一股悲痛壓在‘胸’口,好想哭出來。


    我‘抽’了‘抽’鼻子,壓低著聲音問,“父王怎麽死的?”


    大哥頓了好一會兒,傳來一聲極長的歎息聲,“小方子,他奪了王位。”


    忽然間又好想笑,我轉過身子,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為了一個小小的王座,狠狠心連自己的老子也可以殺。”默了一下,冷笑一聲,“對於二哥來講,也許不用狠心就可以做到,你說是吧?”


    他端著那碗蓮子湯,形容看上去很憔悴頹廢,伸過手來,舀起一勺蓮子湯遞到我‘唇’邊,“你大可不必如此,父王有他的債要還,小方子也有他的罪要受。”


    我張開嘴喝了一口,他接著又舀過來一勺,道,“小妹,隻是苦了你了。”


    若是以前,聽到這樣的話,或許我會有很大的感觸,但是現在,我卻接受得很坦然,喝了一口,接著問他,“你怎麽找到我的。”


    他微微一笑,“慢慢找唄,天大地大,我隻要去找,就肯定會找到,你大哥生‘性’冷淡,也許你覺得我從不待見你,不過話又說回來,不對你說話就是置之不理了?”他又笑了起來,遞過來一勺湯,“從父王將你送出去之後,我就在找你了,雖然過程是苦了一點,但好歹是找到了,要不是我不在晉寧,小方子哪有那麽容易‘逼’父王改立他為世子?”


    我道:“要不是你不在晉寧,父王也不會落到這樣的田地。”


    “命而已。”他送湯的手頓了一下,“要是我當初攔著父王一點,你也不會落到這樣的田地。”


    他看著我的眼睛,目光深遠有清澈,“小妹,這段時間,你是怎麽過的?”


    我將他送過來的湯匙推回去,倒下枕頭上,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頭,“我過得很好……”


    滲出的淚浸濕了褥子,我緊閉著眼睛,想起這一年來我經曆的種種,我真的過得很好。


    我遇到的那些人,經曆的那些事,有好的,有壞的,有邪惡的,也有身不由己的,這是我在紫竹苑裏不可能經曆的,卻也讓我的人生變得傷痕累累。


    大哥沒有在說話了,也沒有在拉我起來喝湯,變得格外渴睡的我在淚流幹了之後,慢慢的睡了過去。


    一陣輕輕的琴音將我吵醒,曲子很好聽,我很熟悉,那是我們北燕國的曲子,撩開簾子,看見大哥坐在圓桌前彈琴,樣子很專注。


    大哥和我一樣,很喜琴,彈出的曲子也很好聽,但是我很少聽他彈過琴。


    “什麽時候學的曲子?”我坐在‘床’沿上,看著他的背影,“這首曲子我記得你是不會彈的。”


    琴聲停了一下,又接著響起,“才學會不久,你聽聽。”


    大哥的聲音很輕柔,他說話不急不緩,聲音也是不高不低,輕柔的聲音很容易抓住人的命脈,也許這也是大哥‘女’人緣很好的原因之一。


    “你抱著的那把劍已經完全不能用了。”他一邊彈著琴,一邊對我說:“這樣一把沒用的劍,你如此寶貝它做什麽?還有那把扇子,扇骨已經裂了,這兩件完全沒有了用處的東西,你為何還要帶著?”


    我站起身來,發現身上的衣衫已經換成了我慣穿的紫裙,目光在房子裏掃了一圈,發現姬澈的破爛袍子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的桃木桌上,便起身要去取,對大哥的話隻是隨便的應付了一句,“那是我的命,自然要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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